我將埋葬眾神 第八十七章:和親
第八十七章:和親
第八十七章: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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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三個夜晚,死去的三人皆是老人。
林守溪掀開白布,觀察死者的臉,他們神色靜謐,無半點痛苦之色,宛若沉睡。
“他們身上沒有一點傷痕,同樣,我們也沒檢查到有任何陰煞之氣,所以也不像是中邪。”杜切立在一旁,長嘆道:“如果不是連續死了三人,我甚至會以為這是壽終正寢。”
三花貓坐在一邊,神色難得凝重,“林提刑官,你有什么發現嗎?”
林守溪搖了搖頭。
這三人死得實在太過尋常,他也看不出有任何古怪之處。
林守溪站起身,看向了身邊名為杜切的年輕人,杜切披著和鐘無時相似的白衣,他身子瘦弱,披頭散發,背負寶劍長弓,腰纏箭囊,他像是幾宿沒有合眼,眼眶周圍黑了一圈,沒什么神采的臉更像是活尸。
“先進去看看。”
林守溪順手將貓抓回肩頭,走入了仙村。
仙村與人村并沒有太大區別,只是這里兩三層高的木竹屋樓要更多一些,建筑的位置雜亂無章,勉強從中擠出了條道直通神桑樹的路。
遙遙望去,巨大的神桑樹在月光下泛著銀輝,枝與葉都似結滿了絲狀的霜,神木下的仙村雖撤去了黑燈,反倒透著更沉重的死氣。
“這株神木究竟是何來歷?”
林守溪看著它的時候,心再度微抽,仿佛樹上的荊刺扎入心室,勾起了骨髓深處的痛。
“我也不知。”杜切說:“不過據村里的老人說,這株神木是三百年前生長出來的,那時候三界村都還未建立,人們稱呼它為日和,意為神明降下人間的祝福。”
“嗯,如果有一天神木也枯萎了,那三界村恐怕也會消失,我們又須去大地上跋涉,尋找新的家園了。”三花貓對于神木也很有感情,仿佛巨木落蔭之處,才是它真正的王宮所在。
說到此處,三花貓還道:“對了,它還會開花,只不過它開的花一點也不脆弱,反倒像是薄薄的銀片,先前獎勵給你的銀幣,就是用這些收集起的花做成的。”
三花貓正說著,眼前的視野陡然開闊起來,那是一片宅邸前的廣場,地面平整。
仙村的修行者幾乎都聚集在了這里,他們坐在這片廣場上,相互照應,要將這漫長的夜熬過去。
后方的房子則是三花貓的府邸了。
它的府邸并不奢華,只是間普普通通的大宅子,宅子門邊有兩口石獅,上懸的燈籠恰將它們照得威嚴。
林守溪再次見到了鐘無時。
這位神山斬邪司的人也坐在這里,緊張地打量著四周,不愿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斬滅妖邪是斬邪司的職責所在,若此處生大變亂,哪怕日后濃霧消散,他回山之后恐怕也會被懲處。
林守溪尋了個地方坐下,三花貓站在他的肩膀上,亦警覺地環顧四周,它鼻子微動,似在嗅取風的氣味。
今晚已經死了一人,按理說不會再死,但沒有人敢放下防備。
“你怎么確定是影子做的?”林守溪詢問杜切。
“除了他還能有誰?”
杜切以肯定的口吻道:“我過去生活在魔巢,某種意義上是影子的徒弟,我很了解他……這種殺人于無形的手段,除了他沒人能做到。”
“你見過影子?”林守溪問。
“沒有。”杜切說:“影子沒有真面目,它生活在一面鏡子里,它通過這面鏡子向我傳達命令,我偷出尊主的時候,順破鏡子傷了它……”
生活在鏡子里的人……
林守溪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生命狀態。
“影子是什么境界?”林守溪問。
“我不確定。”杜切神色凝重,“但很有可能是位仙人。”
“不,不是有可能。”另一邊,鐘無時忽然扭過頭來,篤定道:“他必然是仙人。若非仙人,誰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殺人呢?難道說它是鬼么?”
三花貓本就緊張,聽到鬼字更是一個激靈。
林守溪不由想起了在龍鱗鎮遇到的死神……
此刻,他們的猜測都是無力的,恐怖籠罩在仙村的上頭,哪怕是神桑樹也不能給予安慰。殺人的魔頭就藏在他們的身邊,可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又即將殺死誰。
短暫的交流后,仙村再度陷入死寂。
灰衣人在廣場上來回走動,及時推醒每一個即將入睡的人。
終于,天邊有光亮起,漫長的一夜即將結束。
正當所有人都要松口氣時,林守溪忽地起身,箭一般沖向了某處,他伸出手,撫住了一個欲垂頭的老人。他動作已經很快,可伸手探去時,老人的頸椎骨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韌性,軟趴趴地塌垂下來,鼻息與心跳同時消失。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們陡然清醒,不安的騷動再次爆發。
杜切與鐘無時也立刻來了,他們看著死去的老者,同樣困惑不解。
“怎么,怎么回事?不是說一晚上只死一人嗎?”三花貓也從人群外躍來,精準地扒在了林守溪的背上。
林守溪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老人很可能是因他而死的。
——影子想當著他的面殺人給他看。
陽光亮起,短暫的驚慌后,大部分人還是在為劫后余生而暗暗慶幸。
人群疏散,林守溪帶著貓進入了宅邸,一同跟來的還有杜切。
林守溪將龍鱗鎮發生的事大致地告訴了他,杜切雙眉緊皺,他在痛斥了魔巢的言而無信以后,承諾立刻調集人手,著手奪回龍鱗鎮。
“你們遇見那個圣子了嗎?”杜切問。
“遇見了!”三花貓立刻說:“是個心狠手辣的小姑娘,很壞很壞,差點將我們都殺了。”
“連林公子也不是她對手嗎?”杜切憂心忡忡地問。
“我們未能分出勝負。”林守溪說。
“一個影子已夠難纏,如今又來了位圣子……”
杜切輕輕搖頭,片刻后他咬牙道:“不過無論如何,龍鱗鎮都必須奪回來!雙頭蟒的心臟很快就會送到,若此物落到魔巢手里,尊主將永遠無法擁有神軀。”
三花貓用力點頭。
過去,它并不在乎什么神軀,畢竟當只貓也很快樂,但今日目睹了仙村老人無辜死去,無力感深深涌上四肢,它想要變強,想要守護自己的子民!
杜切又給林守溪講了些關于魔巢的事,隨后離去。
宅邸空空蕩蕩,轉眼又只剩下一人一貓了。
“林大神探,你有什么想法嗎?”三花貓嚴肅地問。
“沒有。”林守溪回答得很直接。
“剛剛那位爺爺就在你面前死掉,你……真的什么也沒看出來嗎?”三花貓疑惑地問。
“沒有。”林守溪再次回答。
“那你有什么懷疑的對象嗎?”
“有。”
“是誰?”三花貓再度精神。
“鐘無時與杜切。”他說。
“為什么?”
“因為我只認識他們。”
“……”三花貓尖尖的耳朵拉攏了下來,“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呀。”
林守溪沒有開玩笑,這是他的直覺,暫沒有證據,但幸好,他有驗證的辦法。谷
他很困倦,卻沒有休憩,而是在劍前等待小語。
“師父早上好。”
小語大清早就來了。
這兩天,小語沒有一丁點偷懶,她換好練武的衣裳,束好衣帶,扎起馬尾,配好木劍,準時地來到了小劍樓,與師父熱情地打過招呼,臉頰稚嫩得可愛。
“早上好。”
林守溪笑了笑。
“師父看上去好像很累哎,該不會還沒有睡覺吧?”小語擔憂地問。
“嗯,我在等小語。”林守溪說。
小語受寵若驚,她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身前的劍,喃喃地說:“師父可真好啊……小語有天底下最好的師父。”
林守溪反倒不太好意思了,他猶豫之后開口:“其實……我是想提前請小語幫一個忙。”
“誒,什么忙?”小語畢竟才七歲,力量有限,她害怕自己做不到。
“我想請小語幫師父打聽一個人。”林守溪說:“那人名叫鐘無時,古鐘的鐘,無時無刻的無時,他是神守山斬邪司的人,你只需幫我問問,斬邪司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即可。”
“斬邪司?”小語微驚。
林守溪原本以為這個任務對于七歲的她來說太過艱巨,誰知小語在短暫的驚愕后立刻點頭,一口答應了下來:“放心吧師父,包在我身上好了。”
“真的沒問題?”林守溪不太放心。
“我娘親就是斬邪司的重要人物,如果只是名單的話,我有辦法的。”小語信誓旦旦地說。
“那……有勞小語了。”林守溪沒想到會這么順利,立刻輕松了些。
小語能幫上師父的忙,亦很高興,她也不覺得這是師父在差使自己,畢竟師父在神山外面打壞人,徒弟在里面提供幫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短暫而順利的交流后,林守溪開始指導小語練劍。
不知是不是昨夜凝神觀戰的緣故,小語的劍術進步飛快,與三天前握個劍還軟綿綿的少女已天差地別。她穿著雪白的小劍裳,光著幼嫩的腳,步伐精準,目光隨劍而走,動作也愈發流暢,幾輪招式如寫風描云,漸難挑瑕疵。
光從劍樓外照進來,花窗投射下的影在她畫布般的衣裳走流動著,明暗清晰。
林守溪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小語的動作雖談不上多么完美,卻也算賞心悅目了,哪怕是一些動作的紕漏亦笨拙得可愛,讓人不忍苛責,林守溪不由地去想她長大后的模樣。
當然,這樣的想也沒什么意義,她才七歲,哪怕是他們的約戰亦是九年之后的事了,屆時說不定自己都有一個這般可愛的丫頭了。
思及此處,他不免又想起了小禾,也不知道小禾會不會喜歡這個小徒弟……嗯,小禾的心胸雖向來不算寬廣,但應該不至于連個小姑娘的醋都吃吧。
林守溪看著小語舞劍,在短暫的放松中想著亂七八糟的事。
小語練完了一套劍招,立正劍前,略顯羞愧道:“又有幾個姿勢錯了……我明明很認真背了,但……唉,我還是太笨了。”
“小語已經很厲害了。”林守溪由衷地說。
小語不聽,她的自我要求越來越高了,她背過身去,又要懲罰自己,林守溪連忙制止,說:“小語,你若一味苛求劍術的精準,反而容易鉆入死胡同里,現在的這些錯誤反倒是你收放的余地,這未必是壞事。”
“真的嘛……”小語轉過身,眸子漸亮。
“師父從不騙人。”林守溪說。
“師父真好!”小語更加感動,她張開手,抱了抱劍,就當是抱了下師父了。
“對了,小語修劍之時也別忘了修心,道心是修道者的神墻,是庇佑你度過重重劫難的保證。”林守溪語重心長地說。
“明白了,我會好好修心的,堅決不做像圣子那樣的壞女人!”小語向來是有隔夜仇的,她對于昨天的壞圣子依舊耿耿于懷,甚至還夢到了自己長大后欺負壞圣子給師父報仇的場景。
“嗯,我相信小語。”
林守溪看著小語神采奕奕的模樣,微笑點頭。
小語聽著師父溫柔好聽的聲音,心尖打顫,她亦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說:“當然,主要是因為我的師父肯定比壞圣子的師父好得多。”
“嗯……是么。”林守溪倒是沒什么底氣。
云巔榜上沒有慕師靖師尊的名,但武林中幾乎默認了她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她一手調教出了慕師靖這般劍心通明的道門弟子,更是輕描淡寫間便覆滅了魔門……
“當然呀。”小語卻是信誓旦旦的,她皺著俏嫩的臉蛋,說:“明明是道門正統的師父,卻教出了這等叛入魔門的弟子,嗯……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么是她師父眼睛瞎掉了,要么就是她同樣心術不正,外道內魔!”
小語本就氣了一晚上,此刻打開了話匣子,說起壞話來更是伶牙俐齒滔滔不絕:
“而且一般來說,一個壞師父遠比一個壞徒弟更可惡!這樣的師父當了道門的門主,那道門豈不是要成魔窟了?這得誤人子弟多少呀……這,這怎么行呢!”
小語說著說著,依稀想起一事,又問:
“對了,師父,你……是不是和那個圣子認識啊。”
“嗯。”
“那……你們之間是有什么關系么?”
“什么也沒有。”
對于這個遠在神山的小姑娘,林守溪沒什么好隱瞞的,相反,他倒是更愿意對這童真未褪的女孩展露真言,“別胡思亂想了,我與她是宿敵。”
“宿敵?”小語微怔,根據字面意思理解:“是住在一起的敵人嗎?”
“是命中注定敵人。”
林守溪無奈地笑了笑,說:“我與她曾有過生死之戰,后雙雙流落于此,而我的師兄師姐……他們都被她師父所擒獲,至今生死未卜。”
“啊……”
小語愣住了,她雖猜到師父的身世會有些悲慘,卻不曾想是這幾乎滅門的慘:“她們……她們竟是這樣可惡的人,簡直是喪盡天良,天理難容!這樣的人就該天打雷劈,天誅地滅!”
小語聽聞這等惡行,生氣壞了,用上了畢生所學的詞匯口誅筆伐,現在的她宛若睡衣上的火龍,張開嘴巴就能吐出熾熱的火焰。
她嚴肅地板起臉,說:“師父,你快告訴我你師兄師姐被關在哪里了,我立刻讓我爹娘去救他們!”
“不必了,那個地方太遠了。”
“遠?是在神山之外嗎?”
“是。”
“可天有涯,海有角,再遠也總能到的呀,師父相信我啊……小語雖然年紀小,但我爹娘真的很厲害的。”小語對爹娘的信心遠超自己。
“我相信小語的。”林守溪溫和地說:“但那個地方實在是太遠了……小語應是一輩子都去不到的。”
“到底是哪里嘛……”小語急壞了。
“等小語長大了,我告訴你。”林守溪說。
“那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把壞圣子和她的師父消滅掉。”小語妥協,豎起手掌。
師徒二人隔空擊掌,定下約定。
早晨的練劍結束,小語連忙去幫師父辦事,調查那個名為鐘無時的人,林守溪小寐片刻,養定心神后走入了宅邸的深處。
走過前堂,林守溪看到了一副雄勁有力的匾額,上書‘天女三花’四字。
屋內,三花貓正在翻閱一本書籍,神情難得地認真。
待林守溪走進來,它合上了書,聚精會神地盯著林守溪。
“怎……怎么了?”林守溪困惑。
“本尊有一事想要請求你。”
三花貓認真地說:“要不……你去與那魔巢圣子,和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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