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斷長生 378 淳樸人心
窗外一陣微風拂過,林木沙沙作響。
齊榮軒瞪大了眼眸,死死盯著眼前的布衣青衫,或許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一襲青衫雙手負后,淡然道:“徐天然。”
齊榮軒是不知江湖、不涉廟堂的籠中雀,怎會知曉徐天然的名字,面對眼前陌生的青衫,齊榮軒緊緊攥著拳頭,問道:“為何你既是陣師又是修士?”
徐天然平靜道:“這不是你該問的。”
齊榮軒知道自己心急了,不過初次相見,如何交淺言深,齊榮軒雙手抱拳,“敢問公子,你誘我前來是要取我性命,還是要救我一命?”
徐天然轉過身來,細細打量齊榮軒,輕聲道:“救人者唯有自己,外人如何能救你?”
齊榮軒眼眶一熱,“只要公子帶我離開夷州,在下愿效犬馬之勞。”
徐天然微微搖頭,“豈不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終究只是籠中雀罷了。”
齊榮軒心有所感,沉聲道:“你與琉球宗那伙人不一樣。”
“哦,此話怎講?”
齊榮軒堅定道:“你身上有善意。”
徐天然微微一笑,“看來不是個死板的孩子,還是會說些好話。”
齊榮軒撓撓頭,氣氛緩和。
徐天然緩緩坐下,又給齊榮軒倒了一杯酒,笑道:“這是結盟酒,喝了它你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自此生死相依,你敢喝嗎?”
齊榮軒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一杯酒咕嚕嚕入肚,旋即腸胃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灼燒,齊榮軒強忍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氣派。
徐天然笑道:“陣云閣有多少陣師種子?”
齊榮軒豁出去了,反正自己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權且相信眼前青衫一回,一一說道:“天字號學舍二十二人,地字號學舍六十六人,玄字號學舍一百零八人,黃字號學舍二百五十六人。”
這便是陣云閣的全部身家,若說多么雄厚還真談不上,但是陣師與修士不同,陣師本就稀少,加之沒有修士悠長的壽元,始終都是緊俏貨。
眼下陣云閣陣師不過四百余號,他們已經算得上得到天道眷顧之人,想想那些一出生便無陣師天資之人,他們一生所面臨的磨難比起齊榮軒而言要艱難多少?
想要在琉球宗得以存活,首要便是有用,凡是無用之人琉球宗不會多花一顆糧食養他,而齊榮軒一等住在天字號學舍之中的大陣師種子已經算是歡誼樓所誕下嬰童之中的幸運兒。
他們一出生就得到最好的照料,獲得最好的修煉資源,除去沒有自由,也是錦衣玉食,畢竟天字號學舍二十二顆大陣師種子可是琉球宗的寶貝。
歡誼樓每誕下百名嬰童,唯有不足十人擁有陣師天資,而大陣師種子更是可遇不可求。
縱然是大陣師種子也分一品、二品,如齊榮軒這等一品陣師種子在琉球宗數百年之中攏共出現不足十人,許多功成名就之后早已作古。
如今天下諸國能有二品陣師坐鎮足以威懾諸國,擁有一品大陣師的國度鳳毛麟角,為何齊榮軒逃走楚門風宛如癲狂了一般,只因齊榮軒可太過天賦過人,若是將來在戰場磨礪一番,或許會成為威震天下的大陣師。
天字號學舍凡二十二人,皆是大陣師種子,但是除去齊榮軒、沈擎蒼、盧希倫、吳明哲四人和新得的蔣言、蔣理六人擁有一品陣師的天賦,其余眾人至多不過是二品陣師。
于楚門風而言幸福的日子才過了幾日,沒曾想就出現偌大的紕漏,若是齊榮軒成功逃走,或是意外死了,恐怕大哥就要降罪下來。
一名一品大陣師于琉球宗而言有多大的臂助,更何況齊榮軒的天資讓楚門風都看不到盡頭,聽聞傳說中的頂級陣師可以勾連方圓千里百姓心聲,將數十萬戰意匯聚,一擊之威比肩陸地神仙。
如果齊榮軒能夠達到那一個層次,琉球宗的未來數十年躋身天下一流宗門不在話下。
楚門風如何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罪責,無論如何他都要彌補自己犯下的錯,徐天然自然也看出了齊榮軒的陣師資質,同為陣師連徐天然也不禁感慨,齊榮軒的陣師潛質尚在蔣言、蔣理之上,或許他的成就將會比蔣言、蔣理更高。
徐天然亦是喝了一杯酒,沉聲道:“你想救下陣云閣所有的兄弟姐妹嗎?”
齊榮軒眼眸冒出耀眼光芒,“如果可以,縱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徐天然招招手,徐徐從懸在半空,宛如鬼魅,齊榮軒瞧著黑衣小童有些害怕,問道:“他是鬼物嗎?”
徐徐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旋即就要擼起袖子狠狠揍一頓口無遮攔的齊榮軒。
徐天然一個眼神,徐徐只能忍氣吞聲,慵懶地躺在半空之中,還不忘悄悄朝齊榮軒擠眉弄眼,意在恐嚇他。
齊榮軒躲在徐天然身后,徐天然笑道:“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一字不差都記住,然后又不許在心里想起,因為飛升境大修士能夠看穿凡人心思,我知這對你來說很難,不過我相信你能做到。”
齊榮軒鄭重點頭。
徐天然臉色平靜,沉聲道:“我要你回到陣云閣,暗中將陣云閣所有人組織起來,一旦戰事驟起,我需要你的臂助。”
“若我回去閣主豈會饒我,定然將我就地正法,我雖不怕死,你也不能讓我白白送死。”
“你聽好了,你自紅葉村上岸,若我所料不錯,紅葉村已經為陣云閣所控制,他們的性命危如累卵,你要回去救他們。”
齊榮軒想起了那個送自己飯團的少女,依稀聽見別人叫她桃鳶,是一個很美的名字,若是他們被自己牽連而沒了性命,自己良心難安。
齊榮軒堅定道:“我聽你的,還有什么要我做的。”
徐天然笑道:“你能做到這一步就夠了,我就能多幾分勝算。”
“能告訴我,何時可以逃走?”
徐天然輕輕拍拍齊榮軒的肩膀,笑道:“我們不走,我要將琉球宗連根拔起。”
齊榮軒眼神皆是不可思議之色,但見青衫堅定的眼神,齊榮軒一股豪邁氣概噴涌而出,“視死忽如歸,老子就陪你冒一回險,橫豎是個死,我不怕。”
徐天然使了個眼色,徐徐慵懶地做起,伸了個懶腰,轉瞬,齊榮軒只覺得識海傳來一陣劇痛,倒地哀嚎。
良久,徐徐將齊榮軒的一抹神識收入識海之中,齊榮軒仍舊頭疼欲裂,“這是作甚?”
徐天然平靜道:“一來收你一縷神魂,你的所思所想皆在徐徐識海之中,你若有背叛我們的想法,徐徐可以轉瞬就將你識海震碎,你就成了無神魂的行尸走肉。二來為你遮蔽識海,讓旁人看不透你的識海,你只要將這些想法掩藏,便是楚門風也難以看穿你的心思。”
齊榮軒并不生氣,畢竟自己與徐天然萍水相逢,他不信任自己實屬應當,齊榮軒大氣地抱拳,“只要能救下陣云閣的所有人,還他們自由,我愿意窮其一生為你差遣。”
徐天然擺擺手,“我就不留你吃飯了,怕引起楚門風猜疑,你大膽回去,楚門風至多嚴懲你,不會要了你的性命,更是不會傷了你的體魄,畢竟你可是天資奇佳的大陣師種子。”
徐徐打了個響指,房間恢復如常,徐徐悄然將齊榮軒帶出雞籠港,身形幾個閃爍就出現在紅葉村。
紅葉村,楚門風親自坐鎮,紅葉村數百村民皆被集合在祠堂之中。
一名黑臉教習走到臺上,對著臺下數百名聒噪的村民怒吼道:“肅靜。”
村民們一聽上宗仙人開口,立即鴉雀無聲。
大狗子在桃鳶身旁,在她耳畔悄聲道:“這事應該和白天的那個家伙有關吧。”
桃鳶一手貼在胸口撫摸冰涼的翡翠指環才覺得心安,她將他送給自己的翡翠指環拿紅繩串起,戴在脖子上,想起他遠去的背影,在心里吶喊:快走,千萬別回來,如你所說,后會無期。
大狗子見桃鳶不說話,自討沒趣,自己兩個好兄弟二狗子、三狗子一同竊竊私語。
祠堂之外,二十名身披重甲的甲兵將門口守住,夏郎中看一眼燒的旺盛的火盆,加上這么多人塞在狹窄的祠堂之中,只覺得燥熱難耐,但見眼前形勢,不容樂觀,好在自己白日沒有對那名落水公子出手相救,不然這條性命就沒了。
黑臉教習重重咳嗽一聲,朗聲道:“今日有一名上宗逃犯途徑紅葉村,聽聞村里頭還有人膽敢資助逃犯,可知這是犯了什么罪?”
紅葉村的保長在一旁縮著腦袋,唯唯諾諾道:“死罪。”
黑臉教習氣沉丹田,聲音洪亮有力,“上宗給你們一個機會,誰能誰出他的去處,上宗就當紅葉村將功抵過,否則,按照上宗法條,紅葉村窩藏逃犯,所有成年男子皆斬首,婦孺終生為奴。”
此言一出,村民們沸騰了,大狗子心知不好,這些個平日里說著冠冕堂皇話的鄉親們為了自保肯定要出賣桃鳶和自己。
保長立即跪地求饒道:“上宗,那廝與紅葉村并無一點干系,我這就讓知情人將情況稟報上宗,還望上宗莫要降罪。”
楚門風黑著臉,并不言語。
年逾花甲的保長老淚縱橫,語重心長道:“鄉親們,上宗給了咱們機會,為了咱紅葉村,快將實情報來,那賊人與咱非親非故,咱沒必要為他遮掩。”
三狗子看著二狗子,二狗子看著大狗子,大狗子只是微微搖頭,大狗子知道,上宗不會那么好心,只要與那人有牽連,都會被上宗秋后算賬,自己不會上當。
良久,大多數村民并不知白日村里有來了什么逃犯,少數知道內情之人不敢言語,生怕惹禍上身,不如靜觀其變。
忽然,王婆婆站了出來,指著桃鳶道:“今日早上,桃鳶帶著三狗去河邊撈了一個人去夏郎中處診治,那人應該就是上宗所說的逃犯,老婆子眼花一開始還以為是村里頭的后生,上宗想知道內情就把桃鳶和三狗叫出來問話。”
寂靜,滿屋子寂靜。
村民們一顆懸著的心懸到九天之上,他們并不在意桃鳶和三狗的命運,他們只擔心上宗會不會遷怒與己,會不會要了自己性命?
王婆婆一下子把矛頭指向桃鳶和三狗,這下村民們只能提心吊膽地看熱鬧,還不忘竊竊私語,或幸災樂禍,或出言指責。
桃鳶滿心悲戚,原本淳樸的村民就這么把自己出賣了,保長爺爺平日里對自己挺好,此時,保長竟然嚴厲道:“桃鳶、三狗出來,快跟上宗說賊人的去向,只要你們如實稟報,我會向上宗求情。”
桃鳶、大狗子、二狗子和三狗子從人群中走出,黑臉教習不忘冷冷道:“還有夏郎中一同出來。”
夏郎中哭喪著臉,一邊搖頭一邊走出人群,一行五人齊刷刷站在臺下,不知等待他們五人的命運會是什么?
村民們心里只覺得暗自慶幸,終歸不會牽連到自己就好。
大狗子仰天大笑,“你們以為把我們出賣了就能活,就這紅河兩岸,多少村落被上宗屠戮,說得越多死得越快,這個道理都不懂,愚昧。”
滿場嘩然。
保長捂著胸口,幾乎氣暈過去,上氣不接下氣道:“快來人,把大狗子的那張嘴撕爛。”
黑臉教習言語冰冷道:“落入我的手中由不得你說不說。”
黑臉教習捏著拳頭,骨骼發出“咯咯咯”的恐怖響聲,大狗子渾然不懼,“那逃犯是我一人放走的,與其余人無關,至于他的去向,我也不知道。”
桃鳶雙眸含淚,不曾想平日里吊兒郎當的大狗子竟然這般仗義,桃鳶正想站出來攬下罪責,大狗子輕輕一推,站在桃鳶身前,瀟灑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老子要是吭一聲就不是男子漢。”
黑臉教習咧嘴笑道:“讓我看看你的骨氣有幾斤幾兩重。”
祠堂之內,大狗子的慘叫聲響徹天際,慘狀令人不敢直視。
桃鳶兩行清淚如瀑,邁出一步,視死如歸道:“人是我救的,沖我來。”
我有一刀斷長生 378 淳樸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