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斷長生 224 碧水居血戰(二)
吳清風神識探出,既然姓徐的發現水底還潛藏一只大妖,那么肯定錯不了,這只大妖隱匿身形的本領著實厲害,饒是吳清風這般強大的神識探出也難以尋找出他的蹤跡。
吳清風對徐天然還是有佩服,竟然能探出水底還有藏匿一只大妖,若是不能提前探明,廝殺之時就會陷入被動之中。
其實,徐天然也并非比吳清風高明,只是他比吳清風更為謹慎,在進入碧水居之前,就已然在周遭交通要道留下幾縷神識眼線,連洛溪水底也沒放過。如此,四只大妖過境之時,徐天然就已然知曉了有四只大妖,若是如吳清風這般,在水下大妖隱匿身形之后才來尋找,真極難尋到。
徐天然看著不遠處的村長,看見了他的內心,那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當年村長一行五人背著爹娘,偷偷逃出昆侖,對江湖充滿著美好向往,一路入蜀地,過荊州,下江南。
五個大山深處的青年,如鄉巴佬進城一般,一路上過得苦兮兮的,一邊干著短工積攢盤纏,在酒樓做伙計的時候聽說書先生說江南女子最是婉約可人,五人便一個心思攢錢下江南。
江南好,風光無限好,女子無限好。
五人乘舟經廣陵江,順水而下,一日輕舟千里。
五個人雖然布衣破舊,但是都希望遇見自己心中那個可人的姑娘,都把破舊的衣服洗得干干凈凈,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
約莫是在酒樓當伙計才子佳人故事聽多了,五人都期望趕在元宵節下到揚州,然后在揚州燈會上遇見個說書先生說的丁香花般動人的江南女子。
皇天不負有心人,五人終于在元宵前夕,抵達揚州。
五人當晚尋了家客棧,找了間房,奢侈了一把,五人輪流梳洗一番,拿出了各自包裹里最俊的衣衫,在水盆里一瞧,頗有幾分俊公子的模樣。
村長更是雞賊,偷偷在干活之余自制了一把折扇,還在酒樓請教說書先生,還題了首詩,其余不記得了,唯有記得兩句肉麻得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一行五人高高興興上了街,真見了嬌滴滴的閨閣小姐,五人倒是害羞起來,原本在私底下最是膽大,滿口葷話的狗蛋不說主動與小姐們搭個話,便是遠遠聞見了閨閣小姐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氣,霎時就已經羞澀得比嬌滴滴的小姐還要嬌滴滴。
村長一襲干凈布衣長衫,在五人之中顯得尤為英俊,這可把其余四人嫉妒得緊,尤其是狗蛋,只見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衫與年輕的村長比起來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這可怎么吸引閨閣小姐們的注意。
狗蛋見識了外面世界的美好,打定主意不回昆侖了,在外頭的日子雖清苦,但能看見不一樣的風景,不過聽說書先生說,在外面有一種人千萬不能惹,那就是修士。
不過一介凡人的村長一行人哪里知道何為山上修士,便是縣令這般芝麻官都不曾見著,他們雖然只走了一年余江湖,但已然知曉,人間不似昆侖那般淳樸,在外遇見了顯貴之人就要跪拜,就是瞥一眼都不能。
揚州這般富庶的大城,平日里一行五人本是沒機會進城的,所幸是元宵佳節,揚州城門開放,這才讓五個土包子有了機會進城,賞花、賞燈,當然最重要的是賞女人。
狗蛋費勁了氣力才將村長的衣衫搓揉得與自己一般褶皺,還搶走了村長的折扇,這才心滿意足溜達去了。
大家跟在狗蛋身后,滿城花燈令他們目不暇接,更有燈謎,他們目不識丁,只能聽旁人念著,自己也不懂,見別人樂了也跟著樂,好像真的聽懂了似的。
一座小池塘,之上一座涼亭。
一名身姿窈窕女子于涼亭之上,獨自一人賞燈,秋水眸子映著絢麗的燈火,還有精美花燈上的燈謎。
狗蛋佯裝一副讀書人模樣,手持折扇,“啪”一聲,折扇打開,露出了肉麻的兩行詩句。
姿容姣好的女子轉過頭來,眼見一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鄉下土包子在故作深沉,使勁看著花燈上的燈謎,結果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的狗蛋看了半晌,連謎題都沒看懂。
女子笑顏如桃花,“公子,也是來猜燈謎?”
狗蛋學著街上的俊俏公子文質彬彬的模樣,可是支吾了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忽然,一道身影出現在涼亭之上,身形一閃,出現在女子身側,關切道:“師妹,沒事吧,這廝有沒有騷擾你。”
轉眼,白衣飄飄貴公子怒斥狗蛋道:“哪里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趕緊給我滾,膽子肥了,竟敢用你污濁的目光玷污我師妹的圣潔軀體。”
狗蛋哪里見過這般蠻不講理之人,據理力爭道:“這座涼亭又不是你家的,你來得,我也來得,就你師妹軀體圣潔?難道我的身體就不圣潔,我還沒說你的目光玷污了我的軀體呢?你師妹若是軀體圣潔,那就蓋個金屋藏起來,別在外頭晃蕩,臟了大家的眼睛。”
女子神情平淡自若,倒是白衣公子徹底動怒了,“你找死。”
“找死不敢,說道理總是要的。”
初出江湖的狗蛋哪里知道江湖險惡,之間白衣貴公子二話不說,腰間長劍出鞘,一劍劃破了狗蛋的喉嚨,狗蛋難以置信捂著自己咽喉,伶牙俐齒的小嘴再也冒不出半點言語。
村長一行人眼見狗蛋血灑涼亭,立即猛沖過去。
可是,那名看起來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面無表情,一劍接一劍遞出,轉瞬,四人皆已倒在血泊之中。
村長發瘋了一般沖過去,可是,白衣公子只是禁制住村長的身體,卻不殺他,冷冷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就你們那猥瑣的目光落在師妹的身上,就夠你們死一百回了。”
圍觀群眾只敢指指點點,眼神中皆是冷漠之色,仿佛在嘲笑這些外鄉人,隱約間,村長聽見了竊竊私語中提及了揚州楓林門。
這便是山上修士?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那道身影,就惹來殺身之禍。
村長狠狠瞪著白衣公子,眼眶通紅,渾身青筋暴起,“為何不殺我?”
“留著你替他們收尸,我們楓林門好歹是揚州名門正派,不濫殺無辜,不能因為你們幾只螻蟻的鮮血污了我楓林門的名聲。”白衣公子冷冷道。
村長肝膽俱裂,恍如瘋癲一般,“為何不殺我?”
可是,那名白衣公子已然護著師妹離去,自始至終,那名女子不曾正眼看他們一眼,見師兄出劍殺人,內心波瀾不驚,仿佛司空見慣了。
狗蛋四人死不瞑目,他們的遺容深深刻在村長心里,而在江湖,來年他們就成了江湖池塘里的一灘爛泥,誰人會記得,誰人會想起?
一切,皆在村長心中,而在江湖,這等微末只是,確實司空見慣了。
修士殺人,需要理由嗎?
需要,卻也不需要。
那一刻,村長已經不過是人類之軀,內心早已墮入深淵。
一個時辰之后,村長的身體已經能夠動彈,他將四人一一背出了揚州城外,尋了個僻靜之處,一把火將四人的尸骨燒了,然后令人驚恐的一幕出現,村長竟然將最要好的四位兄弟的骨灰雙手捧起,埋頭吞入腹中。
那一刻,一諄善人類立地成魔。
人類成魔,聞所未聞,足見村長心中怨念之深。
村長一邊嘔吐一邊將四人的骨灰吞入腹中,連嘔吐物也不曾放過,將兄弟們的尸骨一絲不剩吞食干凈,如行尸走肉的村長開始返回昆侖。
一路上,村長不吃不睡,形容枯槁,直到行走七日之后,村長終于倒地,死了。
肉身在不知何方的泥土里腐爛,最終化為一具枯骨,而五人的怨念始終不散,直至五年之后,一道天劫落下,墮入鬼道的村長扛過了天劫而重生,死而復生的那一刻,他不再是人,也不是鬼,也不是妖。
村長成了世間獨一無二的存在,是人是妖是鬼,亦非人非妖非鬼。展現人類之身便是人類,展現五頭十臂妖身便是大妖,展現枯骨之軀便是惡鬼。
村長返回了昆侖,將心中的怨念深埋,成了人畜無害的村洛溪村村長,但是,在赑屃進入洛溪的那一刻,村長就知道了赑屃的蹤跡,但是在村長眼里,赑屃根本不夠資格與自己對話,于是,村長沿著洛溪向龍王傳遞訊息。
在赑屃都渾然不知的某夜,龍王親至洛溪畔,與村長歃血為盟。那一日,村長舍棄了人間姓氏,取名煉獄,成為龍王麾下第五位妖王。
徐天然緊握長平,局勢比想象的更為嚴峻,他們面臨的不僅是四名化神巔峰大妖,更有妖王煉獄。
村長歪了歪頭,看著徐天然詭異的眼眸,“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我一不留心內心竟然被你窺視。”
徐天然不敢言語,他深深感受到村長對人間的失望,他徹底倒向妖族雖不可饒恕,卻情有可原。
老白說過,御人之道一言以蔽之,莫心寒。
莫讓手下人心寒,就是要時時刻刻反省自身是否得人心,諸多舉措是否得當,心懷敬畏,敬畏天地,敬畏民心,才是身居高位者施政之道。
事到如今,徐天然一行人已經退無可退,唯有一戰。
但是,煉獄似乎并不打算先出手,煉獄回到昆侖,在小小的洛溪村當上了村長,而洛溪村十余年來丟失了十數名兒童,煉獄知道是被大妖赑屃所食,卻仍舊不愿出手阻止,他信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以洛溪村為天下,洛溪村是他的故鄉,也是他的軟肋。他既要守護洛溪村,也不能為洛溪村所牽制。
狻猊眼見煉獄都已出現,生怕煉獄搶了功勞,原本五大妖王出現,九大神將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這唾手可得的功勞可不能丟了。
狻猊大吼一聲,左右手皆有兩股橘紅色火焰升騰而起,雙手送出,兩團巨大火焰襲向吳清風。
吳清風手腕一抖,清風劍劍氣如虹,轉瞬一股劍氣龍卷祭出,火焰在空中被劍氣逼回,狴犴雄壯的身軀一動,現出妖身,是一只巨大的猛虎真身。
狴犴最擅長的便是近距搏斗,健碩的體魄,強韌無比的身軀,配上強悍的近戰搏斗神通,尋常化神境巔峰強者被狴犴近身,不出數招就會被狴犴撕碎。
狴犴身形極快,轉瞬出現在吳清風身后,虎爪直取吳清風后心。
徐天然嘆氣一聲,小吳子還不動用隨心劍小天地想來就是要留作后手對付煉獄,若是這樣他就無法躲過這必中一擊。
剎那間,徐天然長平出鞘,刀刃狠狠砍中狴犴虎爪,竟是火花四濺。
狴犴的身軀真是達到了堅不可摧的地步。
白衣小童仍舊百無聊賴看著過家家玩鬧的一襲青衫和白衣。那個身著紫衣的負屃,一動不動,看來就靠自己收拾了。
簫慕容一點也不擔心那倆家伙打不過狻猊和狴犴,說實話,若是無煉獄在場,以徐天然和吳清風的狠辣勁,恐怕不等狻猊反應過來,就祭出隨心劍小天地,徐天然的兵車神通虛空凝滯催動,轉瞬就能重傷狴犴。
一旦狴犴受傷,形勢就會發生反轉,不過現在有了煉獄,倆人都是成了精之人,哪里敢輕易將保命的殺手锏輕易祭出。
而那只隱匿在洛溪河底的大妖,境界極強,而一身水系靈力神通,輕易便能水淹碧水居,而擾亂徐天然一行人的戰力部署。
白衣小童摸準了四只龍族神將的算盤,跟蕭大爺玩心眼,還早了一百年。
只見,白衣小童從袖中取出一顆平淡無奇的鵝卵石,輕輕拋出,像個孩童仍小石子一樣。
螭吻在水底看著一顆鵝卵石朝自己而來,根本沒當回事,忽然,螭吻覺得有一股強烈的危險感,果然鵝卵石在空中體積暴漲了一萬倍,宛如一座小山墜入洛溪之中。
螭吻本來藏匿在河底水草之中,憑借出神入化的藏匿本事,便是飛升境也極難發現。
只是,一顆小小鵝卵石就在洛溪之中激起巨大風浪。
螭吻只能運轉靈力來穩住身形,白衣小童嘴角微微揚起,“找到你了。”
簫慕容身形一閃,一只小手抓住了螭吻的脖頸。
螭吻都沒看清楚白衣小童的動作,就發現自己被簫慕容從水底拽出來,而且這似乎并不是白衣小童的神通術法,又是某種未曾見過的法寶。
一剎那,騎在螭吻脖頸上的白衣小童,輕輕一拍螭吻的腦袋,螭吻便頭昏眼花,眼冒金星。螭吻高高飛起,瘋狂想要將白衣小童甩掉。
本來是隱藏的最后殺招就這么被白衣小童輕易破解。
白衣小童的戰斗方式令三只大妖都倍感驚懼,渾身似乎都沒有強烈的靈力波動,但是白衣小童身上的法寶似乎數不勝數,每一樣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每一樣現世恐怕都會引起江湖群起而爭奪,難道白衣小童是某個專門制造法寶的隱世大宗們嫡傳子弟?
狻猊也察覺了形勢瞬息萬變,不能不祭出殺招,猛然狻猊也現出妖身,翻身一躍在虛空之中,張開血盆大口,一股巖漿般濃稠火焰如火山噴發,狴犴猛然近身,想要以二敵一,速戰速決,徹底擊敗白衣劍客。
負屃幻化出妖身,一條巨龍盤踞天空,與徐天然搏斗在一起。
徐天然眼見吳清風被兩只大妖包圍,想要解圍也分身乏術,不能祭出兵車神通,與巨龍相持徐天然暫時還落入下風。
管彤看著天際師父和義父并肩作戰,心中艷羨不已。
噬魂、奪魄渾身顫抖,他們不是管彤這般初生的牛犢,不知煉獄的恐怖之處,他們對于神識極為敏感,煉獄渾身無一絲靈力波動,并無境界威壓之感。但是,他們聞到了煉獄神識的恐怖味道,因為越美味的神識越強悍,而煉獄的神識是自己此生所見最美味的神識。
煉獄動身了。
噬魂、奪魄身體都為之顫抖,但是主人讓他保護管彤,他們心中縱然再恐懼,卻仍舊顫顫巍巍站在管彤身前。
奪魄操控飛升境大圓滿的耶律良材傀儡攔在煉獄身前。
若是耶律良材尚且活著,恐怕煉獄奈何不了他,只是耶律良材已經死了,僅靠強韌的身軀不依靠靈力和劍法,如何能阻攔飛升境妖王煉獄的腳步。
徐天然和吳清風都看見了煉獄行動了,一人擔心寶貝徒兒,一人擔心寶貝女兒,哪里還記掛什么保命殺手锏。
吳清風隨心劍祭出,轉瞬隨心劍小天地將碧水居周遭籠罩其中,身形一閃,清風劍虛空在煉獄后心。
煉獄身形消失無蹤,吳清風撲了個空,沒想到在自己的小天地之中,煉獄竟然能逃過自己必中一劍。
煉獄只輕輕一拳就將耶律良材拍飛,奪魄哪里敢驅使高永昌的傀儡身子去攔阻煉獄,若煉獄輕輕一巴掌就能將高永昌的傀儡身軀打碎,不過是白白浪費了一具化神境傀儡。
煉獄轉瞬出現在噬魂、奪魄身前,兩個旁門左道修士,在危急時刻迸發出了此生最大的勇氣,身后是自己最疼愛的小管彤,不論主人有沒有說要護住她,他們縱然是死了也要護住她。
修為稀爛的金丹境修士,在飛升境妖王煉獄身前,縱然快被嚇得跪倒了,但是,他們就是不退一步,默默守護管彤。
管彤,堅如磐石的內心深深觸動,在她心里噬魂、奪魄的身形漸漸高大起來了。
這一刻,徐天然也真正接納了這倆渾身邪氣的旁門左道修士。
我有一刀斷長生 224 碧水居血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