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1100竹籃打水一場空
什么?
五殿下昨夜自戕了?
這個消息讓在場與五公子有利益或血緣關系的朝臣面色煞白,腦中有什么轟得一聲炸開。幸好一側同僚搭了把手,否則少不了失態:“敢問,昨夜究竟發生何事?五殿下奉王命監國,簡在王心,平日又有仁德賢名,怎么可能犯下所謂的彌天大錯?”
哪怕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有些問題還是要擺在明面上問個一清二楚。
五公子率兵逼宮,多半是被那封禪位詔書逼得狗急跳墻,不得不在昨晚選擇鋌而走險。事發突然,五公子甚至來不及動員全部勢力。至少在場一些五公子黨不知情。
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說什么也遲了。
他們要想辦法將自己摘出去。
弄清楚是誰陰了五公子。
眾臣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老四神情有些憔悴,不似往日精神奕奕。老四對這個問題似一臉為難,半晌才嘆氣道出真相:“五哥做的事情,實乃家丑……他,他昨晚不僅率兵威脅內廷,還逼死老幺與其生母……”
這個消息更加勁爆!
一部分朝臣消息靈通知道禪位詔書寫了老幺,結果一天不到,老幺居然被狗急跳墻的老五弄死了。提到這件傷心事兒,老四傷心男兒淚似斷線珍珠,簌簌滾落:“一切皆賴為兄,耽擱時辰,否則、否則定能將幺兒救下,諸位臣工,是我無用啊……”
老四長相隨了羋氏,不是那種粗獷豪邁的莽夫長相,但他個頭高,那么大個人當眾灑淚自責,即便有作秀成分,圍觀者也不忍動容。老四情真意切哭了好一會兒,一雙布滿紅絲的眼珠子比兔子還純粹,他一邊哭,一邊哽咽,一邊斷斷續續說了經過。
老幺的尸體是在水井發現的。
將人打撈上來的時候,井中不僅有老幺,還有照顧老幺的乳母。這位忠義婦人背后身中數劍還死死護著老幺,最后被人一劍洞穿心臟。利劍穿透她心臟,也穿透老幺的脖頸。除了老幺之外,昨夜混戰也波及內廷靠近外廷的殿宇,崩塌建筑帶走數百無辜,其中絕大部分是雜役和宮娥,妃嬪死了倆,側殿房梁砸死了三個年幼弟妹,其他人都是輕傷。
至于妃嬪身份,他沒有細說。
老四哭得非常傷心。
這一夜,他失去了五個手足至親。
吳賢再怎么能生也趕不上死的速度,這一夜直接將他十分之一的孩子都嘎掉了。
這時,老四安插的演員就開始開麥聲援。
內容不外乎是討伐五公子喪盡天良,殘殺手足,累死庶母,不孝不悌!這個狗東西死得好!他不死,國主知道了也會將他賜死!群臣都是老狐貍,一聽一個不吭聲!
額,這話他們不好說啊。
不孝不悌,這不是老吳家傳統嗎?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五真要干了這么多事,只能說子承父業,此子有乃父之風!
他們要是罵了老五,變相也罵了吳賢啊。
再者,罪魁禍首真的是老五?
他們都不是親身經歷者,鬼知道昨晚內廷究竟發生什么!這些事情究竟是老五一人干的?還是別人干的,讓他背了黑鍋?內廷那邊也沒傳出風聲!事情或許有隱情!
作為老狐貍,聞一聞就知道有貓膩。
事情是誰干的,不要只看所謂的人證物證,還要看看最大獲益者是誰!很顯然,目前為止最大受益人是老四和羋氏!這對母子說的話,不可信!因此,跟此事沒有利益糾葛的臣子選擇噤聲,安靜觀察事態的進展。五公子一黨顯然不信老四這番說辭。
臣子道:“怕不是有人栽贓嫁禍!”
說這話的時候,意有所指看著老四。
老四對此并無心虛,也無惱羞,他只是氣憤!氣憤被人誣陷:“你這是何意?”
臣子正色道:“四公子敢說自己清白?”
老四氣得攥緊拳頭,壓下狂躁火舌:“手足親情在爾看來如此輕賤?你會為風雨飄搖的家業,狠心毒殺五個弟妹?倘若你說自己能,吾就是認了這盆臟水又如何?”
那名官員被嗆得面色青白交加。
“四公子這是胡攪蠻纏!”
“你不也是空口白牙誣賴人清白?”老四環顧一圈,見眾人表情并無多少改善,他劍指向天,“吾知道你們心里想什么,若是往日懶得理會,只是眼下國家動蕩,急需高國上下一心!吾以修為發誓——倘若吾真親手殺了任何一個手足,叫我天地共誅!”
老四刻意在“親手”二字咬重了讀音。
眾臣愕然。
殿外一碧如洗。
清風拂面,毫無異狀。
老四的誓言確實打消了不少人的猜忌。
這場朝會原本是想確認新國主的,結果吳賢指定的老幺被老五殺了,家世地位都拔尖的老五也死了,現在只能重新選人。國不可一日無君!他們希望能盡早定下來。
現在不定,待宮變之事傳到沈棠耳中,鬼曉得這個女人會不會挾持吳賢,再禪位一個幾月大的繼承人。今年宮變了兩回,吳賢前后死了七個孩子,經不起第三回了。
沈幼梨這邊動動嘴,高國這邊打破頭。
未免夜長夢多,盡早決定為妙。
老四安插的演員盡職盡責,提出的建議得到了大部分臣工同意。沒什么立場的臣子推薦了心目中合適人選,有分量的臣子始終沒下場,老四也湊熱鬧提了一個。吳賢膝下成年的和接近成年的兒子都被提了個遍,直到有個公認的清流撫著胡須下了場。
他推舉老四。
老四愕然:“這不可!”
為什么不可呢?
他出身低微,母族無靠,年輕氣盛資歷低,若選擇他,怕是無法服眾,更不能幫助高國變得更好。那名清流聲情并茂:“四殿下過謙,假使高國天命終結,那也是時局如此,非你一人之過。請四殿下不要推辭!”
清流說完這話,一些人好似才反應過來。
紛紛應和舉薦四公子。
跟老四利益沖突的臣子心中翻白眼。
只是,他們也揪不出對方的錯。
人家連誓言都明確發了。
有老天爺背書,他確實是清白的。
老四自然不肯輕易就范,再三推辭。
按照流程,這事兒要來來回回拉扯三次,老四才能無奈嘆氣答應下來,以此昭示——這位置不是自己要搶的,而是你們硬要塞給我的,我為了高國不得不答應下來。
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啊。
走流程少則三月,多則大半年。
他們哪里有這么多時間搞形式化?
拱火的都是老四拉攏的演員。
當其他臣子覺得太快,流程壓縮在兩三天也可以的時候,他們就搬出沈棠。兩三天的時間,也得看姓沈的愿不愿意給啊!說不定都城這里就有她安插的細作,回頭再橫插一腳怎么辦?在座諸位有誰有本事讓她配合?誰又能打包票,姓沈的不會攪屎?
沈棠這面大旗果然很好用。
她給予的高壓讓這事兒進展順利。
前后不過半個時辰,老四被趕鴨子上架!面對這局面,他再不愿意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為表明自己不是貪戀權利,老四當著眾人面,再三直言自己只是臨時國主!若能迎回父王,或者哪個兄弟比自己更有才華,他絕對會馬不停蹄,片刻不敢耽誤就退位讓賢!
正義凌然的話又博得一片好感。不管他講的人話還是鬼話,但絕對是好聽的話!
“參見主上!”
變故就在此刻發生。
“不可——”
殿外有人舉著什么匆匆奔來。
沿路有宮殿兵士阻攔,結果看到那人手中高舉的東西,紛紛收了兵器行禮。群臣朝外看去,來人一路奔襲氣喘吁吁。老四看清此人模樣,群臣也認出了他的身份,王室宗親。論輩分,吳賢也要給面子喊他一聲叔。
也有人注意到他手中的東西。
“這是何物?”
來人氣憤道:“自然是禪位詔書!”
禪位詔書???
又是禪位詔書???
群臣和老四心中反應劇烈。
內容卻出奇一致——
禪位詔書這玩意兒究竟有幾封啊!
更讓老四驚恐的是這封詔書他見過,分明是前不久被先生親手燒毀的那封,禪位給老五的詔書!內心如此翻江倒海,他面上卻沒有絲毫破綻,與他人上前確認真假。
眾臣與吳賢認識這么多年,自然清楚對方的筆跡以及氣息,這封禪位詔書絕對是吳賢親筆寫的!根據這位宗親的說法,若詔書是真的,五公子根本沒理由逼宮害人!
宗親怒指老四:“自是有人顛倒黑白!”
眾人視線焦點的老四:“……”
他面部神經扭曲抽動了幾下,笑容僵硬,不自然地問:“族爺,您這話從何說來?”
“你何必裝聾作啞?”這位宗親上前一步緊逼,怒喝道,“你當真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真以為世上無人能戳穿你的偽裝?”
群臣的視線讓老四如坐針氈。
他怎么也想不通,已經毀掉的詔書怎么又出現了!腦中飛速閃過無數念頭,他想到了梅夢,旋即又否了這個猜測。梅夢不可能背叛自己,任何人的動機都是從利益出發,背叛自己對梅夢毫無益處。退一萬步說,梅夢真背叛自己,她何必推自己走到這一步?
同樣的付出幫助任何一個兄弟,收益都遠超幫助他!既然不是梅夢,那又是誰?
思來想去,從老五想到吳賢。
誰規定了詔書只有一份?
給老五的詔書不能有兩份嗎?
這才叫雙重保障!
這個猜測更讓老四吞蒼蠅一樣惡心。
老四不回應,宗親又逼近兩步,二人之間只剩十步。換做旁人,這個距離會讓老四沒安全感,但宗親七十有八高齡,須發皆白,普通人!氣勢再盛也無法威脅自己!
“您若不信,大可以派人調查……”
尾巴清理干凈了。
要是被查到蛛絲馬跡,大不了撕破臉皮唄,頂多是名聲難聽點兒!老吳家有吳賢珠玉在前,自己干得再過分也會被原諒的。即便錘死了又如何?反正老五已經死了!
老四有恃無恐,外人看來就是坦坦蕩蕩。
宗親大手一揮道:“不用,有人證!這個人證,必能叫你這亂臣賊子露出真面目!”
人證不是旁人,而是老幺生母。
老四看到對方差點蹦起來。
老幺生母不是懸梁自盡了嗎?
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現在也懵著呢。
根本沒想到已懸梁自盡的人還會出現,關鍵還是苦主,她的話絕對可信!群臣紛紛看向老四,老四收買的演員也不敢在眾怒之下幫腔。老四剛才可是耍了所有人啊!
群臣之中也有老幺生母的叔父。
聽了一番哭訴,當即暴怒。
只是有人比他動作更快。
“亂臣賊子,吾今日替汝父清理門戶!”
七十有八的宗親刷得拔出劍。
別看老人家年紀大,極端情緒下的反應倒是極快,出手也利落,快得老四都有些反應不及。或許是這一劍出現太突然,他雙足似扎根腳下,眼睜睜看著劍鋒在眼前放大!
千鈞一發之際,致命一劍被擊偏。
老四這才堪堪避開。
感激看向搭救自己的人。
這人相貌端莊卻沒什么存在感,屬于好看但好看得平庸那一類。眾人正在驚訝他何時有了這樣身手,他從懷中掏出一封眼熟物件,呵斥宗親道:“可算是逮著你這老賊!”
文武百官:“……”
他們視線不受控制看向他手中的物件。
這玩意兒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嗯,確實眼熟。
不論材質還是里面的字跡私印,都跟宗親拿出來的那一封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在于人名。最新的這封詔書,禪位給王四子!不僅如此,四公子從頭到尾都知道它!
假如五公子有禪位詔書而洗清宮變的嫌疑,四公子不是更加沒有理由當亂臣賊子?
他有詔書,生母還是內廷之主。
這些年吳賢對他的偏愛也有目共睹。
真要禪位,誰的可能性最大還用說嗎?
“吾奉王命與四殿下設局,等的就是你這老賊露出馬腳!”臣子死死盯著宗親,其他文武則看向那位不顯山不露水的老四。
老四這會兒還是懵的。
騎虎難下,不得不應下所謂“設局”。
他嘆氣:“一切如諸君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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