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文藝時代 第二九零章 第一部分賬大片
“于老師,他們為什么叫你總顧問啊。”
跟于東吃了一頓飯后,馬凱他們輕松了很多。主要于東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非常好相處。
“瞎叫的,我在藝術節不擔任任何職務。”于東笑著解釋了一句,又問他們倆:“你們兩個怎么不等藝術節開始再來看,這會兒就跑過來了?”
馬凱笑著拍了拍李秋浩肩膀,“還不是因為秋浩,他說藝術節時間跨度大,前后加起來有十幾天,而且到時候人肯定多,不如提前來看看排練感受一下氣氛。主要我們現在在準備考研,沒有那么多時間。”
于東點點頭,看排練肯定不如正式演出精彩,不過他們現在時間寶貴,也是沒有辦法。
“你們準備考哪所學校?”
“我學化學的,準備考本校。”馬凱說。
“我準備考燕師大。”
聽到李秋浩說要考燕師大,于東笑道:“燕師大我熟啊,說不定以后能經常見面。明年系里面的胡月明老師不收研究生,你可以去看看童慶炳老師,或者是李宣赫老師。”
“謝謝于老師,我也一直都在關注,之前還寫過信給童慶炳老師。”李秋浩說道。
“對了,我準備下午在周邊逛逛,你們有什么好地方給我推薦的?”
馬凱撓著后腦勺:“周邊嘛,周邊沒什么好逛的,看看黃河,在白塔山公園逛逛,這些于老師你都看膩了吧?”
“膩倒是沒膩,不過好不容易來一趟,當然還想看點其他的。不一定要很近,稍微有些距離也行。”
聽于東這么說,兩人開動腦筋,想了一堆景點,有遠有近。
最后讓于東比較心動的是天斧沙宮和石佛溝,后來思來想去,于東還是決定先去天斧沙宮,至于石佛溝,可以等到明天程硯秋放假,跟她一起去。相對于天斧沙宮,石佛溝肯定更適合情侶結伴去旅游。
“只是,現在這個點坐車過去,恐怕不早了。”李秋浩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天色,“距離倒也不是十分遠,只不過班車不好做,時間也不固定。”
于東笑了笑,“不妨事,咱們開車過去。你們倆要是不去看排練,可以跟我一起去。”
去看排練還是跟于東去天斧沙宮,這兩個選擇擺在馬凱他們面前,他們一點都不糾結,直接選擇了后者。
三人一起,先回了酒店,于東讓酒店給他安排一輛車,不要司機。
大酒店就是這點好,問了于東的用途之后,不到半個小時就安排了一輛吉普給他。蘭市大飯店經常接待外賓和重要客人,所以服務方面比較好,不然于東也不會提出這個要求。
拿到車之后,于東沒急著開,而是先研究了一遍地圖,這會兒沒有導航就是要費事一些。
研究好路線之后,于東開著車帶著兩個小伙子直奔天斧沙宮而去。
路上,李秋浩跟于東說起了關于天斧沙宮的神話:“相傳,夸父當年追日,追到蘭市時,口渴難耐,再也跑不動了,就舉起斧頭想要在地上劈出一口井,可是任他如何劈都劈不出水來,最終只能含恨而終。只是在他死去后,他劈開的地方卻冒出渾渾的泉水,這泉水最終成了黃河,他劈山取水的地方,就是現在的天斧沙宮。”
關于夸父的故事,于東至少聽過有十個版本,再從李秋浩口中聽到一個新版本倒也不稀奇。不管是什么神話,到了地方上就會被加入地方特色。
因為沒有開發,車子進不去里面,要早早停下來,然后下車徒步。
幾人下車之后朝山谷走去,遠遠的就能看到高坡上矗立著一根石柱,李秋浩偷偷告訴于東,這是夸父留下來的根。
于東撇頭看了看李秋浩,心說你們這當地神話怎么還帶顏色的。
石柱非常宏偉,孤傲地站在山坡上,讓人忍不住感慨大自然的神奇。只不過聽過李秋浩所說的,于東再看這石柱,就越看越不對了。
“往里走吧。”
天斧沙宮這片是類丹霞地貌,巖石和土壤都紅紅的,在太陽光照耀下更加明顯。
遇到植被少的地方,還真有種置身火星的感覺。于東之所以會過來,也是因為想為新書找找感覺。
一進到山谷里面,于東就知道自己來對了。
不管地貌到底像不像火星,這里處處透露出來的蒼涼、幽遠的感覺,就會讓人心生一種悲寂。
昂頭看著一個一個沙宮,于東感覺自己像是被某種古老的力量裹挾,暫時遠離了現代社會。
只可惜沒有準備相機,不然可以把眼前的一切都給記錄下來。
李秋浩是個合格的導游,每到一處,他就會指著上面的沙宮為于東介紹。
經過李秋浩介紹,于東才知道原來這天斧沙宮有那么多說道,每一個建筑都有一個名字,所有的沙宮組成一個整體的建筑群,還有一個精彩的故事。
一直到七八點鐘,趁著太陽還沒落山,三人從山谷中出來,走到停車的地方。
經這一下午的游玩,三人都灰頭土臉,上衣還行,鞋跟褲子已經不能看了。
于東感覺自己嘴里也含了一口土,但是吐又吐不出來。
又灌了口水,于東笑呵呵地對李秋浩說:“秋浩,你剛才說的那些關于建筑的故事很有意思,也挺連貫的,是因為蘭市這邊有完整的地理志或者神話故事么?”
李秋浩搖頭,“沒有,這都是我從當地人嘴里聽說的,斷斷續續,我自己整理了一下。”
“哦?”于東饒有興趣地看著李秋浩,“這些東西你有寫出來么?”
“記了一些,不過并不多。我就是沒事弄著玩,主要我挺喜歡這些故事的。”
聽李秋浩這么說,于東誠懇地建議道:“你說的這些故事都很有意思,特別是每個宮殿的功能,發生過哪些事情,要不是知道這些建筑都是自然地貌,我都以為以前確實出現過這么一個王朝。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建議你把你整理的這些東西好好再組織一些,寫成一本書分享給大家。”
“這……我也沒寫過書。”
于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說故事的能力,不要浪費了。好了,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到了市里面,于東先將兩人送回了學校。本來于東要請他們吃飯的,不過被兩人拒絕,說是身上太臟,要回去洗一洗,等洗完澡時間也不早了。
說實在的,他們幾個都累了,現在就想回去好好洗個澡,然后躺床上休息。臨走時,于東把自己的號碼抄給他們兩個,讓他們隨時聯系,特別是李秋浩,于東跟他說,如果想寫書了,有什么問題都可以打電話。
回到酒店,把車還了。用車不是免費的,于東想要結賬,前臺服務員卻告訴他賬單給他免掉了。
“為什么免了?”于東問。
“因為您是本店非常尊貴的客人,所以經理決定將您的賬單免掉。”
于東擺了擺手,“我首先謝謝你們經理的好意,但是表達好意的時候,是不是也應該提前跟我這個當事人說一下呢?”
不是于東矯情,只不過這種不知名的人情,不是那么好受的。
其實于東也能猜到,酒店方應該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有這件事情。
但是假如他現在一聲不吭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后面對方求點事情,他答應還是不答應?
看到前臺一臉的為難,于東搖了搖頭,“算了,我也不為難你,讓你們經理過來,就說我要當面感謝他。”
前臺服務員如蒙大赦,趕忙去聯系經理。
過了一會兒,經理就笑瞇瞇地走了過來。
經理個子不高,微胖,戴著一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
人剛到跟前,名片已經遞了過來,“于東老師你好,我是咱們酒店的經理,林若奇,你叫我小林就行。”
于東接過名片,笑道,“林經理,我讓他們請你過來,是想當面感謝你的好意。不過,無功不受祿,這錢還是不要免了。名片我收了,錢你也收下,咱們交個朋友。”
“這……不好意思于老師,是我唐突了。”林若奇也沒再糾纏,囑咐著前臺給于東算錢。
后來賬單算下來,只要五十塊錢。
現在油價一塊多錢,收五十基本上也就夠個油錢,不過這次于東沒有再說什么,直接把錢付了。
林若奇的態度,讓于東有些好感,很有分寸,不會讓人為難,看來他能管理這么一家意義非凡的酒店也是有道理的。
于東洗完澡就去酒店的餐廳吃飯,吃過之后正要出去,又遇到了林若奇。
林若奇拉著于東聊了會兒天,隨后又帶他去參觀飯店。
走到一副字跟前,林若奇為于東介紹:“于東老師,你可知這幅字是什么人寫的?”
于東笑了笑,落款處寫的清清楚楚:一九五七年九月,梅蘭芳客中書。只要不是瞎子或文盲,都能看出這是誰的字。
“沒錯,這就是梅蘭芳老師為我們飯店的題字。”
這是南北朝庾信的一首五言,名為《詠畫屏風詩》。寫在這里,確實挺應景。
“梅蘭芳先生的字,既有柳楷的筋骨,又有歐楷的法度,筆法非常精湛。都說先生書畫雙絕,看來這話不假。我之前就講過先生的畫,頗為驚艷,沒想到這字也不遑多讓。”
于東也不是虛夸,梅蘭芳這手字寫得確實好,融合多位大家的技法,卻也寫出了自己的風格。
林若奇面露喜色,“看來于東老師對書法也有研究啊,平時也寫字么?”
“研究不敢當,以前練過一段時間楷書,皮毛罷了。”于東笑道。
“于老師太謙虛了,除了梅蘭芳老師的墨寶,還有其他老師的。這邊,這副是當時常香玉常老師來的時候……”
林若奇帶著于東一個一個看去,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于東,想讓他也留個字。
不過于東硬是沒搭茬,他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就他練的那幾年楷書,唬一唬普通人夠了,但是跟這幾位的字放一起那就相形見絀了。
到后來,林若奇也不再暗示,而是直接說了出來,“不知道于東老師愿不愿意為本店留下墨寶?要是能有于老師的題字,我們飯店肯定要增光不少。”
“于老師你也別怪我太唐突,實在是因為咱們飯店很久沒來過像于老師你這樣的貴客。如果不能留下你的墨寶,我今天晚上恐怕要一夜不眠。”
于東看著林若奇這熱情樣,想了想,說:“行,我寫幾個字吧。”
“好好好,我這就準備。”
也就一分鐘的時間,文房四寶就給于東準備好了。于東心里清楚,這些東西林若奇肯定是早就準備好了。
既如此,于東也不再矯情,提筆寫:
郭外見炊煙,瓦屋舊籬前。閑看桂子落,不落是流年。
落款:一九九四年八月于東書于金城。
“好字,好字!”
于東剛寫完,林若奇就帶頭鼓掌,“蒼勁有力,筆工嚴謹,沒想到于東老師書法造詣這么高。”
其實林若奇他們都不懂書法,不過他知道,楷書就夸蒼勁有力,筆工嚴謹,行書草書就夸筆走龍蛇、行云流水。
不過,在他看來,于東確實謙虛了。這字寫得多好啊,就跟打印出來的一樣。
最關鍵的是,夠大,比梅蘭芳先生寫的字大多了。
還夠黑,要是掛在墻上,離老遠就能看到。
其他服務員反應也都差不多,都覺得這字挺好看的,甚至比那些大書法家寫的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好看。
于東暗自搖頭,他想說,他這根本不能稱得上書法,只能叫寫字。任憑誰練上個兩三年,都能寫成這樣。當年他練毛筆字的時候,好多一起學的學生比他寫得還好。
至于這首詩,是他為程硯秋寫的。程硯秋說她喜歡恬淡的鄉村生活,蓋個老房子,院里面種棵桂子樹,再有一個池塘,里面種些荷花。
柳永寫過一首《望海潮》,里面有一句“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程硯秋非常喜歡。
于東就寫了這首詩,里面還有程硯秋的小名,落落兩個字。
林若奇忙著拿著宣紙給字吸墨,于東將毛筆放下,跟他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程硯秋今晚要忙到挺晚,明天放一天假,于東這會兒要去接她。
字到手之后,林若奇就滿足了,聽說于東要出去,又讓前臺幫于東安排車。他自己依舊拿著宣紙吸墨,這活他也不敢交給別人代勞,怕出問題。
等到于東走后,林若奇問其他人:“你們有誰看過這首詩,什么名字,誰寫的啊?”
這些東西肯定是要知道的,不然后面跟其他客人介紹,什么都不知道,那不尷尬嘛。
剛才于東在的時候他沒好意思問,怕給自己顯得太沒文化。
不過服務員們都搖頭:“不知道,沒聽過。”
林若奇嘆了口氣,他也沒指望這些服務員能認出來,畢竟整個酒店,就他文化水平最高。他沒聽過,其他人大概率也沒聽過。
回頭還是找其他人問問。
于東沒讓司機送,而是自己開著車去了白塔山公園。
程硯秋他們還在協助歌舞團排練,于東看了一會兒,就跑旁邊找個地方歇著了。
等到快十一點的時候,程硯秋他們才結束。
回去的路上,程硯秋就在副駕駛上睡著了。
到了酒店,下車的時候,于東繞到副駕正要把她抱出來,她卻迷迷糊糊醒了。
“醒啦?”
程硯秋睡眼朦朧地看了眼于東,見他要抱自己,就搖頭,“沒醒。”
然后張開胳膊。
于東笑了笑,攔腰將她抱了起來。
到了房間,程硯秋去洗澡,于東則打開電視在看。等到程硯秋出來,卻發現于東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程硯秋看著熟睡的于東,想了想,便在旁邊躺下,然后,熄燈睡覺。反正床很大,睡他們兩個沒問題。
但是剛躺下沒一會兒,程硯秋感覺于東好像不斷地朝她這邊蠕動,沒過一會兒于東的手就碰到了她的腿。
這會兒她也明白過來,于東在裝睡。
“我去沙發睡啦。”
程硯秋作勢要起來,卻被于東一把拉到懷里,緊緊抱住。
黑暗中,她聽到了他的鼻息,由淺到重。后來,這鼻息就從耳朵移到了她鼻尖。熱烈的像爐火一樣,把她身子烤得暖暖的。
藏了一個寒冬的花骨朵,被暖風一吹,便熱情地綻放開。
暖風過后,又是疾風驟雨,剛剛綻開的花在風雨中搖擺,像是沒了根一樣,飄飄搖搖地長在空中。
黑暗中,仿佛眼前有一片墨黑色的海,潮水洶涌而來,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岸上。這潮水越漲越高,最終將整一朵花都浸沒,海水比風雨要暖和,但是力量卻更兇猛,將她緊緊裹住。
后來,潮水退了,鼻息聲再次傳來,依舊像爐火。
第二天早上,程硯秋偷偷把床單給收了起來。
好在房間里面被子被單全都有備用的,不用特意跟保潔打招呼。
原本今天于東要帶程硯秋去石佛溝玩的,不過程硯秋覺得這些天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休息,所以兩人在房間里一直待到中午出去。
下午就在市區逛了逛,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啊,一天就這樣過去了,藝術節過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休息幾天。”
晚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程硯秋伸著懶腰,感嘆假期實在太短。
于東卻給她潑涼水,“藝術節結束,我們緊趕慢趕到學校也開學了,到時候又有的忙。”
“哎呀,你別說了,越說我就越感覺累。對了,你新書怎么樣了,這段時間天天被他們拽著,還有時間寫新書么?”
“沒有,準備這幾天開始動。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剩下的就簡單了。”
程硯秋將頭靠在于東肩膀上,“辛苦你啦,今年夏天你也沒有休息到。”
“是啊,所以你看怎么補償我?”于東一臉壞笑地看著程硯秋。
“怎么補償……哎,你不是早上才……”
“沒辦法,身體好。”
藝術節正式開始之后,程硯秋他們反而輕松下來,因為節目已經定型,剩下也不需要他們了。
所以后面十一天時間里,兩人白天就去看藝術節,晚上則在市里面逛吃逛吃。
到了八月二十八,于東跟程硯秋準備回去。
林若奇著急忙慌地找人把裱好的字給掛上,然后邀請于東他們一起站在字下面合影。
之前程硯秋還不知道于東給飯店題字的事情,聽說之后,倒是挺好奇的,因為她只知道于東硬筆字寫得很好看,還不知道于東會寫毛筆字。
見到字后,程硯秋的第一反應是:于東的毛筆字不如硬筆寫得好。
“拘束太多,不如硬筆字揮灑自如。”
于東笑著解釋,“太長時間沒寫。”
“那平時可以練練啊,回頭我給你買文房四寶。”程硯秋看完字后,又去看詩。
看過詩,程硯秋總感覺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這首詩。
“這是誰的詩?”程硯秋問。
旁邊的林若奇松了口氣,他一直想問這個問題,就是沒好意思問出口。
原來于東他夫人也不知道這詩來歷啊,那自己不知道也不算丟人。
于東笑著回答,“這詩啊,叫《落落》,是黃瓜園散人所作,作這詩的時候,他正是二十來歲,是為他發妻所作。”
“哦,是哦,于老師你看,里面還有落落兩個字。我之前怎么看都沒看出來這是詩人跟愛妻表達愛意的詩作,沒想到他竟讓把結發妻子的名字放進了詩里面。這黃瓜園散人,看來是一位非常浪漫的詩人。”
聽于東這么一解釋,林若奇忽然看明白了這首詩,顯得有些激動。
“看來于老師選擇寫黃瓜園散人這首詩,也是因為于夫人了。二位伉儷情深,羨煞旁人。”
林若奇蒙在鼓里,但是程硯秋卻明明白白。
什么黃瓜園散人,就是于東他自己!
她一邊覺得于東不正經,一邊又覺得感動,沒想到于東竟然為自己寫了一首詩。
怪不得這詩看起來眼熟呢,里面寫的不都是她夢想中的生活么?
郭外見炊煙,瓦屋舊籬前。閑看桂子落,不落是流年。
看著這首詩,她甚至能想見,城外有那么一所瓦屋,他們倆一人一把藤椅坐在籬笆院里面,樹上的桂子偶爾落下一顆,吧嗒一聲落在腳下,什么王權富貴,功名利祿都遠在天邊。
于東看了看手表,拉著程硯秋跟林若奇揮手,“好了,林經理,我們要走了,有緣再會。”
“于東老師以后如果再來蘭市,一定要聯系我們,我們一定提供最好的服務。”
目送于東跟程硯秋兩人走了老遠,林若奇抓了抓腦袋,喃喃自語:“這黃瓜園散人又是誰呢?”
詩人的號他聽過很多,比如白居易是香山居士,杜甫是少陵野老,李白是青蓮居士,陶淵明是五柳先生,蘇軾是東坡居士。
可就是這個黃瓜園散人,他是真的沒聽過。
不過聽這個號,說不定是個道家的。
林若奇背著手向大廳走,路過前臺時,他問了一句:“你們聽過黃瓜園散人么?”
前臺兩個小伙子連連搖頭,林若奇也跟著搖頭,“平時多讀點詩詞,陶冶陶冶情操。咱們畢竟是省辦公廳下屬的飯店,這水平要拔高,知道了么?”
“知道了。”
林若奇滿意地點點頭。
于東到了金陵之后才接到張明的電話。
“于東老師啊,你走得也太著急了,我這邊結束去找你,聽說你跟你愛人已經回金陵了。”
“不好意思張老師,我倆急著回學校忙開學,沒來及跟你打招呼。”于東解釋了一句。
張明笑道,“什么打不打招呼的,前段時間麻煩了你不少,我是想找機會請你吃個飯,感謝一下。”
“客氣了,是我跟你還有陳導學到了不少。”
“于老師你真謙虛,對了,于老師,還有上次咱們聊到你的《寡婦之死》,不知道你還記得么?”
“記得,當然記得,當時你還開玩笑說要把它改成話劇。”
張明笑呵呵地道,“不是開玩笑,我可是認真的。不過之前一直忙著《極光》,沒多余時間。現在空出時間來了,我就想問問你,愿不愿意授權。我也跟你直說,我們是省屬單位,恐怕給不了你多少錢,都是按照標準來的。”
于東爽朗一笑,“哎呦,什么錢不錢的,回頭我讓人寫一份授權書送給你們,你只管改就是了。”
改話劇這事,于東還真不太在意,反正也不是給的獨家授權,回頭其他人想改,他也可以再給,并不沖突。
至于報酬,于東也知道,他們省屬話劇團,能給的標準是定死的,張明決定不了,他要多的,對方給不了,他不要,對方也一定會給。
聽到于東答應,張明自然高興,“嗐,真是感謝你啊于東老師。到時候等我們話劇排出來,一定請你過來給我們指導指導。”
“不用客氣,我還要感謝你們對《寡婦之死》的厚愛,等你們話劇排出來,到時候可以來金陵給這邊觀眾演幾場嘛。”
“如果可以,那自然好。”
又跟張明聊了幾句,于東跟程硯秋就到了學校門口。
周大爺遠遠就看到了他們倆,老頭臉上帶著笑瞇瞇的表情,等到他們到了傳達室門口,他調侃道:“哎呦,一個夏天沒見,你們倆人怎么越長越像了?”
程硯秋喊了句“周大爺好”,然后就加快腳步走了。于東落在后面跟周大爺笑道:“一個夏天沒見,周大爺是越來越年輕了啊,我看你這喇叭褲穿得可太贊了。不過這喇叭褲現在不時髦了,你這潮流趕得有點不及時。”
說起這喇叭褲,周大爺滿肚子怨言,“這不怪你阿姨嘛,嗯要給我穿這褲子,活丑。”
一激動,周大爺還飆起了金陵話。
“哈哈,我剛回來,回去休整休整,大爺你忙。”
還沒有正式開學,不過學校里面已經有不少人了。
回了宿舍大院,于東竟然神奇地發現,畢飛雨在菜圃里面鋤草。
畢飛雨這種懶得屁艷流蛆的人竟然能跑到鋤草,這可真是見了鬼了。
“我這沒看錯吧,現在站在菜圃里面,手拿著一把鋤頭的這位竟是咱們的畢飛雨大作家?”
聽到于東的聲音,畢飛雨轉過頭來,他將手里的鋤頭往地上一扔,三兩步跑了出來。
“你可終于回來了,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可苦了我了,付靜天天讓我打理菜圃。我拉著余樺來,他還不干。他不但不干,每天晚上還來偷我種的黃瓜。”
“每天晚上都來偷?”
“昂,早上也偷。”
“哎,不對啊,這黃瓜不是我種的么?”
“是你種的,但是你管生不管養,中間有風把架子吹倒了,還是我過來修的。不過咱倆一個種一個養,都沒落到好處,黃瓜都給余樺吃了。這家伙愛吃嫩瓜,丁點兒大就摘去吃了。”
于東伸頭看了看,“現在還有瓜么?”
“有,還有幾個老瓜,我藏在下面,他沒看到。一會兒我摘了,晚上讓付靜做個拍黃瓜,叫上余樺,咱們幾個喝一杯。”
“他偷你瓜,你還請他喝酒?”
“偷瓜歸偷瓜,喝酒歸喝酒嘛。”
畢飛雨又躥回菜圃里,從架子底下找到那幾根黃瓜摘了,壓了點井水洗了洗。
“我先回去了,一會兒你直接去我家。”
等到畢飛雨走后,于東看了看院子,沒其他人,這會兒大部分人應該都去忙了。
他將行李放下,然后就往床上一躺。這會兒時間還早,不急著去畢飛雨家。
《火星救援》已經寫了三萬字,預計要寫十六萬到二十萬字。現在寫起來,也就快了,大概再過最多一個月就能全部搞定。
叮鈴鈴——
于東迷迷糊糊之間,聽到電話鈴聲響起,他瞇著眼前走到桌邊接起電話:“喂,你好?”
“于東,是我,馮曉寧,你聽起來怎么這么疲憊?”
于東揉了揉眼睛,“是馮導啊,我剛從外地回來,瞇了一會兒。”
“哦,沒打擾你休息吧。”
于東看了看時間,已經六點多鐘,他笑道:“沒有,你這電話來得正好,一會我還要出去一趟。”
“既然這樣,我就不多打擾你了。來電話是要跟你說《蝴蝶效應》要上映了,十月二十一日。”
“恭喜啊,過了這么久,終于開播了。”
確實不容易,馮曉寧一部電影還沒出來,人家張一謀兩部電影都弄完了。上次送審的時候,馮曉寧覺得片名用《混沌日記》不太好,所以來征求于東意見,于東給他提了個蝴蝶效應,他最終采納了。
“不管怎么說,終于還是出來了,也算是沒有辜負你。打電話就為了說這事,你去忙吧。”
“行,保持聯系。”
掛了馮曉寧電話,于東洗了把臉就去畢飛雨家了。
余樺一家早就到了,程硯秋也在。
于東一進門,付靜就開始數落畢飛雨,“畢飛雨這人真有意思,叫你吃飯,不記著讓你帶上硯秋,我要是不問,還把硯秋給落下了。”
畢飛雨辯駁道:“那硯秋還要特別叫嗎?我叫于東來吃飯,他自己不會叫?”
于東笑著點頭,“得,都怪我。”
“不怪你,怪誰啊。”
蔣先勇看著與會的這些人,敲了敲桌子:“留給我們的時間不算多,也就是這兩天的時間,我們就要定下來到底引進哪部電影。”
電影局已經下了決定,今年要引進一部美國電影,作為國內第一部分賬大片。
本來電影局已經在跟美國的華納公司談具體細節,環球忽然又插了一杠子進來。
多一家公司參與競爭,對電影局這邊來說當然是好事。
但問題是,現在沒辦法確定到底要引進哪家的。
華納那邊送過來的電影是去年在美國本土上映過的《亡命天涯》,票房表現不錯,在美國本土拿下了近兩億美元的票房。
而環球那邊,送過來的則是還沒有正式上映的《第二世界》。雖然這部電影還沒有經過市場檢驗,但是它的導演是斯皮爾伯格,光是這個名字就讓人足夠有信心了。
還有就是,這部電影的原著作者是于東,一個中國人。
之所以會猶豫,是因為環球那邊給出的條件不如華納,分賬比例給的要少一點。
看到蔣先勇敲桌子,其他人都不吱聲。
這個會開了一個多禮拜,就是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來。
主要沒人愿意擔責任。
從情感上來說呢,大家都希望能引進《第二世界》。但是引進《第二世界》就要冒險,假如斯皮爾伯格這次滑鐵盧了呢?而且他們給的分賬要少一些,同等票房的情況下,這邊收入也會減少。
看到沒人說話,蔣先勇再次開口,“我給你大家提供一個思路吧,前些天我跟一個領導吃飯的時候,聊到了《第二世界》,領導對這本書評價不錯。領導指出,咱們國內出的作家,沒要我們操心就沖了出去,我們再畏畏縮縮就不像話了,就沒有要改革的樣子了。”
蔣先勇這話一出,等于是定了調子,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坐在蔣先勇旁邊的副主任劉護笑著說道,“《第二世界》我雖然沒看過,但是我家那小子買了一本,看得很癡迷啊。我也是通過犬子了解了一些信息,于東如今在科幻界非常有影響力,書迷眾多。一次簽售會就能有幾千人去參加,市場影響力也夠。我想,即便斯皮爾伯格不值得信賴,于東在國內的號召力也是值得信賴的。”
“劉主任說的情況,我也有所耳聞。”坐在劉護對面的李振國接過話茬說道,“前兩個月,我走路的時候還聽到有人討論火星。當時我就挺奇怪的,后來才知道原來是于東要寫一部關于火星的科幻,由此引發了社會上的熱烈討論,有不少媒體都報道了這件事情。所以說,于東的影響力,已經不僅僅在科幻界了,而是已經滲透到社會大眾中。”
“沒錯,沒錯……”
“這情況我也知道……”
“還是《第二世界》更加合適。”
蔣先勇看著眾人紛紛表態,嘴角微微上揚,這些老油條,不給點信號,根本就不動彈。
“行,那這事就定下來了,劉主任,麻煩你去跟環球那邊接洽。當然,跟他們接洽的時候還是要注意方法,如果能把條件往好了談,那當然更好。”
“好的,保證完成任務。”
吉米正在籌備第二家狼人殺俱樂部的時候,接到了斯皮爾伯格的電話,對方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環球影業已經跟中國那邊談妥,《第二世界》將會作為第一部分賬大片進入到中國市場。
《第二世界》在美國這邊錯過了夏天的票房黃金檔,最終定檔在十月十四日,而它在中國上映的時間將會比美國這邊遲一個月,也就是十一月中旬。
得到這個消息,吉米高興得差點蹦起來。
旁邊的助理達洛特見到吉米這么高興,非常意外,他還從沒見過吉米表現出這么強烈的情緒來,看得出來吉米肯定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的消息。
這當然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
《第二世界》能不能在中國上映,其實對于東在美國這邊的名氣并沒有多少影響。但是,卻能影響于東在國內的地位。
這個影響已經不僅限于界了。
作為中國引進的第一部分賬大片,吉米相信《第二世界》肯定會引爆整個華語電影圈。到那個時候,街頭巷尾都將會談論《第二世界》這部電影,而它的原著,同名《第二世界》自然不會被忽略。
于東這個名字,將會徹底沖入中國電影界。當資本涌入中國電影圈的時候,毫無疑問,于東就會成為資本們的寵兒。
當然,于東不會是那種任人擺布的資本寵兒,因為他本身就是資本。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溯流文藝時代 第二九零章 第一部分賬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