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風向變了

許多埋頭做單機的公司，從一開始對石器時代的不以為然，到三國online這里被驚醒，紛紛抬起頭來。

這年年初，古龍群俠傳賣得不錯。

智冠游戲的老板王俊博心里面涌動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雖然已經開了幾款新單機游戲的制作最初幻想不如歸等。

不過作為商人，他嗅到了一股非同尋常的氣息。

他找到下面的策劃人員，跟他們說，“要網游了，趕緊轉，轉慢了要死人的。”

大宇公司在軒轅劍天之痕銷量平平之后，已經開始著手研發自己的網絡游戲。

遠在廣州的網易公司，在納斯達克上市以后慘遭股市泡沫破裂，股價一度跌到不到1美元。

老板丁三石在請教了步步高的老板段涌評之后，果斷將公司的未來壓到了游戲上面，成立了網易游戲事業部，開始投入第一波人力進行網絡游戲的開發，這款游戲的名字暫訂為大話西游

福州網龍公司，旗下做了國內第一個網絡游戲咨詢網站，命名為17173，寓意為“一起一起上”。

而且，老板已經在招人進行網絡游戲的開發，項目名稱是幻靈游俠

蝴蝶振翅，風起云涌。

不過表面依舊平和。

2001年，國內游戲行業的龍頭老大依然是西山居。

只不過這個寶座有點不穩，好像快要被一家后起之秀撼動的樣子，地下震動得厲害。

而這個后起之秀的名字，叫做博米。

博米的單機游戲發售，就引發了行業地震，現在三國online上線，又一次引發行業地震。

這段時間以來，西山居負責月影傳說的邱新和金山的求總都沒有睡好覺。

拋開游戲業務，其實金山還有其他的部門可以賺錢，比如金山殺毒軟件，還有金山游俠、變速齒輪這些……

不過游戲業的利潤很高，也沒有多少開發成本，這是一塊肥肉，扔掉著實有點可惜。

從7月份發售月影傳說以來，經過了一個來月的時間，這款承載著西山居未來的游戲依然沒有半點起色。

可以說是成績異常慘淡。

第一周的銷售額只有3000多套。

一個月過去了，才只賣出了不到3萬套。

而且有越來越慘淡的趨勢。

按照邱新自己的判斷，如果單機游戲在前面兩個月沒有賣出成績，大概率也就止步于此了。

這東西就跟電影一樣，上線了，賣的票房大頭就主要是前面兩個月，越往后票房越少。

因為很多玩家都是圖新鮮，誰都不想自己被劇透劇情，大部分的死忠都會選擇在第一時間入手，也就是說西山居的死忠團隊在縮小，人們對游戲的熱情沒有以前那么高了。

哦不。

邱新頂著厚重的黑眼圈，直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伸出手來按壓著太陽穴，胃部一陣翻騰。

準確來說，這群善變的玩家對游戲的熱誠發生了轉移，從單機游戲變成了網絡游戲。

這兩天邱新也拉著人一起開會進行了總結。

首先大家都沒有歸因到網絡游戲上面，先從自身找問題：

大部分的員工，包括邱新自己在會議上的說辭都是——

西山居的游戲類型太過單一，無法滿足現在急需增長的市場化需求。

什么意思呢？

就是西山居自從第一款劍俠情緣1做成功以后，一直延續這個路子走了很多年，持續不斷地挖掘武俠愛情浪漫生與死，將武俠這條路做到了現在。

所以對比起之前博米王者榮耀的成功，邱新認為，現在的玩家們口味已經發生了改變，他們不只是滿足于吃武俠口味的糖，還想要吃更多的其他口味的糖，比如說王者榮耀開創的都市異能，也許以后還有科幻魔幻更多的幻想類游戲。

所以昨天開會之后，邱新就帶著大家重新梳理了一下未來西山居的產業線，認為不能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需要求新求變，才能迎合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

可是，大家士氣非常低落，都沒有說話。

邱新這番話，大家都知道很有道理，好像也是這么一回事，不過仔細琢磨也不完全對。

如果武俠題材已經過時的話，那么之前劍俠情緣貳的100萬套銷量是怎么出現的呢？

可你要說武俠題材沒有過時，那么之前的軒轅劍：天之痕又怎么會這么慘淡？

有一個點，大家心知肚明卻沒有提——

網絡游戲，真的對單機游戲有影響。

這種影響還真的不是一點半點兒的。

中國能用得上電腦的用戶，喜歡用電腦的用戶就那么多，盤子就那么大，網絡游戲是一種非常霸道的游戲形式，它會長期占有玩家的時間和金錢。

這就是對單機游戲最大的擠壓。

不過邱新這么說，下面的人也只能認同。

這種感覺就跟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差不多，為什么受害者會愛上加害人，因為如果你遭受了強烈的挫折，挫敗，再不為自己的失敗找一個借口的話，那就真的對自己太殘忍了。

大家都知道，邱新也知道，所以都沒有把事情說破。

西山居在會議結束之后，還準備開發兩個新的游戲類型，一個就是之前博米走過的都市異能，一個是校園題材的galgame。

曾經被他們嗤之以鼻的題材，現在變成了西山居的救命稻草。

……

可就在這天晚上，一封郵件在西山居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

西山居三劍客之一的邱新邱俠，在月影傳說完成以后，本來應該發送給求博軍的私人郵件，卻不小心按到了群發。

在這封郵件當中，邱俠寫到，天王這樣做下去沒有希望啊，網游可能才是發展下去的道理。

天王是西山居目前正在研發的另外一款單機游戲，依然是武俠題材。

這款游戲跟月影傳說一樣，都是走的即時制路線，當時西山居是把它當做重點項目來進行制作的，用最好的團隊不說，而且還購買了由美國LtthTech公司開發的3D引擎，知名的動作游戲無人永生也是用的這款游戲引擎。

LithTech engine被美國的著名的游戲雜志評為領導跨越世紀的3D引擎工具之一，和Unreal等著名引擎齊名。

西山居在拿到LithTech engine之后，做了很多的創新和改進，應該說，天王在3D技術上的運用和掌握已經達到了國際水平，足以生成令玩家炫目的游戲效果。

而且，就在邱新發郵件的這個時候，天王已經開發了接近一年的時間，這個時候說天王不行，無異于給西山居的制作人員澆了一頭冷水。

更何況這盆冷水還是邱新澆的。

西山居三劍客已經出走了一個，剩下的只有邱新和制作音樂的羅霄因。

邱新是團隊大腦，大腦是不能叛變的。

郵件內容很短，前后加起來可能不超過百來字。

當邱新意識到這一點，想要撤回的時候才發現為時已晚。

……

求博軍非常重視這件事情，立刻回復了郵件穩定軍心，大意是雖然現在國內網絡游戲的勢頭正盛，但是并不代表單機游戲的市場會就此沒落，只要用心做好游戲，就能獲得成功。

我們有國內最好的技術，研發水平也是走在世界前列的，我們沉淀了這么多年，有一群死忠的用戶，所以不應該半途而廢。

說實話，這個時候放棄天王，這個沉沒成本也太高了。（沉沒成本，是指以往發生的，但與當前決策無關的費用。但是很多決策者都有可能被沉沒成本所影響，你已經往里面投入了1000萬，放棄就意味著一分錢都撈不回來，那么你不心疼？）

郵件發完以后，求博軍把邱新拉到辦公室促膝長談。

“你啊你。”

求博軍愛之深責之切，看著邱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你知道嗎，在三國的時候，你這種行為是要逼我揮淚斬馬謖的。”

邱新耷拉著腦袋，一向的沖勁都沒有了。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太焦慮，也不至于這么粗心大意犯下發錯郵件的事情。

“求總，我的錯，我愿意承擔，你完全可以開掉我。”邱新坐在椅子上低著頭說。

“我……”求博軍嘆了口氣，“別傻了，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我問你，你郵件里說的是真的嗎？”

邱新噎了一下，過了兩秒才無聲地點點頭。

“沒事，你說說看，為什么覺得網游才是未來？”求博軍倒也不介意，他自己拉了一張椅子來坐到他的前面。

只有把問題梳理清楚，才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于是邱新就大著膽子，把自己的想法，關于未來網絡游戲的分析都說了一遍。

有些東西是擺在明面上的，肉眼可見的。

比如石器時代前段時間通過官方售賣寵物，光是一天的時間，就賣出了1000萬，要知道西山居的游戲，開發兩年才有可能掙個3000萬的樣子。

而人家一天就獲得了這么豐厚的利潤。

說不眼紅是假的。

更何況最近博米的三國online上線，更加堅定了邱新的想法。

網絡游戲來錢快，粘度高，對用戶的時間和金錢是雙重壓榨，而且它里面的社交屬性是單機游戲所不具備的，種種跡象表明，這個東西雖然誕生的時間不長，卻具有廣闊的市場前景。

求博軍聽他說完，思考了很久。

“所以網絡游戲將來會取代單機？”

“取代倒不至于，”邱新說，“但是網游的市場規模，至少在國內來說，將會遠遠超過單機游戲。”

“嗯……”

求博軍皺起眉頭，“可是天王現在都開發了快一年了，要割掉還真的有些舍不得。”

“求總，不是我說，長痛不如短痛，”邱新自己也掙扎了很久，不知道為什么，當面對求博軍的時候他反而淡定了，在這個時候他想通了許多。

“按照我的想法，我們應該早點轉，轉得慢了，這塊蛋糕就沒了。”

求博軍沒有說話，而是躺在椅子里面，蜷縮著，像一個老人。

可他現在才只有35歲，正是人生中的黃金年齡，鼎盛時期。

邱新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耐心地等待著求總的答案。

過了很久，求博軍才點點頭，“轉吧，這個事情你主導好了。”

“好的求總。”邱新喜笑顏開。

不知道為什么，之前一直像被繩子勒住脖子一樣喘不過氣來，經過這次溝通，他一下子舒坦了。

他站起來，正準備離開求博軍的辦公室，只聽后面傳來求總的聲音。

“哎？有一點我沒有想通，”求博軍歪著個腦袋，眉頭擰巴得跟麻花似的，“你說一款網絡游戲開發周期要多久，總不可能比單機游戲更短吧？

博米是怎么做到幾個月就能把網絡游戲做出來的？”

“這……”

如果不是求博軍提醒，邱新還真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默默算了算時間，確實……

博米這次的行動也太詭異了，你總不能是一年以前就開始研發的三國online吧？

如果是那樣，這也太恐怖了。

這意味著——

早在網絡游戲進入中國之前，曹陽就已經預見到了今天，而且早早開始布局做準備，這樣才有可能有今天的成績。

邱新愣在當場，被自己內心的想法震撼得無以復加。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慢地動了動眼睛。

“有一種可能，我看三國online的很多美術資源跟趙云傳挺像的，會不會是在石器時代上線以后，用趙云傳改的？”

可是話一出口，邱新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通過趙云傳改的三國online這個可能性很高。

但沒可能在石器時代上線以后通過趙云傳改。

從制作時間上來說——

來不及。

除非博米使用了西山居所沒有的超前技術和先進的開發方式，否則這個時間太短了。

求總托著下巴，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博米的曹總，難道能預知未來？”

……

曹陽完全不知道，由于自己帶來的蝴蝶效應，導致原本會離開西山居的邱新留了下來，并且本來會延遲到03年才出現的西山居第一款網絡游戲劍俠情緣網絡版提前被求博軍提上了開發日程。

雖然對其他的沒什么反應，不過看到網易在新聞上說要研發網絡游戲的時候，曹陽心頭還是沒來由一顫。

要知道，網易將來可是會成長為國內最大的游戲開發商，在騰訊入場之前，它一度超過了盛大和巨人，成為行業巨頭。

老板丁三石還當選過一段時間的中國首富，其實就是靠著他的游戲事業部。

現在有一個好機會擺在曹陽的面前——

網易公司可以說是運氣低谷，去年在納斯達克上市，剛一上市，就遇到了股災，股價不漲反跌，一度跌破1美元，到現在都還沒有抬起來。

而且網易的老板丁三石還被人質疑造假，現在陷入財務風波當中，網易基本上到了要停牌的危險關頭。

如果趁這個時候把網易買下來，未來它能給自己帶來上百倍的收益。

算了算估值，好像也不是很貴，現在網易靠門戶網站和電子郵箱支撐著，估值大概不到1個億。

他思考了很久，才咬了咬牙。

“哎，算了，雞肋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未來我們的產品線將會完全碾壓網易，買進來干嘛呢？”

是啊，曹陽自己琢磨了半天。

網易最賺錢的游戲部門，他現在已經在做了，而且未來行業內的大牛在曹陽的毒辣眼光和人才招攬計劃中，只能往博米跑。

網易丟掉了游戲，就只剩下門戶網站和電子郵箱這兩個雞肋。

企鵝那邊已經在開發門戶網站了，郵箱的話，曹陽也有自己的目標。

也就是說網易的核心完全可以被現有的產業所取代。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買下網易就顯得有些不太明智了，一家早晚都會被自己吞掉的公司，你買它干嘛？

“算了算了，還是存錢買暴雪吧。”曹陽搖著頭。

一旁的小秘書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情。

老板又在說一些奇怪的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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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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