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我真的只想禪讓啊! 第三百六十章 全都是狠人
毫無疑問,王異這么個女將已經得到了漢陽全郡的全力支持,僅騎兵就已經達到了將近一萬人的規模,且兵甲至少還是齊全的。
卻是儼然已經成為整個涼州都足以排到前五的軍閥了。
劉協也正好檢驗一下自己新提拔上來的這位女將的成色能不能靠得住。
眼看著王異行進在了最前面緩緩涉水過河,遠遠的就聽到她在高聲呼喝:“漢陽的將士們,此戰,定涼州,過好日子了!此戰首功者,我以趙、王兩家聲譽擔保,殺敵者有功,殺一個給一錢,首功者賞一萬新錢!”
卻是噗呲一聲,給劉協整得都樂了。
畢竟劉協的軍中好像即使是先登之功也是賞賜官爵,很少有直接賞錢的行為了。
雖然劉協也知道這才是當代軍隊打仗的現狀,但還是忍不住微微在心里搖頭。
劉協記得上輩子時,某位非洲的領袖曾經說過一句名言:沒有愛國主義的士兵,無法在危難之中依靠。
涼州的改革,依然是任重而道遠,而且恐怕幽州的情況也強不到哪去。
當然,總得來說王異做得還是不錯的,劉協很清楚地可以看到,王異在渡河之后并沒有直接仗著出其不意突入敵陣,而是控制著馬力,在敵軍外圍緩緩地開始繞圈,她的刀子和長槍都還收著,全軍都在以弓箭對敵,時不時的對著敵軍縫隙處射擊,由于敵軍真的是有點立足不穩,每次開弓都做到了頗有成效,不過片刻的功夫,射死了便足有近百人了。
劉協見狀忍不住問諸葛亮道:“孔明以為如何?”
“頗有章法,時機把握得很準,萬余人的騎兵規模陣型絲毫不亂,據我觀察,至少不輸于此前在益州看到的將領水準了。”
劉協也不懂,聽諸葛亮這么一說,自然就跟著點頭,卻見身旁正護衛著劉協的曹彰突然嗤笑一聲道:“那按你這么說,益州也沒什么正經的武將了,我看過些年咱們朝廷緩過勁兒來就可以去滅蜀了。”
“嗯?”
劉協好奇地問:“子文是有什么不同的意見么?難道這王異打得有什么問題?”
“問題肯定是沒有,就是打得太膽小了一些,只以弓箭騷擾算什么本事,無非是仗著自己麾下都是騎兵,敵軍輕易追之不上罷了,既然敵軍立足未穩,漏洞多得跟篩子一樣,找到縫隙就往里插啊,只用弓箭能射得死幾個人?呵呵,到底是個女人。”
劉協聽了,也是有點懵,直觀上感覺曹彰說得對,但又覺得,諸葛亮的評價按說不應該錯。
于是他忍不住問了一下同為涼州人的楊秋。
“可能是趙夫人平日里習慣被插,不太敢穿插敵陣吧。”
噗呲一聲,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曹彰還是忍不住樂了出來。
當然楊秋這么說話肯定也是有原因的,畢竟本來他楊秋才是東涼第一漢人軍閥,卯著勁來的,結果現在給這王異落了一看客。
抓著機會自然要好好諷刺一番了。
還是諸葛亮頂著懟道:“西羌人也不是沒馬,陣中大半的敵軍也依然都是騎兵,陣型二字對敵軍來說本來也只是錦上添花,速度拉不開,沖進去那難道就是勇猛么?”
楊秋聞言不說話了,頗有些不屑地扭過了頭去,好像是不愿意與你爭吵的意思,畢竟順著曹彰說話與何諸葛亮頂嘴性質完全不同,他聽說這諸葛亮雖然是新投降的,卻也是極受天子看重,他也多少給點面子。
然而劉協已經目光中非常不滿地看了楊秋一眼了。
曹彰那話,可以說是他自己本人年少輕狂,話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也不過是王異不行,我上我行,是一種純粹的自傲。
劉協也知道他確實是那種猛將型敢沖敢打的作戰方式,畢竟正常人誰也不會張牙舞爪的去找呂布單挑。所以劉協聽了他的那話只覺得曹操的這個兒子確有幾分虎威,甚至還覺得這曹彰或許說得對。
再說劉協本來也不指望這王異能打出什么名將級別的成績出來,一個女人上戰場,能及格就已經很符合他的心理預期了,所以諸葛亮夸獎他的時候他也覺得驚喜。
然而楊秋的那話,卻已經是徹頭徹尾的人格侮辱了。
至于目的,劉協只聽出了滿滿的嫉妒、不服,或許也是因為王異成功整合了漢陽豪強,導致他這個與漢陽相鄰的安定之主有些坐立難安。
可正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王異是自己硬捧起來的巾幗女將,是他給皇后找的保鏢頭子,甚至以后極有可能成為大漢頭一位女大長秋,萬一自己早死,是要輔佐未來的太后處理朝政的。
你這么說話是打誰臉呢?
劉協忍不住想,是不是此前平東涼的時候讓這楊秋上自己的車,有些恩榮太過,以至于讓他得意忘形了呢?
真以為你作為安定軍閥是獨立于朝廷之外的么?
且是讓他忍不住又有些分神,所謂恩威并施,方為馭下之道,自己這么多年來一直努力維持一個親民、溫和的人設,也確實是很少擺天子架子,但是不是……太親和了呢?
當然想歸想,劉協卻是也沒有當場說些什么,這點城府劉協還是練出來了的。
正走神之間,卻聽身邊的曹彰突然一聲大喊:“插了,插了,王將軍插了!”
劉協一愣,連忙眺目遠望,就見王異所率領的滾滾洪流終于饒出來一個極大的破綻,終于如一把滾燙的利刃,狠狠地切開了賊軍的軍陣。
“陛下您看,王將軍所穿插的敵陣,兩側敵軍的裝束并不完全相同。”
“我看出來了,她現在左邊是鮮卑,右邊是西羌!兩部合軍,縫隙比其他賊軍更大!”
要知道王異的屁股后面也是有追兵的,這一沖,卻是攪和的敵軍陣型大亂,雖是騎兵為主,但馬頭交錯卻是也同樣已經亂做了一團。
話音未落,就見鮮卑人中迎面殺來一員一支勁旅,大旗上上書的鮮卑文字,劉協也不認得,慌忙去問:“那旗是誰?”
“西部鮮卑匪首蒲頭!涼州的境內鮮卑當以他為首!”
“鮮卑匪首?”
事實上劉協他們離著太遠根本看不清,如果在王異的視角來看,這仗打得已經相當兇險了,說實話王異雖然確實是故意在尋找這樣一個兩軍相間的縫隙要做穿插,但她作為前鋒的主要任務自然是擾亂陣型,為中軍創造戰機,卻是萬萬也沒有想到,這個縫隙也是隨意找的,誰能想到蒲頭在這兒啊!
正常來說王異是肯定不怕鮮卑的,他們漢陽的漢人豪強,本來武器裝備就碾壓羌胡,實話實說多年來司隸和關中都被他們涼州人禍害得不輕,長安與洛陽兩大武庫的裝備兜兜轉轉的大半夜都落到了他們的手里。
且涼州這邊雖然挑事兒的總是西羌但得利的卻大多都是東六郡,尤其是敦煌張掖一代的鮮卑羌胡即使在西羌中也算是邊緣地帶,許多鮮卑所謂的將士別說沒甲胄,弓箭的箭頭都是骨頭做的。
但問題蒲頭部親衛部還是很精銳的啊,一下子就把王異的裝備太差給抹平了,尤其是這個蒲頭居然還大呼小叫的親自帶頭沖鋒。
她能怎么辦?她也很絕望啊!
拼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王異手持著長矛就朝著蒲頭扎去,二馬相近之際王異猛地矮身,躲過了蒲頭一刺,同時他自己的刺擊也被蒲頭躲過,隨即兩馬相錯,蒲頭抽刀不砍王異身上厚厚的鎧甲,卻是狠狠一刀砍斷了她胯下馬匹的后腿。
然而王異更狠,二馬錯蹬之際他連刀都不拔,長槍也丟了,整個人干脆在馬上人立而起,竟是直接跳到了蒲頭的馬上,從后面摟著他沖他臉上,玩命就是一啃,兩個人就嘰里咕嚕地滾了下來。
再然后,蒲頭就被馬蹄活活踩死了。
王異則比他幸運一點,被少踩了幾腳,混了個重傷,左腿也斷了。
兩邊的騎兵都懵了,齊刷刷地愣了那么剎那,然后就見王異哇地一聲吐了口血,面如惡鬼一般地喊了一句:“匪首已經授首,還不殺破敵陣?!”
劉協在河對岸也看不清這么多的細節,只知道王異帶領著騎兵只一沖,就將這所謂的西部鮮卑之主給沖得節節敗退,不由得大喜過望。
“曹彰李典留下護我做預備隊,其余人,殺敵!”
說著,劉協親自找來兩個鼓錘,為三軍擂鼓助威。
很快,涼州諸君中的騎兵紛紛涉水過河,步兵也開始緩緩向前以做接應,曹彰李典也紛紛整甲上馬,隨時也做好了準備以后備隊的身份投入戰場。
卻見楊秋在涼州群豪中一馬當先,此人還是頗有幾分傲氣的,本就不甘心被王異一個娘們帶領著漢陽人搶了頭功,表現得自然也就積極了一些。
韓遂叛了馬騰死了,宋建也被朝廷順手給滅了,他楊秋憑什么還不能當這涼州集團的老大呢?還能讓你個娘們給壓了?
只見這楊秋大發神威之下,所率涼州鐵騎沖鋒陷陣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賊兵莫不敢當,就連在河對岸敲鼓的劉協也默默感嘆此人之武勇,怕也是當世一流頂尖了。
很快,楊秋所部騎兵就殺到了王異所部附近的位置,此時的王異已經連意識都有點模糊了,所部兵馬損失也堪稱慘重,一見到楊秋率兵趕到,立時便是大喜過望,她本人已經傷重的說不出話來了,還是護衛在他身邊的趙昂呼叫道:“楊將軍,楊將軍我們在這兒,救一下。”
楊秋離遠了看,此前也沒料想到這王異居然真的拼得這么慘,這是遇到涼州鮮卑的主力了啊,尤其是王異,看上去就跟快要死了似的。
想了想,卻是沖著王異和趙昂微微一笑,隨即便呼喝著本部兵馬一同朝著韓遂的中軍殺去。
涼州聯軍之間,見死不救乃是基本武德,這十幾年他們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不趁機給你補一刀就已經算是同僚之誼了。
一直到氐族首領之一的楊千萬帶著他們氐族的步兵都過了河,緩緩推進到了戰場之上,王異他們才且戰且退與之進行了會和,楊千萬本人見到王異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失去意識昏過去了,用手輕輕一摸額頭,居然已經都有些微微發熱了。
趙昂見狀直接就給楊千萬跪下了:“還請大王看在涼州鄉人的份上救救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得天子看重,日后必有厚報!”
楊千萬也是個有決斷的,他畢竟是個氐人,朝中確實是沒有靠山,與漢陽這些漢人豪強們相對來說仇怨雖然也有,但利益沖突不大,想了想,一咬牙道:“兒郎們,跟著我將巾幗將軍護衛回去。”
然后扭過頭對著趙昂說:“不管他活不活,你們夫婦倆欠我楊千萬一個人情,這次爭涼州十三行我要是爭不過阿貴,你們必須給我說情。”
“一定,一定,救命之恩永生不忘。”
于是這兩支兵馬也不繼續向前,反而且戰且退,逐漸又退出了戰圈渡河回去,待渡過河水回營的時候,漢陽近一萬人的騎兵居然只剩下五千左右了,居然足足折損超過了一半。
當然,陣斬西鮮卑首領蒲頭,這個戰損本身確實也還是值得的,除非有人能把韓遂也給斬了。
當然,趙昂回來之后,自然也是忘不了添油加醋的吹噓一下他們的功勞,順便告那楊秋一狀,當聽到王異已經殺死蒲頭并差點與他同歸于盡,都不知道剩的這口氣還能不能救得活的時候劉協也是忍不住感慨連連。
至于楊秋的狀告,劉協同樣也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抬頭看,只見那楊字大旗在戰場上迎風飄揚,正追逐著韓遂將其攆得狼狽奔逃,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反倒是攪得賊軍更加混亂,完全沒有了統籌的指揮。
“韓遂老兒休走,給你楊爺爺把性命留下。”
“楊兄弟你我本是八拜之交,何必咄咄逼人,何必咄咄逼人啊!”
“呸!狗賊,誰跟你有交情,受死吧!”
韓遂此時用的壓根就不是他自己的本部兵馬,完全不是楊秋的對手,見狀卻是終究只能媽呀一聲,撒腿繼續跑。
這一戰,漢軍生生將賊軍打得退了二十多里,從天亮一直打到黃昏,劉協不得不派起兵帶著銅鑼將大家叫回來,他這個預備隊也根本沒用上。
粗略估計,敵軍此戰至少死了一兩萬人的樣子,西鮮卑首領陣斬,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了,如果不是知道還有扶羅韓援軍的話,估摸著賊軍這種聯軍性質的軍隊直接就解散了也說不定,整得劉協都有點不敢再打他們了。
萬一把他們給打沒了,把扶羅韓給打怕了不敢跟他決戰了可怎么辦。
入夜,漢軍各部紛紛大勝回營,無不是歡喜不已。
北大河的河水被染得通紅一片,魚蝦蟹在快樂的從水面探出頭來,與興奮的漢軍一同的享受著勝利的喜悅。
大勝的興奮讓涼州軍本就松弛的軍紀蕩然無存,將士們摟著脖抱著腰的在互相分享著他們的戰利品,沒等后隊回來,有些前隊先回來的將士便不知從哪弄來骰子大聲吆喝著賭博了起來。
李典見劉協面色不愉,上前問道:“陛下,要不要我出去管制一下,有點太不像話了,韓遂未必就不會殺一個回馬槍。”
劉協卻反而搖了搖頭,依舊頗為焦慮地看著床榻之上,正在小心翼翼地給王異做著接骨工作的華佗,已是滿頭大汗。
這王異,身上的骨頭居然被馬蹄踩斷了四根,沒有內出血簡直就已經是蒼天保佑了。
這會兒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相對來說涼州女子本來也沒有中原女子矯情,只是拉了一層布簾子,劉協等一群大老爺們團團圍坐,一個個也全都是面色嚴肅的樣子。
好一會兒,華佗才從里面出來,劉協連忙問怎么樣。
“命是保住了,斷骨也全都給接上了,就是以后肯定會有一點坡腳,想要再上戰場廝殺的話,恐怕……也不太合適了。”
趙昂聞言,一臉的沮喪。
卻還是劉協恰到好處地安慰道:“王將軍本來也不應該是沖鋒陷陣的猛將,日后宿衛朕的后宮輔佐皇后,本來動手廝殺的機會也不多。”
趙昂等漢陽豪強聞言這才松了口氣,顯然,天子的意思是,盡管這王異有點被自己給玩壞了,但絕不會因此而減少對她的重用。
“擂鼓聚將吧,王將軍在此休息,趙昂你來替他議事。”
說完,劉協便起身回了帥帳,而很快,涼州群豪們陸陸續續地也到達了主帳,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尤其是楊秋,最后一個到場卻是神氣不已,肩膀上扛著一桿碩大的旗子,上書一個韓字。
“幸不辱命啊陛下,韓遂那個老小子跑得實在太快我沒抓住,但我將他的帥旗砍下,已殺得他全軍潰敗了,哈哈哈哈。”
說著楊秋將帥旗瀟灑地往地上一扔,趾高氣昂地享受其他同僚地奉承,甚至就連曹彰也想要伸手抱拳朝他祝賀兩句,卻被站在他身旁的諸葛亮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還朝劉協的方向給他使了一個眼神。
只見,天子的臉上絲毫沒有什么喜意,反而看著還有幾分的寒意。
沒多大一會兒,涼州眾人也似乎察覺到了天子似乎并不是很高興,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還是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先說賞賜吧。”劉協淡淡地,甚至是有些冰冷地開口道。
“王異先鋒破敵,陣斬蒲頭,居首功,封漢壽亭侯,賞一萬建安新錢。”
“楊秋拔旗有功,賞漢安亭侯,賞一萬建安新錢。”
“其余人各自都有封賞,回頭讓仲豫來安排吧,賞的部分我說完了,現在來說說罰的部分。”
“我替你們掐算著時間呢,從我派人追你們鳴金收兵,到第一支兵馬回來一共用了半個時辰,從第一支兵馬回來,到最后一支兵馬,也就是楊秋回來,居然用了將近一個時辰。”
楊秋也感覺到味兒有點不對了,連忙道:“回陛下,我部沖得太猛,與敵軍匪首韓遂交纏在了一起,脫身不易,這才耽擱了一點時間。”
“哦,那面對友軍求援見死不救又有何解釋呢?”
“這……回陛下,當時臣是看到了戰機,看到了韓遂的帥旗,看到了勝機,所以才不得不暫時放下王將軍去追擊匪首,臣,臣……有罪。”
“認罪就好啊,那么來人,將楊秋拖出賬外,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楊秋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什么鬼啊!
我拔了韓遂的帥旗啊!不應該是口頭警告,下不為例么?
“陛下,您剛剛還賞賜了我列侯!”
“亭侯的爵位是賞賜你拔旗有功,與你見死不救有何相干,你死之后,你的爵位自然要傳給你的兒子,答應你們楊家的十三行經營權依然給你們保留,只取你一個人的項上人頭一用,以戒這軍中的驕縱之氣。”
說罷,劉協揮了揮手,示意趕緊殺,李典見狀也是上前一步要拿了他。
楊秋急的大喝:“大漢要卸磨殺驢么?陛下若是忌我勢大又何必找這樣的借口,立大功而誅功臣,天下何曾有過這樣的規矩?!”
滿坐的涼州軍閥也全都傻了,各個都手腳發涼,畢竟這段時間他們看到的一直都是天子和善的一面,待他們也不可謂不親厚,卻是真沒想到,天子的雷霆手段居然會如此爆裂。
直接拿坐擁一郡之地,實際上涼州現在最大的軍閥楊秋來動手啊。
“陛下息怒!”一個身影連忙站出來擋在楊秋的前面不讓李典抓人,口中道:“楊秋見友軍有難而不救固然有罪,但臣以為事出有因,拔韓遂帥旗也是大功,無論怎么說也是罪不至死啊!如此罰例,臣恐怕軍心動蕩啊!”
劉協咪咪著眼瞅著這個站出來,年齡看起來也不是很大的青年人。
“堂下是何人在為楊秋求情?”
那人愣了一下,心想你不認識我?咱倆以前很熟的啊。
隨即便反應過來,苦笑著道:“安定人皇甫酈,拜見陛下。”
正常來說,劉協怎么可能不認識皇甫酈呢,此乃是皇甫嵩的侄子,也是早年間劉協的貼身近臣,當年李傕郭汜之亂時劉協還派他去說和二人,一度也確實是成功勸和了,只是后來者二人還是相互攻殺,長安城也容不下他了,這才在畏懼之下逃回了涼州老家。
所以這話在皇甫酈看來,天子自然是另有深意了,分明是在提醒皇甫酈,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而皇甫酈則回答道:“臣雖是漢臣,但也是涼州人,而且和楊秋一樣,都是安定人。”
皇甫酈繼承了皇甫嵩的名望,雖然沒有兵馬實權,但本來在涼州也確實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楊秋待他也從來都是禮遇有加,從來不敢有半點的不敬。
涼東投降之后,他們自己也知道他們都是一群亂臣賊子,于是乎這涼州群雄自然就聯手把皇甫酈給捧起來了,這個好,這個是忠義之后,與天子還有舊交,太適合當咱們涼州人的牌面了。
說白了,涼州群賊向來有樹立盟主的傳統,此時的皇甫酈機緣巧合之下,實際上與這涼州群雄的盟主無異,此時自然要站出來替楊秋求情,而且擺出了一個他自認為一點毛病都沒有的理由:動搖軍心。
因為在涼州群雄的價值觀里,楊秋做的真的一點都沒錯啊!如此處置,誰能心服呢?
陛下我這可是為你好啊,這涼州軍可不是您的嫡系,隨時還面臨著數倍于己的扶羅韓大軍,陛下您可想清楚,真要是搞得軍心盡失,耽誤的可就是國之大事了。
而,眾涼州軍閥見皇甫酈站了出來,自然也紛紛依次開口,個個都是在為楊秋求情,而跪在地上的楊秋聞言也是松了一口氣,暗香,這回算是死不了了。
劉協,確實是不認識皇甫酈,但是反正他一說他姓皇甫,劉協也想到了他是皇甫嵩的后人,西涼,想找出幾個世代忠良的家族不容易,日后要統治西涼,怕是也確實需要多多依靠此人,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于是劉協道:“也好,既然你們都求情,那這楊秋見死不救的罪過就暫且饒過。”
楊秋松了一口大氣正欲站起來謝恩,卻見劉協站起身來,一把抽出自己的天子劍,往趙昂的手里一扔,沖著楊秋一指:“此人在你們出戰的時候口出下流之言語辱你愛妻,辱我愛將,你不找他決斗么?我這把劍自跟我出征以來一共也沒殺過幾個人,今日便借你之手,一飲這英雄之血!”
趙昂接過劍之后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后將劍平舉沖著楊秋道:“來!”
楊秋這會兒也是懵逼的,這天子的理由找得……只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吧,何須什么理由呢。
皇甫酈和涼州群雄也懵了,大家算是看出來了,天子是鐵了心要殺楊秋了,這,算是殺猴儆雞了吧。
楊秋見狀自然是不服,一個猛子站起來,惡語都到了嘴邊了,卻又不得不委屈吧啦地咽了下去。
看著眼前手持天子劍靠近的趙昂,以及身后已經張弓搭箭瞄準了自己的曹彰,不無悲涼地嘆息一聲,回身朝著皇甫酈一拜:“安定楊氏萬余口的性命,就擺脫皇甫公了。”
說罷轉過身來慨然赴死,被趙昂毫不客氣地一劍就砍掉了腦袋,落下來地里咕嚕的滾到了他自己剛拔下來的韓遂帥旗之下,兩眼依舊是寫滿了不甘與憤怒。
帥帳之內,鴉雀無聲。
好一會兒,還是劉協開口道“將此人的尸首,按照列侯之禮下葬,該給的賞賜,仲豫你特意盯一下,不要有貪墨,皇甫酈,既然此人將安定楊氏托付于你,我現在封你為蕩寇將軍,接掌楊秋麾下兵馬。”
“喏”
“喏”
兩人連忙應喏。
見大家依然都不敢說話,氣氛依舊沉悶,劉協索性開口道:“既入軍中,戰友就是袍澤,袍澤,生死兄弟也。在我眼里,一個韓遂,莫說只是一桿帥旗,就是韓遂本人的人頭放在我的面前,也遠不如王異的性命來的更重,但這不是因為我看重他,在坐各位任何人與王異易地而處,我都是這個意思。”
“傳令三軍,見友軍有難而不救者,當為軍中第一大罪,違令者,就是我親兒子也立斬不饒!”
說罷,劉協站起身來就走,卻是在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道:“我知道你們涼州自有州情特殊,但既然受了我大漢的收編,就要守我大漢的規矩,就當是委屈諸位一下了,還望諸位好自為之。”
說完,帶著曹彰和李典離去,只留下一屋子的涼州群雄面面相覷。
良久,也不知是誰帶頭嘆了一口長氣,然后這氣就像是傳染了似的,一聲接著一聲。
這涼州軍閥割據的時代,到底是結束了。
不習慣,也得努力去適應啊。
劉協:我真的只想禪讓啊! 第三百六十章 全都是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