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斷長生 47 喜兒蒙難
此時,白虎樓外來站著一名貴公子,身上穿緋紅色窄袖、圓領袍衫,九環帶、六合靴,腰間一塊質地不俗的玉佩,無處不表明他高貴的出身。他靜靜聽著虎大的話,不動聲色。
虎七看見緋色常服的公子,立即起身,行禮,恭恭敬敬道:“公子。”
來人便是從云端落入凡間的唐云杰,被徐天然廢去了靈脈被貶謫到蒲城看管俗世的生意,簡而言之,白虎樓現在真正的主子不是虎大,而是眼前這位臉色病態蒼白,無一絲靈力波動,但因為血脈高貴而神圣不可侵犯的唐公子。
在修行世界,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安排了,如果宗門子弟有修行資質自然都留在宗門重點培養,畢竟一個宗門能夠屹立百年千年甚至萬年,修士的培養才是根基。
若無修行資質,那就貶謫到俗世去看管一方生意。
每個宗門都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地底下各種利益關系盤根錯節,若說宗門的大修士是大樹的樹干,那么俗世的生意就是地底下的根須。
一棵大樹所需的水分營養都要根須吸收,根須不為人所知,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江湖,只看得見樹冠,看不見樹根。
江湖,只流傳劍仙、仙子的風流韻事,不曾聽聞凡人的恩愛情仇。
江湖,劍仙一劍劈山斷江,誰知山中是否有凡人在砍柴,水中是否有凡人垂釣者?
江湖,大俠一擲千金美名流傳千古,誰知千金沾染多少鮮血?
江湖,人人都想大道證長生,誰知凡人拼勁全力只為茍活?
江湖,江湖,江湖,太多修行者的故事了,徐天然不喜歡這樣的江湖。
唐云杰也不喜歡這樣的江湖,因為他已經不是站在山巔的人了,落入凡塵的謫仙人,不過就是血脈高貴的凡人。因此,他怨恨這個凡人的世界,他不能容忍自己已經和那些凡人一樣了。
徐天然卻走上了一條和唐云杰相反的道路,從凡間去往山巔,他熱愛凡人的平凡生活,他要讓那些視凡人如螻蟻的山巔仙人們看一眼凡人的世界,他要讓這個江湖聽聽凡人的聲音,聽聽凡人的故事。
虎大收斂了怒氣,抱拳道:“公子。”
唐云杰皺眉,斜眼瞥虎大,陰陽怪氣道:“我掌管白虎樓十年了,你是對我的處事方法有所不滿嗎?”
虎大低頭,平靜道:“屬下不敢。”
唐云杰怒吼道:“你剛一出關就對白虎樓指指點點,又重申老掉牙的白虎樓規矩,那究竟是你的規矩大還是我的規矩大?”
虎大不敢動怒,只能如實相告,“公子,您出身高貴,天下能讓您吃虧的人沒幾個,但是我們兄弟不同,我們都是蚍蜉而已,說死就死了,行事自然需要謹慎一些。再說了,少主從前告誡過我,在蒲城做生意,就是要拔最多的鵝毛又不讓鵝叫喚,咱們做事要講究動腦子,不可橫行霸道,為所欲為。”
唐云杰冷笑道:“竟然搬出我大哥來壓我,是不是因為我不能修行了,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眾兄弟心中一凜,手腳冰冷。
虎大也見多了大世面,彎腰拱手道:“屬下不敢,縱然是公子也要按照云麓山莊規矩行事。”
唐云杰氣憤道:“反了反了,我知道你從心底看不起我,若我靈脈未斷,你還敢如此和我說話?”
虎大謹守本分,并不多言,微微頷首。
唐云杰感嘆道:“當年我也是天之驕子,想不到也有今日,淪落成廢人。每次看到街上那些凡人我心里就有一股怒氣,我竟然和他們一樣了,我恨不得殺光他們。咱們在云麓山莊的地盤哪里需要看他人臉色,只要我還在白虎樓一天,我的規矩就是白虎樓的規矩,但凡不聽從白虎樓號令之人一律斬殺,在蒲城,我說了算。就算是官府,不過是我的牽線木偶,又有何懼?”
白虎兄弟們左右為難,想不到大哥一出關就和公子杠上了。
虎大抱拳,平靜道:“公子,云麓山莊在江湖素來有善名,少主一直主張讓境內凡人安居樂業,不要竭澤而漁,若是將凡人逼急了,反抗起來,最終損害的還是山莊的利益。”
唐云龍冷哼一聲,“凡人能如何,不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螻蟻罷了,反抗就一并殺了。你不過是云麓山莊的一條狗,你若不想當狗就給我滾,有的是人想當。”
虎大慢慢直起身,平靜道:“明日我就向少主請辭,不勞公子費心了。”言罷,徑直出門去了。
其余兄弟們一動不動,唯有虎七跟隨大哥一起出門。
唐云杰惡狠狠道:“你們以后跟著我,聽我號令,若是不聽,別怪我翻臉無情。”說完,氣沖沖出門離去,身后一名黑衣老者緊隨其后。
鳳鳴閣,燈火通明如白晝。
喜兒在胭脂水粉鋪子買東西,被一名小姐帶到了鳳鳴閣,說鳳鳴閣的胭脂水粉更便宜,能省一百文銅錢。喜兒便和啊爹一起去了鳳鳴閣。
可是,在鳳鳴閣呆了許久,也不見有胭脂水粉,就見著許多身著襦裙酥胸半露的鶯鶯燕燕女子,她們身姿曼妙,臉上妝容艷麗,言行之間媚態盡顯。
劉三看得眼睛都直了,天底下竟然還有如此嬌艷的女子,和村里的姑娘完全不一樣。
喜兒白了啊爹一眼,嗔怒道:“啊爹,不許看了,丟死人了。”
劉三撓撓頭,憨笑道:“土包子進城,覺得新鮮多看了幾眼,閨女不讓看就不看了。”
喜兒合上了房門,之前帶自己進來的姐姐怎么還不來,桌上的糕點散發著誘人的味道,自己又不敢亂動,口渴了也不敢喝口茶,怕茶水糕點太貴了,到時候付不起賬。
從晌午等到天黑,喜兒安奈不住想出去瞧瞧,索性不買了,反正十幾年也都沒有用過胭脂水粉,不也好好的。
哪里知道一開門,竟然有兩個彪形大漢守住了門口,不讓自己走。
喜兒知道自己怕是遇見壞人了,劉三也急壞了。
不多時,嘴角有痣的妝容極濃的中年婦人和一名瘦小的猥瑣漢子走進屋子。
喜兒躲在啊爹身后,啊爹手腳發抖,仍然站在女兒身前,驚懼道:“你們是何人?”
中年婦人搖著團扇,笑容滿面道:“客官不要緊張,你走了大運了,你閨女被九爺相中了,愿意出三十兩銀子買下,你可發了大財咯。”
劉三氣得嘴唇發抖,怒道:“我就這么一個女兒,死也不賣。”
瘦小漢子輕輕坐下,瞧著二郎腿,自顧自吃著糕點,喝著茶,似乎和自己全然不相干似的。
中年婦人往劉三身上靠,一股刺鼻香味襲來,劉三下意識往后退了退,直至退無可退,婦人嬉皮笑臉道:“客官不要緊張嘛,我又不會吃了你,怕什么呢?我們鳳鳴閣是蒲城最大的青樓,你閨女來我我們鳳鳴閣也吃不了虧,吃得好穿得好,還能學習琴棋書畫,小姑娘相貌標致,說不準還能成為鳳鳴閣頭牌,那可有賺不完的銀錢,將來也能嫁給達官顯貴做妾,那可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劉三顫顫巍巍道:“我不賣閨女,讓我們走。”
婦人嘴角的黑痣微微一動,滿臉笑意頓時消失無蹤,冷哼道:“鄉巴佬,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進了鳳鳴閣的門,就由不得你了。”
虎大和虎七心情不佳,虎七便領著虎大來鳳鳴閣喝酒,解解悶。
虎大剛好路過,瞧見了這一幕,看到老九不去白虎樓議事就算了,竟然還在鳳鳴閣欺男霸女,氣不打一出來,大喝一聲,“老九,你給我滾出來。”
虎九嚇得手一哆嗦,酒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屁顛跑到虎大身前,弓著身子,唯唯諾諾道:“大哥。”
虎大正在氣頭上,怒道:“不爭氣的東西,除了強搶民女你還會做些什么?”
虎九囁喏道:“今日跟大哥您說過了,您說吃了就吃了,吃完了送鳳鳴閣,我這不是按照您的指示辦嘛。”
喜兒泫然欲泣,這一伙人都是一丘之貉,頓時,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劉三雙手緊緊握拳,“咯吱”作響。
“慢著。”門外一襲緋色衣著貴公子映入喜兒的眼簾,喜兒以為遇見救星了,也許紅衣公子能救自己一命。
虎九恭恭敬敬道:“公子。”
唐云杰微笑道:“虎九,你想如何處置這姑娘?”
虎九諂媚道:“當然是收入鳳鳴閣,經過調教之后成為咱們的搖錢樹。若是公子看得上,就先讓予公子。”
唐云杰嬉笑道:“虎大,你說當如何?”
虎大平穩氣息,冷靜道:“那就收入鳳鳴閣,多給些銀錢吧。”
唐云杰,冷冷說道:“且慢。”
劉三跪倒在唐云杰身前,磕頭道:“求公子救我和小女,我就一個閨女,我不想賣女兒。”劉三涕淚橫流。
喜兒一個箭步上前,也跪在地上,扶住紅衣公子的褲腳,請求公子救自己,此時此刻,唯有他可能救自己一命。
唐云杰冷冷一笑,“虎大,我不許你強買這女子。”
喜兒喜極而泣,連續磕頭道:“多謝公子。”
忽然,一股溫熱的鮮血噴濺而出,劉三失聲嚎哭,唐云杰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割破了喜兒的喉嚨。
劉三緊緊抱著倒在血泊的閨女,喜兒顫抖著出不了聲,痛苦、絕望、悲傷。她才十六歲,才第一次進城,才遇見了第一個喜歡的男子。
劉三痛苦倒地,眼見著女兒在自己身前緩緩閉上了眼睛,溫熱的血液漸漸冰涼,他的腦海一片空白,痛苦像一座大山壓住了自己,眼神空洞,心如死灰。
唐云杰嘴上浮現一抹詭異的微笑,“賤民,骯臟的手還敢碰我,該死,鳳鳴閣豈是鄉野丫頭能進的。”
虎大眼中隱隱有怒意,唐云杰的如此作為不過是想折他的面子,他要宣誓自己在白虎樓的權力。虎大不會為死了一名毫不相關的女子而悲傷,他憤怒的是唐云杰在剝奪他的權力,逼迫自己離開蒲城。
唐云杰大踏步離開房間,嘴上冷冷道:“去換身衣服,賤民的血太臭了。”
虎大瞪了眼老九,搖搖頭道:“多給他一些銀錢。”
虎九望著大哥的背影,不知所措,難不成因為自己折騰的這件事弄得大哥和公子反目了,那將來可如何是好呀?
虎九拿出錢袋,扔下了一袋銀錢,約莫三四十兩,揚長而去。
一條人命,三四十兩錢。
老鴇啐了癱倒在地上的劉三一口,“算你運氣好,還能得這么多銀錢,這鬧了人命,晦氣的是我們。”
劉三,一夜白頭。
我有一刀斷長生 47 喜兒蒙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