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明 第二百零七章張誠,爾是在教訓老夫不成?
娘娘宮內的廟祝和道人早已不知所蹤,原本繁茂的魚市交易,此刻也都暫停了下來,轉而由宣府軍派人監督新招募的遼東當地民壯,直接運送至各處軍營之中。
而今,娘娘宮內外已滿是大明官軍,尤其正殿外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內外滿是頂盔摜甲的軍官將校,偶爾有一絲不協調,那便是時不時傳出來的一聲聲尖細的內監語音。
“忠忱啊,憑此消息判斷,長嶺山只是出現韃賊蹤跡,未必見得就會攻打,而且那邊還有左總兵與劉總兵的軍馬在,諒來與韃賊相持,當無大礙。”
張若麒手里端著一盞極為精致的茶盅,邊嗅著茶香邊繼續說道:“然此處卻是不同,我軍才攻下黃土嶺,正要鞏固防御,以阻止韃賊反擊,更有這河口同為我軍囤糧要地,亦不容有些許閃失。”
張誠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又句句在理,但張誠聽后卻只是微微一笑,正待出言反駁,就聽大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張總監可安好?”
大同總兵王樸推開殿門,徑直入內,他上來就十分關切的對著張若麒左看右瞧,滿嘴皆是關心的話語。
一番客套過后,王樸才來到張誠身邊就座,他又是十分熱情說道:“張帥,河口大捷,宣府的幾位游擊功不可沒,張老弟治軍有方,智略超人。哥哥我實在是佩服之至啊!”
小凌河口殺敗鑲藍旗韃子兵后,王樸的心情極佳,但混跡官場多年的他也是深知,這軍功里邊其實全在人情世故。
在他看來,張誠麾下猛將如云,兵精糧足,這一回援解錦州之圍,他根本不會缺少戰功。
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張誠愿意分出多少戰功來給大家,而最為關鍵的是自己能夠從中分得多少好處。
此前,他已經多次表露過自己的態度,那就是宣大一體,自己的大同兵馬必須要與宣鎮軍同作戰,共進退。
這時自然更加向張誠靠攏。
其實在河口一戰,前有張國棟固守待援,后有張廣達率宣府騎兵與車營一部,馳援河口,形成對韃賊的夾擊之勢。
而王樸卻一路磨磨蹭蹭,幾乎與急馳而來的宣府騎兵同一時間到達。
你要說他在此一戰之中,有何功勞?
或許正是因為他領山西兵馬及時趕到,才恰到好處的對韃賊形成了合圍之勢,最終戰勝韃賊,且斬獲首級頗多。
然張誠卻是另有一番評價!
只聽他開口說道:“王總兵見微知著,未雨綢繆,此為一功;運籌帷幄,奮勇爭先,此為二功;坐鎮一方,臨戰不亂,終得擊敗韃賊,此即為三功。
有此三功,河口一役,當以王總兵為首功!”
得張誠如此稱贊,王樸心里可是樂開了花,這也就意味著張誠不會與他爭搶河口大捷的功勞。
當下,他先是謙虛一番:“張帥過譽……過譽啦。”
然后就急忙表態道:“今日能得河口大捷,上賴皇帝陛下洪福齊天,下賴張總監指揮若定,更賴鎮標、宣府各營將士,能陣前用命,才有河口之功。
王樸殫精竭慮,皆為上報君恩,又豈能獨攬河口大捷之功于一身!”
張誠沖王樸報以善意的微笑,二人皆是不言而喻的心知肚明,張誠將自己的來援之功盡數讓了給王樸,而王樸也不全貪,他的回報便是保薦張國棟、張廣達等人。
由此可見,真正的戰事往往不在戰場廝殺,也不是那些真刀真槍的搏戰,而是利益的爭奪,是人心的博弈。
這邊二人心照不宣,張誠才命人將長嶺山送來的書子,拿給王樸觀瞧。
趁著王樸觀看書子的時間,張誠又對張若麒說道:“總監大人,在黃土嶺時,朝鮮國林慶業曾有言,韃賊暗藏八旗精銳,圖謀斷我王師糧道。
而今,河口來襲奴賊,只有鑲藍旗一部兵馬,其余各旗均未顯露蹤跡,可見林慶業所言不虛,現鑲白旗既已現身長嶺山左近,想必韃賊所圖,當在我杏塔糧道不假。”
張誠接著又提醒道:“末將以為,當即刻將此消息,上報總督行轅,一切行止,當由洪督定奪。如此,就算有些許差遲,也與總監無關不是?”
這時,王樸也已看過了書子,他立刻接言道:“我看無妨,鑲藍旗何其兇猛,還不是被我宣大聯手,將之擊退,且斬獲頗多。
那邊有左帥、劉帥鎮守,更有我宣府虎將陳錚協守,此外還有杏塔各地守兵數萬人馬,就只韃子鑲白旗一部,諒來也無甚大的作為。
照我看來……”
王樸才說到這里卻停頓了一下,他隱隱感覺自己脖項間一股冷風吹過,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身旁的張誠,只見他一雙迷人的大眼睛瞪得溜圓,隱隱透出一股殺氣。
他不由得一個激靈,忙接口繼續說道:“照……照我看來,此間既是只有鑲藍旗韃賊,說不得其大部真的意在我杏塔糧道,而鑲白旗韃子只是其前鋒,也說不定……”
王樸絆絆磕磕的說完,心中仍是如七上八下的吊桶一般,不知此番言語是否能合張誠之意。
而此時,總監軍張若麒也已明了張誠的意思,他原本堅稱杏塔必然無礙,其實只是想留張誠的宣府兵馬駐在小凌河這邊,以保證自己安全。
可現在的情勢如此,自己若過于堅持,他也不敢確定張誠接下來會做出何種事情來,更何況現在張誠只是提議報請總督洪承疇決斷,自己也是沒有理由拒絕。
思慮周全后,張若麒開口說道:“既然忠忱將軍與王總兵都如此想法,本監明日一早便派人飛馬傳書,報于洪督臣知曉此事。”
“不可!”
張誠一聲斷喝,竟連身旁的王樸都嚇了一跳,他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
而總監軍張若麒也是一臉愕然,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張誠竟會毫不顧及他的顏面,當著王樸與一眾下人親隨,敢如此明晃晃頂撞自己。
“張總監,軍情如火啊。杏塔糧道干系全軍命脈,如真為韃賊截斷,恐將軍無戰心,士氣崩塌。如此,則國朝辛苦經營數十年之遼東防線,也將毀于一旦,你我皆擔待不起呀!”
張誠似乎并未有退縮之意,反而繼續義正辭嚴的給張若麒講起了道理,這一輪操作可是使他的臉面掛不住了。
“啪!”
張若麒一掌重重的拍擊在案幾上,他強忍著手掌的疼痛,沉聲說道:“爾乃宣府代總兵,此刻是在教訓老夫嚒?”
張誠明顯無認錯悔罪之意,面對張若麒的問詢,他倏地站了起來,卻并未向張若麒行抱拳禮,而只是略欠了一下身體。
然后,不卑不亢的又說道:“末將只不過心憂國事,并無冒犯張總監之意。適才言辭過于激烈,還請張總監能大人大度,不與計較!”
他說完就又重新坐回了座椅中,獨留張若麒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莫說張若麒囧在當場,就連王樸都是愕然,心中一萬個草泥馬在飛,暗問自己:“今兒都是怎么啦?這好好的說著話呢,咋個說翻臉就翻臉了嘞?”
他看看宣府總兵張誠,又望望總監軍張若麒,反而更是一臉茫然,不知該如何解勸二人,可為了避免張若麒的尷尬,他也只得陪張若麒一起站在殿中。
良久,張若麒才長出了一口氣,仿佛一副大夢初醒般的模樣,他聲音略有些發顫的說道:“咳咳。忠……忠忱將軍所言,確是一片謀國之心,軍情如火,當即刻報送總……總督行轅,請洪督臣定……定奪取舍為上。”
他說完這一番話,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頹然的癱坐在椅子中,臉上的神情也極是落寞。
王樸也是直到這時,才敢插言道:“是是,總監明見萬里,以國事為重,真叫我等一介……一介……一介武夫敬佩。”
張誠今日是故意為之,他的目的就是立威,而張若麒只不過是一個犧牲品罷了。
自打張誠領軍入援遼東以來,發覺大明各地官將也不過如此,皆庸庸碌碌之輩竊據高位,整日為個人私利而爭斗不休。
可真心謀國之人,反而被他們群起攻之,對于這種人自然是絕無拉攏之可能,就如這張若麒大抵也是如此。
為了利益,他可以放棄自己的使命,如今被錢財蒙蔽雙眼,哪里還記得兵部尚書陳新甲的臨行囑托?
而且,他的心中現在也只有個人利益,根本不記得這一切都是如何得來,既忘了本兵陳新甲的提拔之恩,也漸漸忘了是張誠帶著他發財。
這一點,才是張誠最為不能容忍的!
若不使些手段震懾一番,張誠也怕將來尾大不掉,不但失去對他的控制,甚至保不齊還有可能給他背刺一下。
所以,才有了今日娘娘宮大殿中的這一番精彩表演。
此時見火候已是差不多,張誠便笑著說道:“張總監拳拳為國之心,天日共鑒,張誠也是心中欽佩不已。
只是,張誠部將正駐在長嶺山上,正所謂關心則亂,適才言語多有冒犯,還請總監莫要與張誠一介武夫計較才是!”
張若麒目光茫然中隱含一絲怨恨,他望著張誠的神情也極為復雜,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來接張誠的話。
“總監大人如此,莫不會是因此記恨起張誠來?”
張誠一臉玩笑的繼續說道:“張誠對總監大人可是掏心掏肺,莫說這邊的魚市場,張誠首先想到張總監,就連未來在京中的各項買賣,也都未曾將總監拋開在外。”
他說到這里時,臉色有瞬間陰晦起來,目光也在殿中伺候著的下人們身上打起轉來。
良久,張若麒才長出了一口氣,仿佛一副大夢初醒般的模樣,他聲音略有些發顫的說道:“咳咳。忠……忠忱將軍所言,確是一片謀國之心,軍情如火,當即刻報送總……總督行轅,請洪督臣定……定奪取舍為上。”
他說完這一番話,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頹然的癱坐在椅子中,臉上的神情也極是落寞。
王樸也是直到這時,才敢插言道:“是是,總監明見萬里,以國事為重,真叫我等一介……一介……一介武夫敬佩。”
張誠今日是故意為之,他的目的就是立威,而張若麒只不過是一個犧牲品罷了。
自打張誠領軍入援遼東以來,發覺大明各地官將也不過如此,皆庸庸碌碌之輩竊據高位,整日為個人私利而爭斗不休。
可真心謀國之人,反而被他們群起攻之,對于這種人自然是絕無拉攏之可能,就如這張若麒大抵也是如此。
為了利益,他可以放棄自己的使命,如今被錢財蒙蔽雙眼,哪里還記得兵部尚書陳新甲的臨行囑托?
而且,他的心中現在也只有個人利益,根本不記得這一切都是如何得來,既忘了本兵陳新甲的提拔之恩,也漸漸忘了是張誠帶著他發財。
這一點,才是張誠最為不能容忍的!
若不使些手段震懾一番,張誠也怕將來尾大不掉,不但失去對他的控制,甚至保不齊還有可能給他背刺一下。
所以,才有了今日娘娘宮大殿中的這一番精彩表演。
此時見火候已是差不多,張誠便笑著說道:“張總監拳拳為國之心,天日共鑒,張誠也是心中欽佩不已。
只是,張誠部將正駐在長嶺山上,正所謂關心則亂,適才言語多有冒犯,還請總監莫要與張誠一介武夫計較才是!”
張若麒目光茫然中隱含一絲怨恨,他望著張誠的神情也極為復雜,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來接張誠的話。
“總監大人如此,莫不會是因此記恨起張誠來?”
張誠一臉玩笑的繼續說道:“張誠對總監大人可是掏心掏肺,莫說這邊的魚市場,張誠首先想到張總監,就連未來在京中的各項買賣,也都未曾將總監拋開在外。”
他說到這里時,臉色有瞬間陰晦起來,目光也在殿中伺候著的下人們身上打起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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