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揍你,金丹境就夠了

正在蒲城閑逛的一襲青衫稍稍停頓了腳步，眺望一眼披云山，淡然一笑。

黑衣小童不知從哪里買來一個包裹，里頭裝著琳瑯滿目的各色物件，千奇百怪，一些物件連徐天然也說不出名字來。

徐天然見黑衣小童樂在其中，就順其自然，反正也沒花幾個錢，徐徐高興就好。

徐徐手上舉著一個竹風車，狂奔起來，風車就飛速轉動起來，徐徐樂得“咯咯”笑，笑聲像極了下蛋的母雞。

看著徐徐的傻笑，把徐天然和千尋樂壞了。

徐天然看了眼臨著黃河的東門城墻，眼神黯然，當年劉三在此跳河，是自己將劉三救了起來，但是，心如死灰的劉三終究還是隨喜兒一起去了。

每當夜幕降臨，徐天然都會在內心拷問自己，當年自己要救劉三嗎？

明知劉三已經心死，究竟是強留著劉三的軀殼活著，還是放任劉三尋死？

或許，經過歲月的洗禮，劉三能從悲痛中走出來呢？

種種疑問至今徐天然也得不到答案，只是，徐天然覺得那一刻的抉擇有點太過涼薄，不過，行走江湖，做個涼薄之人終歸是好一些。

江湖像一座冰冷的青石棋盤，縱橫十九道，宛如江湖紛亂的局勢，山上、山下，宗門、廟堂，彼此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黑白棋子，星羅棋布。

不論黑子、白子，皆以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與敵廝殺，理直氣壯。

每一顆棋子都以為自己是制勝的那一步棋，誰曾想往往你自以為是的謀劃不過是別人的誘餌罷了，稍有不慎就淪為棄子，成為螳螂捕蟬的蟬。

棋盤十九道，江湖遠遠不止十九道，江湖仿佛置身于天地之大的棋盤之中，每個人都是棋子，而人們往往察覺不到，反而以為別人是自己的棋子，自作聰明擺布天下。

江湖的棋子，比棋盤多了灰色的棋子，似人心反復，時而為白，時而為黑，令人難以捉摸。

而能在幕后下棋之人，整座江湖屈指可數，認為自己在下棋之人，卻多如牛毛。

拐角處，徐天然看見了臉色蒼白的唐云龍，兩人對視一眼，一襲青衫率先開口道：“砸場子去？”

唐云龍笑道：“可。”

留下千尋和黑衣小童莫名其妙。

萬重山，萬輝門祖師堂，門主萬常勝和一眾長老議事。

沈長青輕輕挪動肥碩的身子，冷峻道：“云麓山莊勢力雄厚，以萬輝門的實力不可硬吃，只能徐徐圖之。唐云龍中了血咒，不得破鏡，如今仍舊占據少主之位，云麓山莊之內對唐昊不滿的情緒在慢慢醞釀，只要，我們能挑起云麓山莊內耗，偌大的云麓山莊覆滅不過在旦夕之間。”

門主萬常勝對沈長青畢恭畢敬道：“萬輝門皆聽從沈先生調遣。”

沈長青沉聲道：“唐云龍心性頗為沉穩，若是昨日他在客棧之中出手，少主就可以出手狠狠凌辱唐云龍一番，折損云麓山莊的臉面，云麓山莊內部自然就會鬧騰起來，我晉王府潛藏在山莊的細作稍稍挑唆，罷黜唐云龍的聲勢便會愈加浩大，而唐昊多年不在，云麓山莊自然而然就會陷入混亂。若是唐昊不歸，則云麓山莊大權旁落，若是唐昊歸來，免不了又是一番腥風血雨，幾經折騰，云麓山莊不足為慮。”

萬輝煌笑瞇瞇道：“沈先生所言甚是，我早就看那唐云龍不順眼很久了，昨日他若敢動手，我就把他揍得連親爹都不認識，再剝光了衣服在蒲城游街。”

沈長青笑道：“少主英明。”

萬輝煌洋洋得意。

昔年唐云龍入青云榜，在關中為萬千少女所迷戀，萬輝煌著實看得兩眼通紅，尤其是萬輝煌在青樓買春之時，趴在姑娘肚皮上辛勤勞作，只聽見姑娘仍舊在呢喃喊著云龍，萬輝煌醋意大盛，將那花魁打得體無完膚。那時起，他就下定決心，這輩子一定要好好損他唐云龍的面子。

沒曾想老天開眼，真的就被他得到了機會，唐云龍身中血咒，修行之路斷絕，萬輝門又得到晉王府相助，沈長青親自指導自己修行，更是服用了許多增益修為的丹藥，讓自己破鏡神速，短短三年就躋身化神境。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只要，唐云龍膽敢在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要狠狠羞辱他，只要唐云龍敢還手，自己報仇雪恨的機會就來了。

忽然，一個聲音幽幽冒出：“誰說要揍得我連親爹都不認識，還有剝光衣服游街？”

萬輝煌朗聲笑道：“哈哈，真乃上天眷顧我，唐云龍，你竟然送上門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唐云龍一襲白衣，飄然而落，身后，一襲青衫，沉默不語。

萬常勝疑惑不解，這二人如何上山？

萬輝門雖不是江湖一流宗門，護宗陣法不全，卻也不是什么啊貓啊狗都能闖上來的。

萬常勝滿肚子狐疑，緊緊盯著唐云龍身后的一襲青衫，萬常勝也沒把唐云龍放在眼里，總覺得是一襲布衣青衫搞的鬼。

唐云龍朝萬輝煌勾了勾手指，輕蔑笑道：“比劃比劃？”

“誰怕誰？”

話音未落，萬輝煌一劍遞出，化神境靈力如溪水流淌。

唐云龍靈力微動，不過是金丹境的修為，萬輝煌冷笑一聲：“區區金丹，還敢上門送死，不過，本少爺心善，自會饒你一命，只會將你扒光了衣服掛在竹竿上游街，讓那些仰慕你的女子們好好看看云麓山莊少主的曼妙身軀。”

唐云龍笑容和煦，宛如春風，“揍你，金丹境就夠了。”

萬輝煌傾力一擊，氣勢雄壯，但是徐天然一眼就看透了，花架子而已，虛浮的境界，化神境已經是無數丹藥堆砌而成，飛升境是決不敢指望的。

而且，這般稀爛的化神境，在唐云龍金丹境跟前，也是不堪一擊。

只見，唐云龍驚雷出竅，一記雷殤，天空一道驚雷落下，徑直落在萬輝煌頭頂。

萬輝煌眼見晴空萬里，哪兒來的晴天霹靂。

奈何，僅僅一招，萬輝煌渾身衣衫盡碎，全身烏黑，原想要將唐云龍綁了剝光衣服，反倒被唐云龍將衣服剝光了。

徐天然低頭淺笑。

萬輝煌毛發為驚雷所燒，一股焦黑的味道彌漫開來，萬輝煌渾身慘淡模樣，萬常勝看不下去，幾乎氣得嘔血，一半是被不爭氣的萬輝煌氣的。

化神境對金丹境，還為唐云龍一劍劈成這般模樣，簡直丟了萬輝門的臉面。

萬常勝氣急敗壞道：“唐云龍，你膽敢擅闖萬輝門祖師堂，出手傷害我兒，我饒不了你。”

唐云龍一股蓬勃靈力沖破瓶頸，化神境氣機流轉，萬常勝驚懼道：“你、你怎么破鏡了，不是中了血咒嗎？”

唐云龍氣機流轉，境界扶搖直上，壓抑了太久的境界沖破了化神初境、中境，直抵化神巔峰。

唐云龍深吸一口氣，將境界打壓，不能貪多，一旦底子不夠堅實，再高的修為不過是空中樓閣，一觸即潰。

最終，唐云龍的境界停留在化神中境，渾身氣息比起原來強橫了許多。

沈長青依稀可以看見唐云龍身上有一股真龍神魂籠罩，倒吸一口涼氣，“真龍之身？”

唐云龍并未回答，劍指萬輝煌，沉聲道：“萬輝門勾連外敵，企圖顛覆我云麓山莊，今日我唐云龍來討要一個說法。”

萬常勝雖是萬輝門門主，卻不過是飛升初境修為，而且其中不乏沈長青的功勞。

萬常勝父子為何如此厚待沈長青，自然是沈長青對萬常勝父子的破鏡居功至偉，但是，在真正頂尖的江湖高手眼中，如萬常勝父子這般依賴丹藥破鏡，無異于揠苗助長，看似境界高了，實則自絕大道。

萬常勝的飛升境，在徐天然眼中與紙糊的差不多，而萬輝門一眾長老不過金丹、化神，在徐天然和唐云龍眼里與雜魚無異。

這正是徐天然、唐云龍敢二人直闖萬輝門的原因，在徐天然眼里，對手唯有一人，便是沈長青。

唐云龍破鏡神速一來是自己壓制境界太久，像被擠壓的彈簧，一旦放開，就快速跳起來，二來則是得了真龍之血，洗筋易髓，不再是凡人之軀，而獲得了真龍之身，強大的真龍血脈刺激之下，唐云龍若是不刻意壓制境界，化神巔峰唾手可得。

好在，唐云龍并不貪婪，將境界牢牢壓制在化神中境，不然短時間內看似唐云龍境界攀升得快，實則留下的隱患極多。

徐天然冷冷看著沈長青，問道：“聽說你是黃雀刺客？”

沈長青直言不諱，“是又如何？”

“那你該死。”

沈長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譏諷道：“毛都沒長齊的小牛犢真的不怕虎，今日，沈爺就讓你知道江湖的殘酷。”

一襲青衫緊握腰間長平，勾了勾手指，灑然道：“來。”

唐云龍上前一步，嚴肅道：“其他人歸我了。”

轉瞬，沈長青腰間軟劍出鞘，這一幕像極了當年一幕，似乎黃雀諸多刺客皆出自同一名師父，兵器皆是軟劍。

軟劍宛如一條毒蛇，搖晃著身姿就要將徐天然洞穿。

徐天然原地不動，長平出鞘，青蛇殺意流淌，浩瀚殺意一刀將沈長青軟劍擊退。

沈長青斜眸笑道：“有點實力，怪不得敢說大話。”

唐云龍緩緩上前，手中驚雷劍紫雷縈繞，萬常勝不知為何內心生出一股懼意，明明自己是飛升境，怎的在區區化神境的唐云龍跟前會生出懼意。

唐云龍心有所思，心中壓抑了數年的情緒似江水滾滾襲來，萬常勝只覺得在自己跟前的不是什么唐云龍，而是黃河自昆侖咆哮而來。

萬常勝抿著嘴唇，決然不會束手就擒，出手就是傾力一劍，全然不顧一劍之威會將祖師堂損毀大半。

唐云龍更是不會管萬輝門祖師堂是否能得以保全，一股悲愴情緒涌上心頭，往事歷歷在目，爹胡子拉碴的面容，云朵悄然啜泣，喜兒的笑容，如柳條飄蕩的劉三，短短數年，經歷了太多事情的唐云龍不再是沒心沒肺的云麓山莊少主，而是劍客唐云龍，劍心純粹，宛如紫雷。

轉瞬，一招雷殤，數十條紫雷如巨龍自天上掉落，萬常勝癡癡看著天上一幕，收回劍招，渾身靈力凝聚在劍尖，苦苦抵御紫雷落下。

“轟然”巨響，萬輝門祖師堂轉瞬夷為平地，一眾看著天上紫雷墜下的萬輝門長老、嫡傳弟子，眼睜睜看著紫雷侵襲，轉眼，渾身衣衫、毛發為紫雷所焚，身形慘淡至極。

沈長青軟劍如蛇，編織出一個巨大牢籠，卻始終無法鎖定一襲青衫的身形。

良久，沈長青懸于半空，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一襲青衫淡然道：“在下徐桐。”

沈長青厲聲道：“你就是那個賤人生的雜種？”

徐天然面無表情，并不逞口舌之快，兵車祭出，虛空凝滯，沈長青身形為之凝固，沈長青神識震動，當年的那個廢物怎的就變得如此厲害，他想掙脫這股莫名的力量，卻始終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柄發出陣陣悲鳴的長刀徑直向自己劈來。

刀光閃過，沈長青尸首分離。

兵車歸鞘，血濺三尺。

萬輝門眾人雖是身形慘淡，但至少還活著，仍舊有些許慶幸。

奈何，萬輝門祖師堂毀于一旦，歷代先祖的靈牌、畫像無一完整。

萬常勝看著萬輝門千年基業在自己手上毀于一旦，頓時，悲從心來，放聲大哭起來。

萬輝煌亦是低聲啜泣，沈先生說帶領萬輝門走向輝煌，怎的就淪落至如今這副田地。

萬常勝光著身子，怒斥唐云龍，“云麓山莊膽敢斬殺晉國劍仙，就不怕晉王一怒之下引兵來襲，區區一座宗門能抵擋千軍萬馬嗎？”

唐云龍驚雷歸鞘，動作與徐天然如出一轍，淡然笑道：“云麓山莊不知什么晉國劍仙，只知萬輝門供奉。”

萬常勝語氣冰冷道：“晉王不會放過你的。”

唐云龍聳聳肩，“不勞萬門主費心，萬門主只需想著今日如何游街，讓關中百姓一睹萬門主的完美身軀，這算是萬輝門最輝煌是時刻吧。”

萬輝煌口急失措道：“你、你、你膽敢如此，我萬輝門與云麓山莊不死不休。”

唐云龍雙手抱劍，眺望天際，徐天然沉默不語，只是將沈長青肥碩的腦袋一腳踢到天邊，旋即，虛空一刀，將死不瞑目的腦袋徹底斬碎。

唐云龍從未見過徐天然這般暴虐的時刻，但是，唐云龍多少也知道了徐天然的往事，只是輕輕拍了拍徐天然的后背，徐天然這才漸漸回過神來，猛然發現自己沖動了。

忽然，數十名修士躍入萬輝門，為首一名劍客白面無須。

徐天然不認得，但是來者似乎認識徐天然。

為首劍客厲聲道：“把謀逆的萬輝門眾人押入囚車，游街過后帶回天京城，關押至刑部大牢。”

徐天然知道來者是大梁修士，徐天然和唐云龍皆不想涉及廟堂之事，剛想要扯呼，只見數千鐵騎將兩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劍客仔細端詳一襲青衫，良久，搖搖頭道：“不怎么樣，斷水和轉魄被喂了什么迷魂湯，去了一趟妖界滿口都是夸贊的言語。”

身旁又有一名劍客現身，附和道：“確實不怎么樣。”

徐天然一臉無奈，自己像是街上賣藝被囚禁在籠子里的猴子，任由他人評頭論足，內心不悅道：“老子怎樣干你屁事。”

兩名劍客不約而同點頭道：“回頭稟報花主殿下，說這小子對咱們出言不遜，想要到大梁當倒插門女婿，我第一個反對。”

旋即，只見一襲青衫的面容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露出一抹虔誠的笑容，躬身抱拳道：“晚輩見過兩位前輩，方才言語失當之處還望海涵。”

來者是越王八劍排名第四和第七的驚鯢和懸翦，自從斷水和轉魄自妖界歸來，言語之中對一襲青衫滿是溢美之詞，二人自然對素未謀面的一襲青衫高看了幾分，沒想到一見面，就覺得被那倆貨欺騙了，就這模樣哪里配得上花主殿下。

細細想來，二人肯定被這廝收買了。

驚鯢面無表情道：“妄想亡羊補牢，來不及咯。”

徐天然湊到驚鯢和懸翦跟前，悄然地上兩個包裹，“這是道祖親制茶葉，晚輩誠心奉上，還望兩位前輩恕罪。”

驚鯢和懸翦的臉色立即緩和了不少，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亙古不變的真理，驚鯢和懸翦收下了包裹，驚鯢和顏悅色道：“現在瞧著順眼多了。”

懸翦附和道：“我也這么覺得。”

原來大梁對萬輝門與晉國眉來眼去早就下定決心將萬輝門鏟除，不曾想被徐天然和唐云龍搶先了，不過，驚鯢和懸翦覺得也沒白來，至少見到了花主殿下畫像之中的意中人。

說實話，比起畫像中的豬頭形象，當面瞧著一襲青衫還是順眼不少，不過初次見面不給點臉色怎么能有好處呢？

再者說了，越王八劍都是花主殿下的娘家人，若是不說兩句重話，這小子的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可惜，在徐天然的道祖茶葉攻勢之下，兩人轉瞬就被腐蝕了。

唐云龍見一襲青衫和驚鯢和懸翦有說有笑的模樣，淡然一笑，這小子行走江湖斷然吃不了虧，變臉比翻書還快。

轉念一想，這似乎不是什么褒獎的話，都說小人才變臉比翻書還快，可是，眼前景象也想不出什么好詞了。

唐云龍并不主動與驚鯢和懸翦搭話，云麓山莊祖訓，身在江湖，不涉廟堂，唐云龍不管梁晉如何相爭，云麓山莊不偏不倚，兩不相幫。

縱然晉王對云麓山莊圖謀不軌，但是，唐云龍仍舊不打算與大梁眉來眼去，身在江湖，便只問江湖事。

這一日，萬輝門一眾，自門主至守門小弟子皆被大梁鐵騎一鍋端了，而萬常勝、萬輝煌和一眾長老更是赤裸著身子被大梁鐵騎關押在囚車之中招搖過市，關中原本有些想投靠晉王謀取富貴的宗門在朱子柒這一手鐵血壓制之下，紛紛斷絕了和晉王府的往來。

而徐天然和唐云龍獨闖萬輝門的事跡從未被人提及，或許，這是朱子柒有意為之，畢竟，若是徐天然的蹤跡出現在云麓山莊，一旦引起了李天勖的注意，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我有一刀斷長生 311 揍你,金丹境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