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返新江戶市

菲德羅踉踉蹌蹌走了出來。他的頭上、肩膀上、手臂和靴子上粘滿了黃、綠、紅、白多色混合的黏液，一股股內臟腐壞和強酸揮發的刺鼻味道在他身上不斷散發出來。

他從懷中掏出毛巾，熟練而細致地擦著身子，仿佛這個動作曾經重復了千百遍。

黑羊和楚千城跟在他身后出來。楚千城不動聲色地屏住了呼吸。黑羊直接把鼻子收了起來。

鏡湖一邊抱著蘇珊的身子出來，一邊皺緊眉頭，似乎恨不得把人丟地上，雙手捏住鼻子。

“菲德羅，蠻荒國度的暴蜥是不是都快被你折騰沒了？”黑羊悶聲悶氣地問。

“我被吞了，你們就站在原地看著？”菲德羅忍不住發牢騷。

“你自己說誰敢亂跑，你絕對不救。”鏡湖忍著笑說。

“所以你們袖手旁觀還是我的錯？”菲德羅氣炸了。

“終于回到新江戶市了。”楚千城沒心情理會氣急敗壞的菲德羅，他站在港町的碼頭上，環顧著周圍熟悉的風景。這些風景的游戲原畫他都參與過設計。這些記憶現在看來，都好像一萬年前般遙遠。

如今的他，仿佛身在老照片之中，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這里能看到暮光啊。”鏡湖來到他的身邊，遙望著遠方的地平線，那里呈現出隱約的玫瑰紫。

“新江戶市的光污染雖然沒有新翡冷翠厲害，但是也很強烈，最美的暮光還是在蠻荒國度。”楚千城的話語中透出一絲不受控制的沙音。周圍的人都頗為觸動地望向他。

“艾莉，我回來了。”楚千城從懷中掏出動平臺，放心大膽地撥通了艾莉的通訊。

“圣丹斯……”艾莉的聲音在通訊中響起，輕柔而甜美，猶如蠻荒國度的新鮮空氣，“你直接叫了我的真名，森提諾他……”

“他已經死了，我為老師報了仇。”楚千城強忍住心頭的激動，側頭看了鏡湖等人一眼，斜著走出七八步，壓低了嗓音說。

“呼……”艾莉發出一聲欣慰而舒爽的吐氣聲，隨即她有些傷感地開口，“我可以叫你IG了嗎？”

“可以，以后你可以永遠叫我IG。”楚千城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弛和舒泰，全身暖洋洋的，腦海里都是美好和希望，這感覺就仿佛回到了童年。

“唉我本來想要為你報仇的，沒想到你居然自己把仇報了。”艾莉的語氣又是沮喪又是開心，楚千城能夠想象到她此刻一定在又哭又笑，“而且，你又救了我一次，花仙對我說，如果不是你，我們都會被猩紅毒劑控制，成為森提諾的奴隸。”

“這是紅女王的功勞。”楚千城笑著說。

“啊，凱西婭……”艾莉感慨萬千，“簡直像重回枯骨鎮，你們又成了我最好的同伴……”

“艾莉，大家都好嗎？”楚千城關切地問。

“都好，所有人都安全。梅瑞德一家人都有些坐臥不安，想要回新翡冷翠。雷和艾達在勸說他們。其他的都很好，添歡、風夏與花仙聊得很好，娜塔莎和外祖父已經開始憧憬新城的生活了。花仙一直盼著你回來。”

“我這就來了。我還帶來了一些新朋友，都是和我與森提諾并肩作戰的戰友。”楚千城微笑著說。

“鏡湖大人嗎？還有黑羊？菲德羅也來了嗎？這下熱鬧了！”艾莉興奮地說，“對了，我的土豆團一直在想著你，每天都很躁動不安。我已經等不及給他們換上新的身軀了。”

“等我們到了新城，一切安頓下來，這是我們將要做的第一件事！”楚千城振奮地說。

楚千城收起動平臺，轉頭望了一眼躲在不遠處伸頭伸腦的黑羊、菲德羅和鏡湖：“我們去千代田町上屋敷。”

“喔！”菲德羅第一個驚呼了出來，“圣丹斯，你發財了？等等，發財你也沒資格去住那種貴族莊園。”

“別多問，走就是了。”楚千城現在恨不能踩上磁懸浮戰靴，直接沖入千代田町。就在這時，天空中落下來兩輛磁懸浮豪華小專列。

小專列的車門緩緩打開，一個全身西裝革履的熟悉身影走出車門，朝著楚千城深深鞠躬：“鯊虎組長尾薰向圣丹斯大人致意。”

“長尾君，幸會。”楚千城心頭凜然，長尾薰現在是鯊虎組第三順位的大人物，也是紅女王附身的豐成賴慶的左膀右臂。

“我奉組長之命，請圣丹斯大人到歌舞伎町一敘，另外一輛車是接圣丹斯大人的朋友去千代田町和其他友人相會的。”長尾薰恭敬地說。

楚千城望了一眼鏡湖等人，以眼色讓他們放心。鏡湖抱著蘇珊，第一個上了小專列。黑羊和菲德羅也作出平心靜氣的姿態，魚貫上車。

小專列車門關閉，揚長而去。

“請，圣丹斯大人。”長尾薰再次伸手示意。

楚千城深吸一口氣，收起即將和艾莉重逢的喜悅，健步登車，在后座沉穩地坐下，瞬間進入了備戰狀態。

長尾薰的出現，意味著紅女王準備和他談判了。

森提諾已死，高懸在紅女王和他頭頂上的達摩克里斯之劍消失，昔日的戰友現在變成了不同利益集團的代表。往日的情分是否能夠抵消利益分割時出現的矛盾，楚千城心里并沒有把握。

他不知道紅女王到底想要什么，她最終的目標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以紅女王如今的強大和生命的奇異性，尤其是在吞噬了森提諾的生命之后，她有機會成長為地球之上的最強者。人類在她眼中正在迅速失去重要性。

小專列直接駛入了芝離宮劇場，這里曾經是夢想之幫在與松島集團的爭斗中展開胡迪尼式脫逃的現場。

楚千城望著劇院門前廣場上的景象，嘴里泛起了甜香味。他想起了當年偽裝成布奇制造的魔法替身時那種緊張到極點的情緒，心臟仿佛隨時會因為緊張而爆炸，嘴隨時會吐出血來。

“薇奈薩、布奇、蘿絲、麥克、約瑟夫……”楚千城在腦子里一個個重復著這些夢想之幫成員的名字，試圖以此舒緩即將面對紅女王的焦慮。

紅女王明明還沒有與他斷開靈魂鏈接，但是她卻選擇在新江戶市的巢穴里和他正式見面。這種對于儀式感突如其來的重視，顯示出她要和他討論的問題有多么重要。

這不是一次普通的重聚，而是一次關乎人類生死存續的討論。楚千城只能想到這個地步。他不是紅女王，無法想象以她蜂巢生命體加上強人工智能的生命維度，她眼中的世界和未來會是什么樣的。

跟在長尾薰的身后，楚千城走進了深邃如迷宮的芝離宮大劇院。周圍一片漆黑，頭頂上繁星閃爍，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去參觀過的天文臺。

穿過寬闊雄偉的中央舞臺，長尾薰帶著楚千城來到了舞臺上最豪華的包間門口。他轉身向楚千城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楚千城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包間的大門。這是一個復古的宮廷套間，到處是巴洛克時期的裝飾風格，富麗堂皇的房間角落里，豐成賴慶猶如一個安眠中的小孩，安靜地閉眼靠在墻上，均勻沉穩地呼吸著。

在房間的正中間，一位面容諳熟的少女穿著似曾相識的雪白色連衣裙，翹著二郎腿，雙手分別扶著華麗的沙發墊，似笑非笑地望著楚千城。

她猶如一位幸福得仿佛飄在云間的新娘。

“凱西婭……”楚千城惆悵地輕嘆一聲。紅女王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恢復她舊日的容妝。

王者終將重歸王座。

這才是紅女王執意要讓楚千城親自來見她的原因，她已經王者歸來。

“我看起來如何？”紅女王撫摸了一下耳垂上銀色淚珠般的耳環。

“風華絕代。”楚千城感傷地一笑。他想起了老若望。

“坐。”紅女王指了指對面的沙發。

楚千城走到她面前，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坐下：“生化合成體？”

“沒錯，還是水晶宮的老技術，等到四十年后就需要更新換代，否則機體會逐漸衰老退化，一個傷風感冒就可能要你的命，你自己也要小心。”紅女王朝他眨眨眼睛。

“但是你吃了森提諾的靈魂，生成賽博人的生命打印機技術可以補足短板。”楚千城提醒她。

“當然，我未來的計劃是將生命打印機、生化合成倉和簡添歡的無敵連珠結合起來，制造出全新世代的仿生人，他們將會是我新的臣民。”紅女王微微一笑。

“我以為你還想做蟲族女皇。”楚千城微微皺眉。

“嘖嘖，蟲族、人族、有必要劃分得那么清楚嗎？”紅女王將手肘支撐在膝蓋上，托住她秀麗的臉頰，“人類可以變成蟲族，蟲族又為什么不能變成人類？”

“你要把蟲兵的生命注入到新世代仿生人中去？”楚千城瞬間把握住了紅女王的計劃。

“這只是我偉大計劃的開始。”紅女王悠然自得地看著楚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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