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猶如星辰

天邊的晚霞紅艷艷的，微紅的光撒在太行山的山嶺上！

山谷中算不上多寬敞的地方，卻盤膝坐滿了穿著灰色軍服的軍人們。

沒有安靜寧和，軍人們一邊和身邊的戰友聊著天，一邊沖不遠處相熟的戰友揮手致意，甚至還有軍人因為欣喜，大步狂奔過去和戰友相互握手擁抱開懷大笑，氣氛濃烈的不行。

老成持重的軍士班長們微笑著將口袋里長官們剛分下來不久的日式香煙毫不心疼的散給年輕戰友們，而自己則大多抽起了自己常抽的煙袋鍋。

跟著士兵們坐在一起的少尉、中尉等軍官們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面色嚴肅告戒士兵們莫太過得意忘形，反倒是和他們的兵一樣，遇見老戰友路過，毫不吝嗇的送上一個熱烈的擁抱。

因為，這是683旅的慶功宴，是屬于勝利者的權利，是屬于他們這些歷經浴血奮戰后軍人的夜晚，歡笑和擁抱是必不可少的作料。

哪怕慶功宴有些簡陋，根本沒有什么桌椅板凳，甚至連碗盤都沒有，每個人面前，都放著一個洗干凈了的日式鋼盔，暫時除去內襯的鋼盔，就是他們今天要吃飯用的碗，也是從今晚起要屬于他們個人的新裝備。

神頭嶺和北干嶺兩戰中，共繳獲日式鋼盔3300余頂，四行團的唐團長很大方，知道683旅全旅幾乎沒有鋼盔配備，將這些繳獲日式鋼盔全部留給了683旅和769團，不僅如此，甚至還從他們自黎城繳獲的鋼盔中又拿出了1200頂送了過來，整個683旅總計可以分配的鋼盔數量一下勐增到5500頂。

程旅長當場給了此戰首功之一的769團1500頂的份額，給自家三個步兵團留了4000頂，基本上也足夠給所有一線步兵配齊了。

聽說之所以唐團長主動要給683旅這1200頂鋼盔，這其中還有個小插曲，3300頂鋼盔要分給此次參戰的4個步兵團，那自然是不夠用的，以683旅旅部各長官的意見，鋼盔就分給最一線的步兵，所有排長以上軍官、輔助兵種都不裝備。

這種思維其實在八十集團軍很常見，許多營、團級指揮官在戰局打不開的時候，往往都是手一揮：跟老子上！也正是這種思維，八十集團軍官兵一體和團結在中國軍隊序列中首屈一指。

但唐刀卻知道，這也是一柄雙刃劍，官兵間的凝聚力是大大增加了，可軍官的傷亡率也增高了。

不說遠的，單說683旅目前這些堪稱中堅力量的團營長們，原本他們可以和他們的戰友們一樣，成為未來中國軍隊的頂梁柱，但遺憾的是，他們早早的犧牲在戰場上。

尤其是那位唐刀還沒見到面的772團年輕團長，就是因為頭部中了流彈，意外犧牲！而如果他有頂鋼盔，那顆流彈十有八九是奪不走他年輕生命的。

四行團一路從淞滬殺過來，斃殺日寇達數千人，撈金坑和泌河之戰更是全殲兩個步兵聯隊的日軍，鋼盔這玩意兒早就人手一頂，如果不是‘錘子’的狗腦袋不太適合，指不定‘錘子’都會成為中國第一個戴上鋼盔的狗。

所以，唐刀當機立斷，從黎城那邊的繳獲中拿出1200頂鋼盔，唯一的請求卻是，只要683旅官兵在一線戰場，無論是旅長、團長、營長，都必須佩戴鋼盔，并請程旅長將此寫入683旅軍規，不戴鋼盔者將處記過處分。

否則，四行團將有權收回這批鋼盔。

人家做為友軍都做到這份上了，程旅長還能說啥，自然是只能同意，向來不喜用首長特權的他甚至還給自己和旅部另外幾位主官一人特批了一頂鋼盔。

當然了，這批鋼盔雖然是做為第一批分配的戰利品先行發放到各團各營，但日軍標志性的五角星還在鋼盔上，這段時間將會以連為單位再回收進行全新顏色涂裝。

聽說還是那位唐團長建議，不光顏色要涂裝成全新啞光墨綠色，內襯和鋼盔上包裹的偽裝網也要重新定制，將會用更小的網格，材質要更堅韌，關鍵時刻還能拆解成繩索使用。

往身上插樹枝用于偽裝可是八十集團軍最熟悉的套路，只不過原來的布軍帽除了軍人儀表之外基本就只能防蚊蟲，沒想到人家唐團座花樣這么多，用一頂鋼盔就玩出了這么多花活兒。

好吧！就連用鋼盔當今天慶功宴的碗，其實也是唐團座隨口一說的結果，不然這種數千人級別的大會餐，683旅旅部一眾人員就是再神通廣大，也變不出那么多碗來。

至于說快子，那就太簡單了，大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樹和竹子，粗糙一點的掰兩根樹枝，長短粗細差不多就成，精致一點的拿刺刀削去樹皮改造的趁手一點即可。

碗快基本上都是官兵們自備，負責慶功宴的旅部只需要提供吃的喝的就行。

那些核心玩意兒，放以前官兵們估計還有擔憂，但自從每人至少背了30斤糧食回來，就再無此憂心了。

聽說師首長還要來，就這級別，今天咋說是白面饃饃加肉湯！

本就是一場大勝，心情就好，另外一想到還有白面饃和肉吃，那可是將近半年沒吃到的好東西，你說，這氣氛能不熱烈嘛！

到了太陽眼看就要全落下只露出一點邊邊、天色已然開始變暗的時候，已經全部入場的士兵們點燃其早已堆好的篝火！

就圍繞著683旅駐地這座不大的小山村周圍，山上山下的篝火逐一點亮，如果此時有人站在山巔上，就會看到這樣一幕奇景：即將陷入昏暗的大山，突然間仿佛活過來一樣，直到最后，山間處處閃耀著光亮，就像是漫天星辰！

用此時恰好回眸看見這一幕的澹臺大記者記錄于自己日記本中的原話：這座華夏最古老的山川，就在我的眼前，被星辰點亮！耳邊不斷傳來年輕士兵的歡笑，那一刻我更堅定的認為，殘暴侵略者給我華夏籠罩上的黑暗，終將會被這些優秀而勇敢的年輕人們用他們的生命之光給撕破！

我的國家和民族，我的同胞，遲早有一天會像這些無畏的年輕軍人們一樣，在漫天星光之下，歡笑！

這，不過是序幕！

“這一幕，真美好！”澹臺明月輕聲向身邊站著的唐刀說道。

同樣回眸看向這一切的唐刀眸子里仿佛閃動著星光，語氣尊崇：“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可愛的人！”

悄無聲息的伸出手拉住澹臺明月的手輕輕一握，“你也是！謝謝你們！”

澹臺明月的臉勐然紅了。

倒不是說周邊還有以程旅長為首的一幫高級軍官們，而是唐刀還從未如此鄭重其事的向她表達過情感，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不涉及任何男女之情，是屬于戰友間的情感。

或許不那么甜蜜，但無比真摯！

“那都是我應該做的，程旅長和你以及所有在一線奮戰的官兵們，才最值得人們感謝！”澹臺明月低聲回應。

澹臺明月這次沒有懂唐刀。

或許說，在唐刀繼續保守他的秘密之前，這個世間沒有人會懂得他此時的心情。

澹臺明月無疑是感性的，她寫下這段文字之時更多的只是一種對于未來的寄望。

對于此時的中國軍民來說，其實更多的是彷徨和恐懼！

和日寇全面開戰已有半年，但在這半年中，北方戰場全面失利，華北全境淪陷；連接西北、華中的要地晉省淪陷大部；投入全國精銳七十萬的淞滬會戰失利；首都金陵失陷；再投入重兵的徐州會戰陷入膠著......

從上到下，無數的中國人面臨這個困境，都會不由自主地想一個問題：這場戰爭，我們真的能打贏嗎？

打不贏啊！無論是國力還是軍隊實力，此時的中日雙方都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清晰的認識到這一點。

所以，不光是日占區中的不少人選擇了卑躬屈膝，就連還在自己軍隊控制下的城池中的不少自詡為精英的人士，選擇了主動靠向日本人。

為此，某些人還給自己想好了一個‘無比偉大’的借口：為了中華民族的延續！

對此，和澹臺明月站在一起同樣凝眸回望星星點點大山的唐刀只有八個字奉送：無恥之尤！不要碧蓮！

看著被篝火點亮的大山，澹臺明月是美好寄望，但凝視著眼前這座大山的唐刀心中唯有敬意。

是的，除了敬意，再無其他詞語能夠表達他此時情緒。

做為來自未來的小蝴蝶，唐刀知道歷史的車輪將會駛往何方，他所有的努力和拼搏，是因為他知道歷史的結局，華夏必勝！可他身后以及身邊乃至遠方已經馬蹄聲響起的這些軍人呢？

身處于黑暗中的他們，不知道！

面對失敗，面對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面對強大到近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他們會猶豫和彷徨嗎？

當然會，這是人性中固有的情緒。

但他們選擇了堅持，選擇了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堅持，哪怕他們知道這種不切實際的堅持最大的可能是讓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些勇敢的人們，他們當然配得上敬意，配得上他們子孫后代們永遠的紀念。

唐刀這聲謝謝，是代替那些可以在和平的藍天下盡情享受自己青春的男男女女們說的。

只是他們，究竟會有多少人在肆意揮灑著屬于自己青春、暢享自己未來的時刻，想起這些已經遠離他們時代、卻用自己的未來換取了他們未來的普通人呢？

唐刀不知道。

但他至少是可以代表自己的，他同樣相信，這世間忘恩負義、狼心狗肺者眾多，但也必然不會缺乏和他一樣的人的。

有黑暗，就會有光明，這是造物主早已誕下的雙生子！

“我說唐老弟，賢亢儷這當著咱們這幫光棍漢的面談情說愛也就算了，還當咱們這幫光棍漢是空氣，過分了哈！”就在唐刀身側的王小強同志扯扯唐刀衣角，輕聲調笑唐刀的同時向遠方擠擠眼。

調笑是假，提醒唐刀和面色緋紅的澹臺明月才是真。

他們這一大幫高級軍官站在山口是干啥的，不外乎是來迎接兩位首長的嘛！

軍中等級森嚴暫且不說，兩位首長畢竟是和唐刀第一次見面，若是前來就看見唐刀這廝拉著漂亮妹子的手，哪怕知道是他未婚妻，這多少心中會有些不快吧！這可是軍隊，又不是什么家中宴會。

“嘿嘿，就沖小強兄你賢亢儷這個有文化的詞兒，你到時候也得是我和澹臺婚禮上的上賓，到時候請柬啥的我可會親自奉上！不過，記得早點準備好賀禮。”知道這位好意，唐刀哈哈一笑回答道。

唐刀臉皮厚，不把同僚調笑當回事兒，澹臺明月可不行，臉色紅紅的主動距離這貨遠一點。

正在這時，遠方馬蹄聲響起。

點點火光也在數百米外的山路拐角處亮起。

“首長們到了！”站在隊列最前的程旅長聲音響起。

所有軍官們不由自主站直身體，保持肅靜。

不過片刻，一隊打著火把的騎兵出現在視線中，就在數十米外停下。

兩名騎士脫離主隊向前，直到距離一眾軍官十幾米處勒停馬匹，甩鐙下馬。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向眾人走來。

“立正！”

“敬禮！”程旅長率先做出表率。

身后最少都是團級干部的一眾軍人立即跟隨。

“你個程猴子，給我們搞這么大陣仗，怎么的，是怕師部輜重營來的大車太多是吧！先用這一招堵我和師長的嘴，讓我們不好開口是吧！那我可告訴你，師長臉薄好說話，但有我在，你這個主意可打不成的。”矮個軍人一邊回軍禮，一邊拿著濃濃川音笑罵正快步走向他的程旅長。

“那首長還真把我想太簡單了，這只是第一招，我后面還有白面饃和好酒呢！”程旅長一邊和兩人握手致意，一邊笑著回應。

“還有白面饃和好酒？不對啊！你程猴子不是在電報你跟我說有大肥肉的嘛！”一向不茍言笑的高個軍人‘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首長，不帶又吃又拿的，這不符合我軍傳統。”程旅長臉色一苦。

“看你這個小氣巴拉的樣子！同志們，可不要學你們旅長啊！”矮個軍人拿手點點程旅長，話鋒卻是一轉。“但師長他咋就偏偏吃你這一套，一收到你的電報，拉著我就跑啊！好家伙，一天可是跑了七八十里路啊！今天你程猴子的大肥肉我是吃定了。”

“哈哈！”軍官們見此情形，都忍不住笑了。

921師屬下這些團級干部們和這二位都算是老熟人了，見面敬禮握手自不用說，唐刀做為友軍原本想站在最后的，但程旅長卻是在幾個副旅級干部和兩位首長握手禮完畢之后，徑直將兩位帶到唐刀面前。

“首長好！”唐刀挺直腰桿，筆挺站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這就是......”程旅長本能的想介紹。

“唐團長，久聞大名！果名不虛傳。”師長卻是澹澹一笑，抬手回禮，主動伸出雙手。

683旅的軍官們互相對看一眼，眼神中都閃過驚駭。

可別小看師長這個握手禮的小動作，在人際交往中，往往代表著一種態度。

他們這位師長可不是一般人物，自有八十集團軍之始就屬于軍中領導級首長。說的白一點，他們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都還是小兵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統率一方的大人物了，就算他已經極為平易近人，平素也極少主動伸出雙手，除非是他極其看得上眼的，或者擁有極大戰功的。

這場仗打下來，在座所有人都屬于擁有大功者，人一多顯然就沒那么重要了，那只能說唐刀是屬于前者了。

如果說，這位聲名卓著的師首長做為軍事主官剛剛的握手禮只是代表個人表態的話，那后面這位同樣雙手握著唐刀雙手的921師政訓處主任卻能代表更多。

他笑瞇瞇的說道：“唐團長，此次大勝，你和四行團屬首功！我代表八十集團軍歡迎你和四行團的到來，太行山人民需要你們，晉東人民需要你們，熱烈歡迎！”

軍官們眼神閃過驚駭之余，臉上涌上的是無比的欣喜。

這完全意味著，八十集團軍高層接納了這個精銳步兵團！

再不僅僅只是先前那種表面意義上的聯合作戰。

無論是從情感上還是戰略戰術層面，從此，他們都會多一支完全可以信賴的友軍，誰能不從心底發出會心的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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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八百開始崛起 第941章 猶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