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是一周目boss 0386 【青】【君】
阿青沒有想過,自己也有一天會聽見哄小孩子一般的語氣。
是祝桐君說的也就算了,畢竟她自詡是花月樓姑娘們的“娘親”——盡管阿青覺得祝桐君這個娘親蹦跶不了幾天了,照目前的形勢看下去,她早晚有一天能被自己的“女兒”給推倒。
但是……這種寵溺的語氣并非是祝桐君,而是從面前的黃衣少女口中聽見,就讓她忍不住嘆息,看向窗外。
黃衣少女跟著阿青的視線看過去,只能見到秋鳥在樹枝上細細鳴著。
“又要下雨了嗎?”
黃衣少女意識到了什么,嘮叨的說道:“青姐姐,咱們要快些了,若是真起了雨,那就只能去舫上的妝室里點妝了……那兒姐妹多,不比這里清靜。”
她說著,見到阿青仍舊在發呆,無奈:“好啦,別惱平娘了,姐姐不是喜歡公子嗎?咱們弄的好看些,別給公子留了壞印象。”
阿青:“……”
此時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祝平娘不喜歡聽陸姑娘提起“徐長安”了。
“我如今可沒喜歡公子。”阿青說道。
“姐姐攥著那把梨花傘不松手的時候,怎得不說這種話。”黃衣少女撇撇嘴。
雖然她和普通的女子一樣很容易吃醋,但是如果阿青喜歡的是徐公子,她就能壓制自己的嫉妒心。
因為公子真的是很好的人。
“青姐姐,我不是喜歡做點心嗎?”黃衣少女抿了抿嘴,似是在回味什么。
“嗯。”阿青應聲,看著鏡子里正認真給自己點妝的丫頭,心想丫頭經常來給自己做吃的,味道……她很喜歡。
“我是在公子剛入城沒多久,有幸嘗過一次公子做的小食后,才開始學做點心的。”黃衣少女柳眉彎彎,以胭脂均勻的抹在阿青的唇上:“姐姐,你說公子分明是個男人,怎么不信那些君子遠庖廚的事呢,他真的很不一樣。”
阿青聞言,眼睫輕顫。
“怎么不說話了,你也想吃公子做的點心嗎?”黃衣少女勾著嘴角:“現在是沒希望啦,那時候公子與云姑娘還不是仙門,才入城沒多久。”
“說什么點心呢。”阿青無奈的搖搖頭:“我是在想,原來是我是君子。”
少女被阿青突兀的話給弄懵了,然后才無語的嘖了一聲。
只見她站起身,繞到阿青身前,伸手在她發間劃過,同時無奈說道:
“青姐姐,你也不看看這兒是什么地方,看看你這肩、這腰,這腿……你在這裝什么男人,還君子呢。”
阿青:“……”
她倒是忘了,這花月樓的姑娘見過的男人很多,摸過的姑娘更多。
“我說的也不是這些。”阿青搖搖頭,想起了徐長安,便說道:“紫表圣人……罷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阿青語氣頓了一下,說道:“天底下是有君子遠庖廚的說法吧,公子卻還總還是往廚房里鉆,今晚甚至還要給平娘準備晚食。”
阿青本以為,祝平娘來做鴇母,她來做伶倌就已經很怪異了。
如今,通天紫雷的締造者、漫天詭雨的罪魁禍首,被她猜測是與仙人相關的重生這……如今跑去當廚子?
還娶個千金小姐,整日似是個管家的跑前跑后?
這幾個人里,究竟誰才是最離譜的那個。
阿青想著自己和祝平娘平日里都是會對著琴譜彈琴演曲子的,所以毋容置疑,離譜的那個人是徐公子。
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黃衣少女聽了她的話,重復了一遍,旋即眨眨眼:“君子遠庖廚?青姐姐,這話也不是說,不進廚房的就是君子吧。”
她這是將阿青的話理解成了位了阿青不會做飯,所以認為自己是君子。
黃衣少女無奈的說道:“姐姐,您也該去念書了,咱們花月樓有姑姑是教文統的,去學學吧,過幾日我去給你報名。”
阿青聽著她的話,嘴角抽了抽,可還是順著自己的話題說下去:“不是我所想的那樣嗎?”
“誰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黃衣少女以眉筆的尖尖指著自己:“姐姐別看我年紀小,往日可也是大門大戶的小姐哦,從小身邊都是跟著先生的。”
黃衣少女認真的說道:“先生與我說過,君子遠庖廚,本質上是仁,才不是姐姐所理解的字面上的意思。”
“欸,你還念過幾年書嗎?”阿青眼角開了幾分。
“喂,青姐姐,我要生氣了。”黃衣少女哼了一聲:“若非是遭遇了禍事,誰會這樣啊……不是家沒了,姐姐可沒機會見到我呢。”
“好了,是我的不對。”阿青下意識的道歉,誰能想到,在花月樓里當細作了這么長時間,別的沒學到,哄小姑娘倒是愈發熟練了。
阿青眼看著小姑娘的心情由雨轉晴,這才說道:“君子遠庖廚的核心是仁嗎?”
“嗯,先生是這樣教我的。”黃衣少女點點頭。
“這樣啊。”阿青也點點頭。
她還以為所謂的君子不殺生,是指的是眼不見為凈,可以死,但是莫要死在我面前呢。
正如她和石青君一直所做的事情。
石青君端坐上霜天之上,俯視人間。
她身處下淵海之下,仰望蒼穹。
可她們視線交匯之處,有的并非是朝云宗和圣教的大小沖突,而是道韻,是往上的道路。
對于下棋的人而言,棋子是不是被殺死了有關系嗎?無論鬧成什么樣子,無論哪一方被滅了,對于她們而言都沒有太多的意義——
說錯了。
朝云宗對石青君還是有意義的,畢竟當初她整合出朝云宗除了資源,也的確有廓清寰宇之意。
而魔門對自己則是完全沒有意義,原來自己才是端坐霜天之上的那個人。
偏著頭。
阿青心想正事因為往日知曉會死許多人,但是她從來不在意,所以之前才會說自己是“君子”。
眼不見為凈嘛。
算是自嘲吧。
畢竟如今她突破至乾坤境之前的情緒也逐漸找回來了。
“可什么是仁?”阿青問面前的丫頭。
“姐姐今天真奇怪……算啦。”黃衣少女一邊給阿青點妝,一邊說道:“仁?是說善良吧。”
阿青心想半妖可不算是良善的,倒不如說她們生下來,身上就帶著原罪。
“殺過人,還算是良善嗎?”阿青問。
問出口之后,阿青可以明顯感覺到黃衣少女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黃衣少女慌慌張張的將自己涂抹歪了的妝重新抹去。
“怕了?”阿青問。
“才不怕。”黃衣少女安撫了心情,小聲說道:“知道姐姐是半妖后,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啦。”
對于她而言,青姐姐有著什么樣的過往都是正常的。
不是半妖,永遠不知曉她們的生長環境是怎么樣的。
“是姐姐不給我準備,忽然說是傷人什么的,我不知該說什么。”黃衣少女誠實的回答。
“你還沒回應我的話呢。”阿青面上忍不住起了幾分笑意:“臟了手,還算是“仁”嗎?”
“憑什么不算。”黃衣少女眨眨眼,攤手:“臟了手,用水洗干凈不就是了。”
“哪有你想的這樣簡單。”阿青十分無奈。
這是哪兒來的天真的丫頭?
“姐姐以為我說的話很簡單?”黃衣少女搖搖頭,默默的說道:“天底下可沒有水洗不干凈的東西,分明是姐姐你想的簡單了。”
“你想說什么?”阿青意識到了什么。
“誰說傷了人命就是壞人了?”黃衣少女哼了一聲:“徐公子還染過手,也沒見哪個姐姐說公子不好。”
所以,是否傷過人命,不能作為判別標準的。
青姐姐就是鉆牛角尖了。
“你說什么?徐公子……也臟過手。”阿青卻來了興致。
“果然,我就知道,一提起公子,姐姐就來勁了。”黃衣少女撇撇嘴,隨后說道:“平娘讓公子去滅過不少的山匪呢……姐姐不知道?是了,姐姐往日里住的遠。”
“山匪?”阿青眨眼。
“嗯。”黃衣少女說道:“北桑城的繁華姐姐也瞧見了……如今這個世道,哪里都少不了山匪的,只是他們不敢進城,于是就專程蹲在十幾里身子幾百里的路上,去劫要入城或者要從城里出去的人。”
這些大大小小的山匪,有一部分被城守給滅了,其中徐長安也去過幾次,按照平娘說的,是給他的任務。
“那些山匪哪有好人?公子殺了他們,難道就是不仁了嗎?我可覺得。”少女說著,上下打量著阿青的妝,隨后滿意的笑著。
“行吧,我大抵知曉你這個妮子對于良善的定義了。”阿青說著,低下頭。
她還挺喜歡這個丫頭的,對方也很喜歡她。
可是若是這個孩子知曉,所謂魔門不過是自己縱容之下的產物……
會如何看待自己。
以她這種大眾的善惡觀,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認為自己是惡人吧。
雖然她的確是惡人。
可人都是矛盾的,才找回情緒,心境仍舊混亂著的阿青也是如此。
好在,魔門的風評也不全是壞的,畢竟有不少的丫頭都是被魔門的弟子救的。
她是護短的人,也賞罰分明。
所以,回去之后可以查查平日里是哪幾個丫頭居然有閑心從妖禍手底下救普通的姑娘。
真是奇怪。
自己分明正在努力收集道韻,如今卻不想看到棋子從棋盤之上掉落了,而石青君當年分明也是冷漠的性子,后來卻組建了朝云宗。
是因為,她時候遇見了祝桐君了嗎?
“妮子,你家的禍事……和魔門沒有關系吧。”阿青問。
“?在說妝容呢,姐姐的思緒怎么和平娘一樣,跳的厲害,想一出是一出呢。”黃衣少女不滿的說道:“姐姐不知道問過去是花月樓的緊急嗎……不過是姐姐問,我就說。”
阿青少女抱住阿青的手臂,輕聲道:“和魔門的娘娘才沒有關系,是妖怪,是妖禍……青姐姐,妖怪……真的很可怕。”
阿青聞言,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眼眸水潤。
還好,與魔門沒有關系就好。
不過,妖族嗎?
那也沒有辦法。
如今這個世道,妖族的實力空前的強盛,如今能守著青州,就已經是極限了。
也正是妖族這個絕對的災禍下,半妖才會如此的讓人恐懼吧。
“安心,姐姐會保護你的。”阿青說道。
“不對,是我保護姐姐才是。”聽著阿青的話,黃衣少女輕輕推了一下阿青,然后揮了揮自己的小拳頭:“在姐妹們認可姐姐之前,就由我來保護姐姐不被她們欺負。”
“好。”阿青摸了摸她的頭,隨后問道:“對了,你還沒告訴我,若是我和平娘打起來,你幫著誰呢。”
“幫平娘。”
此時,陰云積了半晌,終于又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伴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小雨迅速的變大,到最后更是演變成了一場暴雨。
“姐姐別這樣看著我,平娘更重要,所以您可別和平娘鬧。”黃衣少女認真的說道。
“我知道了。”
阿青低下頭,瞧著身上的短裙和火盆旁的繡鞋,旋即出神的看著外面的暴雨,也不知道在心中想著些什么。
她現在更想給祝桐君一腳了。
無序的風夾雜著雨傾泄而下,天地間一片昏暗,但是落來徐長安的耳中,卻覺得異常安心。
大抵是,他現在坐在榻邊,聽不見雨聲,只能聽見云姑娘均勻的呼吸。
徐長安的眼神忽然動了一下,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
而沒過多久,云淺的呼吸節奏就加快了幾分,緩緩睜開眼。
徐長安扶著云淺左前,將水遞過去。
“喝水。”
“嗯。”
云淺下意識的接過水杯喝了,然后才回過神來,睡眼惺忪。
“我睡了多久?”
“不急,沒到和祝前輩約的時間呢。”
“哦。”云淺點點頭。
“小姐。”徐長安將空空的水杯握在手里,望著上面淡淡的胭脂紋理:“又做夢了?”
“你怎么知道。”云淺眨眨眼。
“是夢見什么了?我才回來一坐下,小姐就踹了我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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