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斷長生 326 進城
夜色似水,寧靜、恬淡。
大戰過后,這份平靜尤為難得。
一襲青衫尋了一處僻靜的草地,席地而坐,再大大咧咧躺了下來,仰望蒼穹,怔怔出神。
林安冉學著徐大哥的模樣,也躺在了冰涼的草地之上,徐天然溫潤的靈力流淌而出,一股白霧在草地上蒸騰,讓林安冉虛弱的身子覺得溫暖了幾分。
水云間,錢彬彬凝眸遠眺,見天際靈力漸漸消散,問道:“花姐,徐天然贏了吧。”
花染點點頭,柔聲道:“他比我預計的還要強一些。”
錢彬彬笑道:“可惜咱們錢氏顯得市儈了,若是第一時間施以援手,會不會更好一些。”
“那可未必,公子仔細想想,徐公子和南宮公子皆非池中物,能是這般蠅頭小利就可以收買的?”
錢彬彬贊同道:“話雖如此,不過行走江湖,朋友有難,自當兩肋插刀,像我這般只能躲在一旁連搖旗吶喊都做不到的無用朋友豈不是雞肋?”
“換句話來說,讓他們守護公子比公子庇護他們,這份情誼孰輕孰重?”
錢彬彬疑惑道:“此話怎講?”
花染笑而不語。
甲乙拎起酒杯,與李長安碰了最后一杯,滿足道:“這頓開胃酒喝盡興了,早點歇息吧,就等著主菜上來了。”
李長安笑道:“甲兄說的有理。”
溶洞之中,蘇瑾月額頭汗珠密密麻麻,她沒想到彌散功法竟然如此兇險,數次施針差點就跟不上靈力流轉的節奏,好在自己眼疾手快,這股靈力并非順著靈脈按部就班流轉,總是會出現在出乎意料之處,若是南宮千白道心不穩,或是自己施針跟不上節奏,南宮千白第一次修行彌散早已失敗。
蘇瑾月也著實佩服身材消瘦的南宮千白,看似虛脫的身子潛藏的力量卻總是讓自己刮目相看。
在蘇瑾月施針遲滯的片刻,千白都是靠著自己的意志力在堅持,那份痛楚宛如剝皮拆骨,跟徐天然疏通靈脈的痛苦旗鼓相當。
若是千白一時間被這份痛楚所吞噬而失去了意識,這股亂竄的靈力就會在靈脈之中暴動,千白彌散修煉不成不說,還要走火入魔。
蘇瑾月施針便是為千白體內的這股宛如洪水的靈力構筑河堤,讓靈力洪水只能在規定的趨于流竄,以此減輕千白的痛楚。
若是按照彌散心法第一趟修煉有成,往后修行就會越來越順遂,千白只需要逐步穩固河堤,讓靈力按照彌散心法流轉,靠著水磨的功夫彌散修行至大乘不在話下。
啊黃帶著倆媳婦兒拐了一個大彎,終于回到了徐天然身邊。
阿黃的倆媳婦兒對阿黃越來越死心塌地了,方才阿黃在她們面臨危險的那一刻露出的一雙翅膀讓她們堅信阿黃就是遠古傳說的天馬。
徐天然也看見了阿黃的本事,見阿黃輕輕舔了舔自己的腦袋,似在說,“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的。”
徐天然摸摸啊黃的鼻子,笑道:“我哪里會怪你,身為戰神的坐騎沒點本事我也不信呀。”
啊黃瞪大眼眸,從前只聽人說老白是人屠、殺神,從來沒人稱呼他為戰神,想不到在徐小子心里對老白如此尊崇。
阿黃伏下身子,依偎在徐天然身側,只覺光陰很快,一不小心原來那個追著自己跑的混小子就長大了。
或許,阿黃的內心里并不希望徐小子成長得這么快,反而希望他可以走得慢一點,一路上的風景很多,累了就停下來,看一眼沿途的風景,而不是如現在這般馬不停蹄朝前奔跑。
什么年紀做什么年紀該做的事。
想想徐小子年幼之時也沒有什么童年,皆是在修行之中渡過,等到好不容易長大了,又在江湖浮沉,一天愜意的日子也沒過過。
像徐小子現在年紀就該找個心儀的姑娘好好談情說愛,想及此處,阿黃發覺,徐小子可以啊,看似整日行色匆匆,修行一日沒有落下,竟然還能騰出手來和姑娘談情說愛。
朱子柒和姬勝雪二人,以啊黃的目光自然是更喜歡雪丫頭,好歹是咱青山鎮自己人,而且雪丫頭多溫柔啊,徐小子將來娶了雪丫頭,雪丫頭還不得把自己當祖宗供奉。
柒丫頭各方面都挺好,就是太要強了,徐小子和她在一起可沒好日子過,連帶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喲。
啊黃看了看自己旁邊的倆媳婦兒,柒丫頭要是知道自己有一雙媳婦兒肯定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的,以柒丫頭眼里揉不進沙子的性子,哪里容自己在旁邊把徐小子帶壞了。
啊黃抬頭望天,覺得有些惆悵吶。
徐天然一眼就看透了啊黃繁雜的心思,笑道:“放心,將來把子柒娶進門,就是咱說了算,哪里容一個婦道人家說三道四。”
啊黃神情悲戚,一臉不相信的模樣。
徐天然悻悻然陪笑。
花染侍奉錢彬彬睡下,從頭上扯下幾根頭發,分別系在門窗之上,這樣房間有任何風吹草動也難以逃過自己的靈力感知。
等一切都安排妥當,花染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知州大人獨自一人輾轉反側,沒叫侍妾陪睡,頭一次得到家主安排的重擔,錢書生怕自己忙中出錯,躺在床榻上反復推敲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和做的每一件事,宦海浮沉數十載,錢書早已養成了謹小慎微的性子,他決不能在此緊要關口犯錯,只要少主滿意了,自己這一脈回歸錢氏,在錢氏未來有一席之地自己就死而無憾了。
花染悄無聲息在漆黑的房間了呆了良久,直至花染放下茶杯,有輕微的聲響。
錢書老當益壯,彈起身子,驚訝道:“誰?”
花染從袖子里取出火折子,將桌子上的燭火點燃。
錢書一見是少主的貼身丫鬟花染親至,立即穿著褻衣便起身相迎。
花染柔聲道:“知州大人莫要見外,奴婢冒昧前來驚擾了知州大人,還望知州大人見諒?”
“花姑娘見外了,您是少主貼身侍從,地位之尊崇哪里是老夫所能比擬的,花姑娘深夜前來必有要事,花姑娘就莫要客氣,只要老夫能幫得上忙,老夫愿效犬馬之勞。”
“知州大人是個通透人,奴婢前來確有要事......”
花染走后,深夜知州府邸一頂轎子出門去。
揚州緊閉的城門緩緩開啟,知州大人深夜出揚州。
華老頭席地而坐,瞇著眼睛眺望遠處,平靜道:“來了。”
徐天然雙手放在腦后,嘴里叼著一根甘草,漫不經心道:“知道了。”
沒多久,就見知州大人火急火燎來了,錢書氣喘吁吁,徐天然一眼就看穿了知州大人拙劣的表演,哪里有坐轎子還氣喘吁吁的?
錢書一邊喘著粗氣,直奔華老頭身前,深深一揖道:“華神醫,聽聞你要搬離采石鎮?”
華老頭摳出老大一塊鼻屎,幽幽道:“被人趕走了,不然哪里有連夜搬家的道理,又不是欠錢不還連夜跑路,實在是情不得已。”
錢書畢恭畢敬道:“華神醫這是哪里話,當初我背上生瘡多虧了蘇小醫仙診治,不然老頭我早就一命嗚呼了。既然采石鎮不留先生,揚州城愿為你敞開大門,整座揚州城的鋪面任先生挑選,作為老夫的見面禮。”
華老頭淡然道:“無功不受祿,知州大人美意老夫心領了。”
錢書有些焦急,花姑娘下了死命令了,一定要將歲靜醫館遷移至揚州城,錢書與華老頭也不過是點頭之交,談不上什么交情,確如華老頭所言無功不受祿,情急之下錢書只能向一襲青衫使眼色。
徐天然權當作沒看見。
錢書懇求道:“徐公子,歲靜醫館于我而言是救命之恩,如今見恩人受人排擠,老夫愿略盡薄力,煩請勸說一二。”
徐天然見知州大人低聲下氣的模樣,笑道:“大人莫急,歲靜醫館華老頭說了又不算,你得等主事的人回來。”
錢書不解道:“此話怎講,華神醫說了不算,那誰說了算?”
華老頭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青衫所言屬實,但是這么直截了當讓自己很為難呀。
徐天然笑道:“等蘇小醫仙歸來即可。”
錢書恍然大悟。
錢書一生遍讀儒家經典,滿腦子都是儒家的規矩,一時間怎么也不能想到這年頭還有師父要聽徒兒的道理。
不過,錢書萬般無奈之下也只能入鄉隨俗,陪著一襲青衫和華老頭一起坐著數星星。
東方漸白。
錢書低垂著腦袋打瞌睡。
華老頭一門心思剝花生,一粒粒高高扔起,又落入口中,自娛自樂。
林安冉學著一襲青衫看著天際,想著徐大哥在想什么呢?
徐天然在想,千白也蘇姑娘若是成了,自己這個當家長的又是開心又是苦惱。
開心的是千白的歸宿有了著落,苦惱的是千白和自己仍舊是居無定所,打著光棍在江湖飄蕩倒是不成問題,若是成家了再這般就說不過去了。
如此看來,自己得抓緊破鏡掙錢,有了境界才有臉面開宗立派,有了錢才有法子買個仙家福地,現在回頭想想錢彬彬上門送錢真是及時雨,若是自己早些發現千白和蘇姑娘進展神速就會舔著臉吃下錢彬彬送上門的肥肉了。
畢竟為了千白這個好兄弟插尚且不是錢彬彬的兄弟兩刀似乎也不是什么良心難安之事。
反正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
可惜,現在就是悔青了腸子也沒用。
不過,徐天然想著以錢彬彬的性子往自己身上砸錢的機會必然不會少,下次就不推辭了。
徐天然眼角余光看了眼錢書,看來錢彬彬又死皮賴臉貼上來,這次的竹杠可少不了了。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大地,漫天繁星漸漸暗淡,眼前的景象,徐天然內心似有所感,華老頭渾濁的眼眸微微一亮,輕聲道:“徐小子,這得喝個酒慶祝一下。”
這一絲明悟令徐天然的另一只腳踏入飛升境,躋身飛升境就不再是能夠依賴勤能補拙的修行路子走了,全靠領悟天地法則。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昔年道祖制定一品三境,三境之上又有陸地神仙和天仙兩境,自從徐天然一只腳跨入飛升境門檻以來,徐天然內心對道祖當年這句話感悟愈深。
人依據大地的法則而生活勞作,繁衍生息;大地依據天時而化育萬物;上天依據大道而運行變化,排列時序;至于虛無縹緲的道法自然,徐天然至今無法窺探道祖真言的真正內涵。
日月星辰、晝夜交替,天地亙古不變的法則在徐天然內心激蕩,殺之道,心無愧,徐天然隱隱發覺自己真正觸摸到殺道最核心的法則。
何為殺,生命之終點?
終點又是生命之起點。
日月永恒,斗轉星移。
日落,星光璀璨,日出,星光黯淡。
宛如一株老樹枯亡,化為腐朽,但是原地又有新的生命在枯樹之中孕育。
徐天然渾身微微一顫,連身旁的林安冉都未察覺到異樣,唯有華老頭知道徐小子踏出了于他生命而言至關重要的一步。
徐天然也不是摳門之人,旋即取來一個空壇子,倒了滿滿一壇太白仙釀,笑道:“是該喝,前輩還有佐酒菜?”
華老頭興致盎然,不知從懷里何處又摳出了一把南瓜子,笑瞇瞇道:“南瓜子,于男人而言大有裨益,以此佐酒,如何?”
一襲青衫燦爛笑道:“善。”
知州大人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問道:“蘇小醫仙回來了?”
徐天然和華老頭把酒言歡,大有一副親家見面格外親熱的模樣,就差說到將來千白和蘇瑾月要生幾個孩子,要讓幾個孩子姓南宮,讓幾個孩子姓蘇?
兩人也都識趣,在此關乎大局的問題上選擇避而不談,就怕一開口就談崩了。
畢竟天機閣南宮氏嫡傳,偌大的名號,后人竟然不姓南宮,回頭南宮小兒跑到華老頭跟前鬧騰,華老頭耳根也清凈不了。
雖然徐天然一副千白長輩模樣,實則細細算來,徐天然的年歲比起千白還要小,這種事情還真拿不了主意。
華老頭高興,破天荒打賞了知州大人一把南瓜子,徐天然也高興,給知州大人倒了一大杯太白仙釀。
從劍宗余大掌柜那里弄來的太白仙釀漸漸見底了,但是今日徐天然一點也不惆悵,反倒是開心得很。
知州大人看著手中的一把南瓜子,又看看面前的破爛酒杯,再瞧瞧眼前皆是布衣的兩人,自己何曾喝過這般檔次低賤的酒。
奈何,如今有求于人,知州大人也只能硬著頭皮喝下去。
徐天然和華老頭皆是搖搖頭,知州大人的境界太低了,這一杯酒三十年后傳入江湖,那要引得多少江湖人艷羨?
徐天然和華老頭看著不情不愿的知州大人,二人對視一眼,旋即爽朗一笑。
朝陽之下,南宮千白和蘇瑾月緩步走來。
知州大人萎靡的精神轉瞬如打了雞血一般跳了起來。
錢書朝著千白和蘇瑾月走來的方向奔去,徐天然看了眼千白,他安然無恙,便好。
華老頭見蘇丫頭臉頰蒼白,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這南宮小子太不識時務,讓我家蘇丫頭這般辛苦,回頭可要多收些嫁妝。
回頭一想,華老頭捫心自問,自己多加些嫁妝似乎也不是為蘇丫頭多攢些家當,純粹就是為了讓自己多喝兩口美酒,這樣的想法太勢力了,華老頭立即檢討自己,萬萬不可再生出這種想法。
錢書見到蘇瑾月的那一刻,老淚縱橫,渾濁的眼眸里不那么晶瑩的淚水滑落,苦苦哀求道:“蘇醫仙,老夫求你了,萬萬不可離開揚州城,若是揚州城沒了你就要黯然失色了。”
蘇瑾月一頭霧水,知州大人這是要鬧哪出?
千白替蘇瑾月解圍道:“知州大人言重了,蘇姑娘不過是一介郎中,于揚州城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人物,大人的帽子戴得太高了。”
錢書苦苦守了一夜,他下定決心就是硬抱著蘇瑾月的大腿也要將她留下,豁出去道:“南宮公子是明白人,我年老體衰,為何還要連夜懇求歲靜醫館諸位留下,其中緣由你們難道不清楚嗎?”
千白眨巴眨巴眼睛,揣著明白當糊涂道:“不清楚。”
錢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蘇醫仙,我求你了,事關我一家性命,你可千萬要留下。”
徐天然微笑道:“大人行這么大的禮,蘇醫仙怎么能受得住?再說了,大人越是極盡全力挽留,越是讓蘇醫仙內心越是發毛,還以為揚州城是什么龍潭虎穴就更不敢去了。”
錢書恍然大悟,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老頭子我好心辦壞事呀。”
其實,在錢書出現的那一刻,徐天然就知道錢書的來意,不過畢竟是歲靜醫館的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靜待蘇瑾月做決定。
蘇瑾月有些迷糊,按理來說知州大人親自開口讓歲靜醫館搬至揚州城,又贈與鋪面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但怕就怕在天上掉的餡餅是個毒餡餅?
蘇瑾月有些左右為難。
徐天然將知州大人扶起,言語誠懇道:“大人莫要煩憂,我相信蘇醫仙愿意遷居揚州城,畢竟大人白送的鋪面,在揚州城歲靜醫館的生意也會更好,蘇醫仙沒理由和錢過不去,對嗎?”
徐天然一席話直刺蘇瑾月內心,自己沒理由和錢過不去,當機立斷道:“走,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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