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二一一章 兩張供詞
柳敏渾身帶血,手中握有兇器,很快京兆府就將她當做頭號疑兇抓了起來。
當時負責的推官姓王,那王推官四周一打聽,幾乎所有的鄰里,都提供了不利于柳敏的證詞。
原來那田家一共有兩個兒子,長子名叫田一土,次子名叫田一山。田家人原本祖祖輩輩都是生活在京城外的田家莊的。京城有很多達官貴人在那里建了別院,買了田莊。
田家莊的人都是靠給貴人們當佃農為生。
田老漢是個瘸子,田家的農活做不過來,他便生了心思,叫次子田一山去跟著一個姓柳的師父學了木匠。那柳師父正是柳敏的父親。
后來的事情,大家都懂,田一山為了學到柳木匠的看家本領,娶了柳敏。這柳敏性子潑辣,在閨閣之中時,便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小辣椒,一直都不好說親。
柳敏嫁過去了之后,又搶在長嫂前頭,生了田家長孫,那脾氣自然是更大了。可惜哪里有人就一帆風順的,那柳木匠有一回給人架橫梁,一個不慎落下來摔死了。
他只有柳敏這么一個女兒,留下的所有產業,自然都是她的。柳敏正是嫌棄鄉下伺候公婆不舒坦,便同田一山一道兒搬回柳木匠原本的小院里住了。
一開始的時候,柳木匠余威尚在,柳敏自然是能夠硬起腰桿子。可是好景不長,人走茶涼,那田一山漸漸地便露出真面目來,再也不想忍受柳敏了。
這不還將他的父親母親,也弄到城里來住不說,還將柳宅改成了田宅。就在兇案發生的前幾日,柳敏同他們還鬧得不可開交,拿著菜刀追著田一山滿巷子的跑,說要殺了他全家。
罵他們家騙婚,又說那田一山在外頭有相好的了,又說他阿爹柳木匠根本不可能從梁上落下來,是田一山黑了心肝,想要霸占他們家產業,方才害死了她阿爹柳木匠。
當時惱得十分的兇,整條巷子里的人,都瞧見了。
更有人住在巷子口的一個閻婆子作證,說是快天黑的時候,瞧見柳敏的婆婆采了蘑菇回來,她一個莊子上的村婦,平日里菜啊米啊的,那都是自己個家里種的。
這一進了城,樣樣都要買,便十分舍不得,時常去外頭摘野菜。閻婆子瞧那蘑菇不對勁,還勸她莫要吃,怕不是有毒,柳敏的婆婆卻是半句也沒有聽進去。
那柳敏平時就瘋,若是瞧見婆母把自己的孩子毒死了,那殺人是完全可能的。
他們都可以作證,柳敏的確有殺人動機!
這樣一來,柳敏當時從現場逃離,手握兇器,又有殺人動機。田家也沒有丟失任何的財物,門也沒有被人破壞闖入的痕跡……在這種情況下,十有八九兇手就是柳敏。
只是……
池時想著,拿起了卷宗里的最后兩張紙,這是柳敏的供述。
一開始她是堅決不承認自己殺了人的。她說自己聽到了風言風語,說田一山同一個姓郭的小寡婦好上了,所以經常不在家里,想要去打探那小寡婦的事情。
田家人待她一日不如一日,婆婆馬氏經常不給她晚食吃,說她一個不干事的婆娘,用不著吃飯。她脾氣性子烈,每每都會大鬧一場,嚇得兩個孩子哇哇哭。
她也是個做母親,不想讓孩子瞧見她這么瘋的樣子,且也不樂意餓著,便尋了個地方繡帕子,賣了錢再換幾個餑餑吃,也不至于夜里餓得身上疼。
那天夜里她回去的時候,在巷子口瞧見了落在地上的一個毒蘑菇,一瞧心中便慌了,急忙往家里趕。院子里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沒有點燈,她著急看孩子,看也沒有看便沖了進去。屋子里沒有火,看不見,她又摸了打火石,點了燈,這一看嚇了一大跳,屋子里的人全都死了。
她惱恨田家人,沒有管他們,先去看了看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的孩子,一探鼻息,早就沒有氣了。柳敏大駭,就想要跑出去報官,可是卻突然聽到了嘭的一聲響。
她嚇了一大跳,以為兇手還藏在里頭,下意識的便拿起了桌子上的刀防身。
可那一聲響之后,便沒有了動靜。于是她拿著刀,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跑的時候,被門檻上趴著的田一山的尸體絆了一下,摔倒在地,沾了一身的血。
她不敢停留,于是快步的跑了出去,在巷子口恰好撞見了領著武曦軍前來的徐昭軍……
池時瞧著,皺了皺眉頭,難怪這個證詞,京兆府的人并沒有當回事。
實在是這其中,有明顯的破綻。
那田老漢死在臺階上,田一山死在門檻上,黑燈瞎火的,柳敏在沖進去的時候,竟然沒有踩到他們,亦或者是被他們絆倒。
臺階寬敞還好說,可是田一山那么大一個壯漢,趴在門檻上。這普通民居的門檻,遠不如高門大戶那么寬,柳敏進去,不可能毫無察覺,直到點燈了,方才發現全家都死光了。
池時想著,又拿起了第二張供詞,這是柳敏被定罪的最后一次開堂審理時的供詞。
罪人柳敏對于殺害田家五口人供認不諱。
在這份供詞里,柳敏進門之后,發現田家全家人都中了毒。兩個孩子因為年紀小,已經中毒身亡,而田老漢還有婆婆馬氏以及田一山,都有些神智不清,她當時悲慟欲絕。
于是拿了刀先砍死了吃蘑菇最多,已經不能動的田一山。田家兩個老人瞧見之后朝外跑,她先前追上了田老漢將其殺害,然后在井邊追到了婆婆馬氏。
將他們都殺光了之后,拿著兇器準備逃走……
兩份截然相反的供詞,都被收錄進了卷宗里。最后柳敏被判了秋后處決,這個案子便終了。
池時看完,眉頭鎖得緊緊地,她拿起那張畫,仔細的看了又看,在畫的一個角落里,發現了一個印記,上頭刻著四個小字徐青冥印。
所以,是有一個叫做徐青冥的畫師,到了現場,將這血淋淋的一幕畫了下來,當做了現場的證據。
池時想著,瞧了許久,她一動不動的,若是有旁人進來,怕不是還以為她看得睡著了去。
“公子,夫人叫您去用飯呢!”久樂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池時這時動了,她抬起手來,手指輕輕地點在那田一山的尸體上。
一品女仵作 第二一一章 兩張供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