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之荒野大冒險 第五百五十九章 紅血與黑浪
巨大的海豚雕塑遙遙指向大海,此時的海面上風平浪靜,只有漁船準備前行時的鳴笛。
在海上,一只鳥要飛很久才會從你的視野里完全消失,你可以毫無遮擋地看上很久。
太陽剛剛升起,現在不到早上五點半,畢方站在山巔之上遙望,距離直播開始還有將近三個小時,現在的他擁有足夠的時間進行觀察以及記錄。
大大小小的漁船足有十幾艘,全都在海豚灣內一字排開,船舷和桅桿上掛滿了旗幡,甲板上壘起獻祭的雞鴨魚肉。
既是獻給海洋,也是另類的魚餌。
畢方沒有手表,港口的漁船也還沒有行動,但他覺得快了,或許是五點三十八分。
漁民往往比農民更加相信怪力亂神之說。
漂浮不定,深不可測的大海比之腳踏實地的土壤飄忽太多了。
當人面臨不確定性的時候,就會有迷信思維。
1948年,一位英吉利人類學家研究過巴布亞新幾內亞附近的一個原始部落,這個部落以打魚為生。他們所在的島上有個內湖,內湖里的資源非常穩定,只要去就有魚,但是數量和質量都一般。
內湖質量不行,所以漁民們有時候要出海捕魚,而出海是充滿不確定性的——有時候能打到又大又多的魚,有時候就會空手而回,搞不好還有危險。
漁民在出海前有一種原始的宗教儀式,愿意相信怪力亂神。
但是人類學家注意到,漁民并不總是迷信的。漁民只在出海捕魚之前搞宗教儀式,要是去內湖捕魚就不搞迷信活動。
問題來了,如果你真的信神,難道去內湖捕魚就不要感謝神的饋贈了嗎?
看來漁民并不怎么在乎神的感受……他們只是想做一些事情去干預不確定性。
運動員也是如此,好的分數或進球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為什么上一把擊中了,這一把就沒擊中呢?
肯定是我某件事沒做對。
于是一些小動作開始,比如舔一舔球棒,用球棒在地上敲打兩下,或者在胸口畫個十字。
這種現象不僅在人類中存在,連動物界也存在。丑國心理學家b.f.斯金納在1948年用鴿子做了一個實驗。
先把鴿子關進一個籠子里,籠子里有個小機關。一開始,鴿子一碰機關就會得到食物,鴿子的行為很正常,想吃東西就去觸碰機關。
然后斯金納改變了游戲規則。鴿子觸碰機關能否得到食物,改成隨機的。有時候碰一下就有,有時候碰好幾下都沒有。
但是鴿子不知道什么叫隨機,它就琢磨,我上次到底做對了什么,結果就有食物了呢?
斯金納發現鴿子的行為模式變了。
現在鴿子每次觸碰機關之前,都會做一些多余的動作。有時候是晃一晃腦袋,有時候是轉兩圈……
鴿子變得迷信了。
漁民舉行祭祀儀式、運動員追求好運氣、鴿子做多余的動作,有的是指望神,有的是靠自己,但是本質上都體現了同樣一種思維——那就是在面對不確定性時,人們總想做點什么事情來干預一下。
明知道做了也不一定好使,但是我們還是要做,因為不做心里就不踏——這就是迷信。
至于海洋會怎么想,這些人潛意識中根本毫不在意。
7、5、3、8都是曰本人所鐘愛的數字,有一個節日就叫753節,是祝福孩子的節日的,除了九和十三,曰本人更喜歡奇數。
雖然看不清那些家伙具體的所作所為,但十幾艘漁船并排在海豚灣前,應該很快就要出發。
海上的薄霧漸漸消散,時間已經過了五點半,距離五點三十八,或許只差幾分鐘。
畢方使勁瞧,可惜距離太遠,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通過遠處的無人機觀察。
漁船上,船長上香跪拜,鑼鼓鞭炮齊鳴。
十幾艘漁船中有一艘新船,甲板上十分干凈,還沒有落滿鳥糞,空氣里充斥著濃濃的油漆味,有些刺鼻。
幾名船員站在船頭,有人不停地抽著鼻子,略感不適,一個年輕小伙穿著下水褲,可以看出或許是從他父親那拿來的,有些老舊而寬大,這是一門世世代代傳承的狩獵。
他伸開雙臂,真的可以找到海燕一般在海面上迎風飛翔的感覺,只不過,似乎有一只海燕是黑色的,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可還沒等年輕人細看,黑色海燕便消失不見。
一切從友好的寒暄開始,話題無非是那么幾個,偶爾能聽到有人炫耀出發前夜的風流韻事。
很快,5點38分到了,不出所料。
十幾艘漁船全部鳴笛,白色水沫從船身兩側蕩開,推著海浪向前出發。
出發儀式準時開始,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
剛出海,年輕人飛鳥并沒有感到不適,相反,他十分興奮。
飛鳥小時候很習慣看水族館里的海豚表演,那些聰明的海豚真的很可愛,他的房間里貼滿了海豚的海報和小玩具,但人不能總是一成不變。
隨著年紀的增長,飛鳥喜歡的東西越來越多,新版的游戲機,vcd,鄰居家的可愛女孩。
上了大學后,想要的東西就更多了,最好的電腦,舒適的環境,寵物所需要的食物,居所,炫酷的單車,一張人體工程椅......
而這些,通通都要錢。
可一只合格的海豚,就能賣上十數萬丑金,哪怕不能全部到手,也能滿足自己想要的大部分需求。
暑假了,鄰居家的女孩想要一款最新的化妝品,可惜要幾萬曰元,飛鳥覺得自己有必要滿足她。
和錢相比,可愛的海豚也就不算什么了。
年長些的船員看到飛鳥在發呆,嚴厲呵斥:“飛鳥,現在是發呆的時候嗎?”
飛鳥嚇了一下,連忙跑去:“來了來了,前輩,我需要干什么。”
“拿著它!”年長船員將一根長桿遞給飛鳥。
飛鳥雙手接過,意外的發現桿子很沉,長度上快接近整艘漁船的長度了,長桿的尾端有一個凸緣,很沉,壓著整根桿子彎曲,不知道是用做什么用的。
但很快,飛鳥就知道了。
年長船員咬著煙嘴,將一把錘子遞給飛鳥,甚至沒有解釋,就將長桿靠在圍欄上,插入海水之中,接著用錘子敲打桿頭。
看的飛鳥一臉懵逼。
這是在干什么?
吐出一口煙霧,老船員罵道:“發什么愣?照做都不會嗎?”
還沒怎么開始的飛鳥已經被罵了好機會,年輕氣盛的他有些不服氣,可想到今天的分紅,他還是忍下了,學著老船員的動作,將長桿插入水中,用錘子敲打長桿。
剛開始他覺得這是一個很輕松的活計,可敲了沒幾分鐘,就感覺握桿的左手又麻又痛,攤開一看,已經變得紅腫了。
長桿在錘子的敲擊下不停震動,細微密麻的震感將他的手震得通紅。
老船員看了兩眼,將煙嘴吐進海里,冷哼一聲。
只有是有些經驗的船員,都知道干著活手套是必不可少的。
對于這個不懂得尊敬前輩,滿身是刺的愣頭青,讓他受點教訓是十分有必要的。
飛鳥清晰聽到了冷笑,咬了咬牙,脫下衣服,抱在手上,不僅沒有泄氣,反而敲擊更加賣力。
但很快,船長就注意到飛鳥,他和飛鳥父親是好友,將自己右手上手套脫下,扔給了飛鳥。
飛鳥回頭一看,驚喜道:“船長!”
船長拍了拍飛鳥的肩膀,鼓勵道:“好好干,海豚們總是會沿著遷徙路線來到太地町,這數千年來都未曾改變,我們只需要等待它們的自投羅網就好了。”
“嗨!”
畢方站在山巔上,雙臂懷抱,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動于衷。
現在去阻止,只能阻止這一次,可還有明天,后天,下周,下個月,一年又一年。
居高臨下的俯視海豚灣,畢方可以清楚的看到,十幾艘漁船排成一排,船員將一些長桿放進水里,桿尾有凸緣,接著用錘子敲打桿頭。
由于鞭梢效應,只需要在桿頭施加一個較小的力,桿尾就能形成較大的震動,震動傳聲,這就形成了一道聲墻。
海豚對聲音極其敏感,敏感到很多人都感到可不思議。
據理查德所說,所有海豚館的中樞都是“魚屋”,無論你去哪個“魚屋”,都會發現成箱成箱的maalox和tagamet,這兩種都是減少胃酸分泌的藥物。
之所以會出現在這,是因為所有海豚都得了胃潰瘍。
它們壓力過重,重到不堪重負。
這點和人類幾乎一樣。
只要看到它們在大海的樣子,才能明白,這種囚禁是行不通的。
海豚是聽覺動物,聽覺是它們主要感官,人類最先進的聲吶,若是和海豚的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
它們可以輕易“聽穿”在海洋里的人類,聽到你因為落水而緊張不安的心跳,你的骨骼,你是否懷孕,光靠聲音,海豚就能獲取大量信息。
海豚被捕后,被投入一個混凝土澆筑的池子中,周圍是一圈又一圈尖叫的觀眾,每晚閉關后,還有容忍不停運轉的各類機械。
如同人類被撐開眼皮,在眼前放了一盞二十四小時不熄的大燈。
巴爾的摩國家海洋館剛開始運行的時候,陸續有海豚死去,工作人員想盡辦法都沒有做到讓它們存活下來。
最后他們才發現,原來是過濾系統噪聲太大,晝夜不停的噪聲壓力要了海豚的命。
聽覺是海豚的首要氣管,也成了它們在太地町最致命的弱點。
漁民利用海豚對聲音的敏感,駕著十幾艘小船開往海豚聚集的海口,人為的在海中制造噪音,從船上將一根長桿置入海中,不斷敲打并制造出一排聲浪,形成音墻,目的是讓海豚這種主要依靠敏銳聽覺生存的動物受到驚嚇,把成百上千的海豚驅趕到海岸。
海豚都在逃命,逃離那道聲墻。
最后,漁民們會開船將海豚驅趕到用漁網封鎖的礁湖之中,開始對這些被折磨的痛苦不堪,驚慌失措的海豚們舉起屠刀,痛下殺手。
隨著一點點的敲擊,飛鳥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同,原本平靜的海面似乎開始變得躁動不安。
隨著漁船排成一列,形成半包圍朝著海豚灣,忽然有海豚躍出海面,但是這些海豚并不像飛鳥往常在沙灘上看到的那樣,靈巧的跳入海洋,卻是重重地砸在了海面之上,掀起浪濤。
不知爲何,飛鳥害怕了,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喂!小子,不要停下來啊!”旁邊的老船員見狀直接往飛鳥的腘窩處踹了一腳,將其踹跪在地,他大聲喝喊,“現在可是關鍵時期,不要讓任何一只海豚逃掉!它們可是會通風報信的!”
飛鳥的膝蓋骨與甲板碰撞在一起,劇烈的疼痛讓他迅速清醒過來,想到即將要到手的鈔票,他艱難站起,繼續敲擊。
有了第一頭,很快,越來越多的海豚從水中跳出,破開海面,跌落進水中。
它們本是海洋中的精靈,可現如今,連如何游泳都好像忘記了一般。
藍色的海面很快被白色的浪花所擠滿,放眼放去,全是白色的泡沫。
很快,包圍圈就縮小了一半,朝著海豚灣緩緩靠近。
聲墻如同一張大網,將所有海豚網住,拖向窄小的海豚灣。
已經有海豚進入了海豚灣,岸邊的漁民大聲叫好,有人甚至迫不及待地滑動小船沖向海里,舉著手中的長鉤刀,朝著向淺談游來的海豚靠近。
長鉤刀在陽光下閃著兇光,這是古代海戰中專門用于破壞敵艦設備的鉤割工具。
形制是一根很長的桿子上綴縛圈寵一把銳利的鉤形刀,接近敵艦時伸出鉤刀,鉤割敵艦桅惋的繩索,使其帆布落下從而失去風動力,便于接船作戰。
跳入海的漁民沒有胡亂刺擊,而是專門尋找哪些品相糟糕的海豚,這些海豚沒有價值,僅是飼料。
某個漁民忽然發現一條受了傷的海豚朝他游來,似乎是想要尋求幫助,看到這一幕,漁民握住長鉤刀,突然刺進海豚的脊柱,像勾繩索一樣勾住了脊柱,甚至連血水都沒散開,海豚便被漁民和同伴拉上小船。
海豚的脊柱神經和金屬摩擦,產生了劇烈的痛感。
刺耳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海豚灣。
同伴的慘叫,四面八方的刺耳聲墻。
受到驚嚇的海豚在海灣內四處游竄,周圍的海水已被同伴的血水染成紅色。
母海豚試圖告知幼海豚有危險,并為了保護它們而發出了極度痛苦的鳴叫。
大量失血,再加上疼痛難忍,受傷的海豚根本無力抵抗。
越來越多的漁民加入,血水蔓延開來。
漁民的臉上洋溢著豐收的笑容,第一波就如此豐厚,可想而知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他們將海豚拉上漁船,割斷它喉嚨,砍開脊髓,留在船上,任其自然死亡。
一頭接著一頭。
海上翻涌著紅血與黑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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