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登山(下)

保鏢長的想法：從梁襲的描述來看，應該是遠路塌方。一個原因近道險峻，如果近道出現這種情況，通常來說不可能通行，幾乎沒有繞路的可能。梁襲提供的信息中說明可以繞過塌方處。第二個原因，近道沒有人工修建的道路。而梁襲提到沙土覆蓋了道路。道路說明是遠路，不排除登山客對道路有其他的理解。

一名保鏢看法與保鏢長相反：他認為是近路塌方，因為遠道比較寬廣，要填10米的道路的土方量很大。在這種情況下，本內山山腳的管理處沒有設置標牌，沒有說明，很大可能是因為信息還沒有反饋到管理處。遠路登山者數量是近道登山者的五倍，按照機率來說，應該是近路塌方，才能未被多數人得知。

保鏢解釋道路這個單詞有各種意思，有修建的道路，有可供通行的道路。

各保鏢意見不一，各有說法。

此時，一直聽保鏢們討論的波比靈光一閃，問：“梁襲是在哪遇見這名登山者？”

保鏢長：“遠路路上。”

波比道：“說明登山者走的是遠路。登山者只能知道是遠路塌方，所以答案是遠路塌方。”

大家都覺得挺有道理，于是波比道：“梁襲，遠路塌方，我選擇走近路。”

梁襲問：“不改了？”

波比點頭：“不改，我走近路。”

梁襲問：“理由呢？”

波比將自己的理由說了出來。

“我不接受你的理由。”梁襲邊吃泡面邊思考，問道：“波比，你知道偵探第一能力要素是什么？是剝離身份，你不能以自己的視角去看待問題，你要以被害者或者兇手的視角去看待問題。比如塌方問題，你以旁觀者的身份去做判斷，你認為登山者和我在遠路相會，所以登山者一定是走遠路，因此肯定是在走遠路時發現了塌方。”

梁襲問道：“你為什么不能代入登山者的角度去思考一下呢？”

波比道：“我還真代入了，如果登山者走的是近路，那么就是近路塌方。登山者主動和你說明塌方，說明登山者很熱心。他如果要阻止其他登山者不走冤枉路，那他應該走近道，去提醒每一位走近道登山者：后半段近道登山。因此登山者一定走遠路，遠路塌方。”

保鏢長聽到這，道：“不對。”

波比疑問：“哪不對。”

保鏢長道：“大部分登山者都已經回營地，會走近道的登山者一早就會出發。另外如果我是登山愛好者，我會選擇兩條不同的路。上山一條路，下山一條路，考慮到近道陡峭，為了安全，應該是近道登山，遠路下山。”

梁襲舉拇指道：“說對一大半。人們選擇遠路或者近道上山的機率都有。但是我認為不會有幾個人會選擇近道下山。但關鍵點你們還沒有想到。”

梁襲左右回望，等待了一會，道：“登山者是不是登山愛好者，或者是專業登山者。”

保鏢長一拍掌：“專業登山者和愛好者，他們喜歡趕日出，喜歡清晨出發。現在幾乎看不見登山者，是因為登山者們已經結束了登山。另外我們九點多出發，營地沒有警示有塌方，說明塌方是發生在不久前，在大部分登山者下山時發生的塌方。這幾點就可以證明梁先生你遇見的登山客不是專業登山客。”

保鏢長道：“他不是專業登山客，就不會選擇近道，一定會走遠路，因此波比先生判斷是對的，遠路塌方。”

“鼓掌。”波比招呼大家。

梁襲默不作聲，等掌聲結束后，問保鏢長：“他不是專業登山客這個結論是確定，還是概率？”

保鏢長一怔：“概率，較高概率。”也有不喜歡早起的登山客。哎呀，今早山頂濃霧，不可能看見日出。

梁襲問：“你說他不是專業登山客。那么他怎么能告誡我直接爬過去存在被卡住的風險？他又是怎么知道繞開塌方地需要走將近兩公里的路程？”

保鏢長懊惱：“是專業登山客，能說的這么仔細和具體，甚至說明塌方的面積，肯定是專業登山客。”并且還將信息詳細告訴梁襲，更說明他有耐心，一個勞累的人是不會有耐心的。一個專業登山客是不會讓自己過于勞累。

而專業登山客上山選擇近道的機率極大，而下山基本上不會有人選擇近道。

直到現在大家始終沒有抓到問題的重點，實則梁襲已經對他們進行了提示。

梁襲道：“給你一次更改機會，他們的西裝很貴。”

你會在乎他們的西裝？有問題，波比站起來，圍著梁襲轉圈圈，突然靈光一閃，抓到了關鍵：“你說登山者下山不會走近道，對不對？那么說登山者下山必然走遠路。第一個可能，登山者下山時發現了塌方，說明遠路塌方。第二個可能，登山者上山走近道發現塌方，說明近道塌方。第三個可能，登山者上山走遠路發現塌方，說明遠路塌方。我現在可以排除第二個和第三個可能。”

梁襲好奇問：“為什么可以排除后兩個可能？”

波比興奮道：“已知條件，登山客知道繞過塌方的路程，說明他走過。假設登山客上山發現塌方，他繞過塌方到達了山頂，山頂有一所消防小屋，小屋內有通訊設施，他一定會通過通訊設施提醒營地。營地有一架直升機，每天下午四點巡邏一次，如果營地接到登山客發來的信息，一定會開直升機確認塌方。為了安全考慮，營地一定會阻止登山者走塌方這條路。”

波比道：“沒有直升機巡邏，沒有直升機喊話，在中轉站也沒有設置警示標牌，這一切都說明登山者是下山時發現塌方。他放棄繞路到山頂匯報，轉而決定下山直接向營地匯報。最重要的是，登山客認為自己是登山隊伍的最后一部分人，他沒想到還有一個慢悠悠的登山客走遠路，于是他很熱心的和你說明，告訴你不要走遠路。所以我一開始的判斷是正確的：遠路塌方。”

梁襲鼓掌，大家靜靜看著梁襲鼓掌，梁襲被看的莫名其妙，道：“沒有反轉，就是遠路塌方。”

大家松口氣，他們倒不在乎波比輸贏，他們是不想自己一顆心被反復的來回揉搓。

這時候直升機飛過頭頂，盤旋在他們上方，用擴音器建議他們原路返回。說明了情況后強調，一定要登頂的話，只能走近道，請大家注意安全。

直升機飛走，又飛回來：“伙計們，你們上山還是下山？還是在開派對？”

眾人笑，揮手向直升機再見。

不能走遠路，一行人抄近道而上。這半程近道條件好的多，因為海拔高，所以原本遮擋風的灌木都長的比較低矮。即使這樣兩人還在比賽中，不僅比賽登山，還比賽罵人。波比罵梁襲，是因為梁襲走幾百米就要休息，玩玩泉水，摸摸灌木，看看樹木。梁襲罵波比，是因為波比老是停下來罵自己，你走你的，你滾啊。

波比希望看見梁襲拼盡全力，氣喘吁吁，半死不活的和自己競賽，最終輸了半個身位。你這么懶散我贏你也不快樂，最重要是，波比自己其實也很累。兩人耐力都不行，梁襲吃虧在背了一個行囊，雖然不重，但畢竟是行囊。波比吃虧在沒有登山杖，沒有輔助工具。

距離山頂還有兩公里，是高斜度的弧線上坡，這次梁襲超過了波比。因為梁襲畢竟日常還有鍛煉，因為卡琳自身問題，不近色，也不喝酒。梁襲問題在于扁平足，踩踏的次數越多，他就越疲勞。斜線上坡導致每一步的強度提高，但并不增加次數。

波比哪會甘心失敗，立刻超過梁襲，勉強保持領先。然后梁襲坐下了，休息。波比本應該繼續走擴大領先優勢，可是他真的很累，見梁襲坐下，自己還保持領先，于是也開始休息。第二輪開始，梁襲慢悠悠的節奏即將超過波比，波比腎上腺素爆發，拉開一段距離，回頭看，梁襲已經在休息，疲勞的波比也只能暫時休息。第三輪，第四輪，兩公里被他們分割成了五個路段。

第四個路段梁襲沒有再休息，還是慢悠悠的走，波比是晃悠悠的走，終于梁襲在第五個路段的后半程超過了波比，波比伸手抓梁襲的背包，但連指力都被透支干凈，無奈的看著梁襲慢吞吞走掉。原本打算放棄的波比看見梁襲在距離終點一百米位置又坐下來。一時金發俠附體，咬牙的前走，當要超過梁襲時，梁襲走了，不僅走，他還開始快走。

這一瞬間波比知道自己輸了，他才發現梁襲的耐力遠高于自己。梁襲休息是因為累，是因為懶，而不是因為疲。波比休息是因為疲。累和懶都屬于主觀感覺，疲勞是身體的客觀反應，難以逆轉。出虛汗，站立不穩，人輕飄飄，這些都是人體虛弱的反應。

梁襲每天堅持半小時平板支撐，靠墻深蹲。排除梁襲扁平足的生理缺陷，現在的梁襲耐力與普通人沒有太大區別。而普通人絕對沒有資源如波比一樣夜夜笙歌，醉生夢死。

山頂的消防小屋寫了告示，不歡迎游客使用消防小屋的任何物品，消防小屋只向需要幫助和救援的人開放。按照梁襲他們情況來說，可以在里面睡覺，但是最好不要使用小屋內的食物，飲用水等消耗性資源。

登高后看到的風景很漂亮，只是很漂亮，遠不足讓梁襲產生主動登山的想法。兩名保鏢們夾了波比到達，將波比放到沙灘椅上。保鏢們互相合作，解下攜帶的帳篷，選址，搭建帳篷。帳篷是他們用的，當然睡小屋的波比也有一個睡袋。

保鏢長手機聯系，大約半小時后，第一架直升機到達，停在一面混泥土地面上。這里是管理處考慮到每年總有那么幾個人想在山頂過夜，為了防火設置的一個區域。

直升機下來兩名工作人員，他們將幾個大盒子從直升機運輸到防火區的鐵桶邊，這個鐵桶和地面混凝土融合一體，用于過夜人員生火用。反正總有人要過夜，總有人要生火，干脆給你一個安全的區域讓你們生火。

生火的木材需要步行百來米去拾撿，基本上都是小樹枝之類不耐燒的東西。不過直升機帶來了整齊的燒火木，在英國還有很多人使用柴薪壁爐供暖，燒火木并不罕見。有專門種植和采伐燒火木的產業。

保鏢們拿出伸縮鐵棍拉長，再拿出篷布，很快搭建好一個四面通風的防雨地。

第二架直升機到達，送來了更多的食物、飲料和酒。

在保鏢們準備時，在波比昏昏入睡時，梁襲無比清醒在懸崖邊看著夕陽西下。太陽光還在，寒冷已經侵襲而來。梁襲打開卡琳打包的包裹，直升機剛剛送到的包裹。里面的東西疊放的非常整齊，讓人看了很舒服。

理智人多慮，聰明人多疑，梁襲滿懷溫暖時，又想到問題：熱戀能保持多久？梁襲不擔心卡琳不愛自己，他擔心自己將來不愛卡琳，但又逼迫自己去喜歡卡琳。接著梁襲想起約翰的話，年輕就要放飛自我，活在當下。別想太多。

梁襲拿出手機，發郵件給錘石：“老子登頂了。”

錘石：“哦。”

這就是壞人的聊天方式、錘石不爽，就完了？回了個哦字。梁襲一看，就這樣敷衍？于是兩個人都不爽。可惜是郵件，缺乏對罵的氣氛，梁襲用漢字發了一封郵件：丟你螺母。來呀，來翻譯啊，用蝦歌翻譯啊。于是梁襲爽了。

翻譯后的結果是：把你扔出去？錘石不理解這句話，經過兩個小時的努力，期間找了幾位華人，最終找到了會粵語的華人。華人解釋說是口頭語，口頭禪。不偏向罵人，偏向笑罵。

錘石理解認為梁襲發給自己的丟你螺母是沒有惡意。華人回答，也不能這么說，要根據實際關系，實際情況具體分析。有時候發怒時也會用這個詞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最終沒搞明白的錘石用意大利語發了一封郵件，梁襲直接將未讀郵件扔到垃圾桶，錘石知道自己氣勢輸了，很生氣。但也只能生氣。

雖然沒獲得任何利益，但是梁襲還是有爽到。

霧都偵探 第三百六十一章 登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