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刀斷長生 219 圍爐議事
洛溪村,深夜卻喧鬧非凡,除了除夕夜,從未如此熱鬧過。
村長親自拿出掛在梁上的臘肉、火腿給王寡婦,讓一眾婦人準備酒菜,而昨日尋找二狗子之時也尋到了一頭羚羊,也一同宰了,款待貴客。
洛洛和洛雨兩人端坐于村長小院廳堂之中,略顯局促。
洛溪村的男人們目光時不時從各個角落飄來,果然是妖精,不然皮膚怎么能如此白皙呢?婦人們在昆侖之上,肌膚皆黝黑而臉頰兩抹高原紅更是標配,而這倆妖精肌膚竟會如此細膩,仿佛輕輕一掐就能滲出水來。
村長取來一壺熱得滾燙的馬奶酒,為洛洛和洛雨兩人倒上。
洛洛和洛雨戒心十足,不敢輕易飲酒,婉拒了。
村長自斟自酌,別有一番風味。
這時,跛腳老道安放好了行禮,走到村長小院里,站在門口,一抖身上的雪花,這才和樂天一同進屋。
洛洛和洛雨冷冷瞥了眼這倆江湖騙子,憑借三腳貓的本領就敢進昆侖晃蕩,顯然嫌命太長了。
樂天坐在師父身邊,一臉嬌羞,他可從未與女子離得這般近,更別說是絕色女子了。
村口,徐天然一行人浩浩蕩蕩而來,這可把親自出門相迎的村長愁壞了,自己的圓桌都坐不下了,只能挪動大桌,在屋里再安置一張圓桌。
而另外一張圓桌還是從鄰居借來的。
村長原想將布衣青衫一行人安置在自己家,沒想到自己家已經住不下了,只能往村里一戶戶安排,結果,布衣青衫婉拒了,只是問有沒有澡堂,讓大家伙洗個熱水澡就成,他們在帳篷里也住慣了,無妨。
冬日里,在大雪紛飛的昆侖山,想要砍柴、拾柴火皆是極不容易之事,徐天然自然也懂,隨著離天機閣越來越近,客棧的洗澡水也越來越貴了。對本就不富裕的小山村來說,可能這一行人的洗澡水就會耗掉許多過冬取暖的炭火。
村長卻一點也沒遲疑,就命人去安排了。
徐天然一行人在門口互相拍打身上的雪花,一時間雪花飛濺,徐天然靈力微動,雪花旋即氣化無蹤。
管彤驚訝得合不攏嘴,“師父,這什么術法,回頭教我。”
“不難,等你二品境就會了。”
管彤腦袋低垂,離二品境還好遠呢。
楊小兵進屋,惹得洛雨眼神微動,真是俊逸的公子,內心剛要一陣悸動,吳清風進屋,洛雨本剛要悸動的內心恍如雷擊一般,這白衣比前面那略帶猥瑣的白衣俊太多了,簡直是天上下凡的謫仙人。
洛雨原覺著在昆侖的地界,布衣青衫看起來已經足夠養眼了,沒想到今夜還能見著驚為天人的俊逸公子,看來今夜不白來了。
只是,這一行人讓洛洛越來越感覺詭異。
兩名纏著繃帶的侍從立于門口,而他們身上察覺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卻散發著恐怖的威壓。
一行人之中除去一個小女孩、半大男孩和一名矮小仆從身上有靈力波動,其余人身上皆無靈力波動,如此這般才更讓人覺得恐怖。難道剩下之人皆是一品境,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妖族修行至一品境極難,洛洛和洛雨已經靈智洞開數百年了,苦苦修行才有了如今摸到二品境門口的修為,而洛雨更是只有三品境。
在橫斷山脈,一品境都可以稱為大妖,而飛升境則有妖王的尊稱。
洛洛根本看不清這一行人的根腳,倒是自己的根腳都被他們看穿了。
一盤盤菜肴上桌,徐天然、吳清風、楊小兵和白衣小童與村長坐在主桌之上,剩下一行人自然就坐在旁邊一桌。
村長詢問徐天然尊姓大名。
徐天然便報上自己行走江湖的名號徐桐,然后一一給眾人取了別名,譬如吳清風得了個吳文采的雅名,楊小兵得了楊小建的名字,其余眾人就一一帶過。
白衣小童笑呵呵道:“我是爹的兒子,叫徐榮。”
頓時,徐天然一行人眾人哄堂大笑,村長、洛洛、洛雨、正玄道人和樂天小道一臉疑惑。
難道這白衣小童真是這年輕公子的兒子,那播種夠早的。
正玄道人細細打量布衣青衫,傳說江湖修士一入一品相貌便可長存,難道這年輕公子看著不過及冠之齡,已經是活了數百年的大前輩。
而且,這名看著稚童模樣的白衣小童或許也入了一品境了,不然如古井不波的模樣,給人一股深不可測之感,誰敢輕視之。
徐天然朝老道敬了一杯酒道:“道友如何稱呼?”
老道舉杯共飲,“貧道正玄,小徒樂天。”
徐天然笑道:“原來是正玄道長和樂天道長,幸會幸會。”
眾人目光不約而同落在洛洛和洛雨身上。
洛洛也不矯情,平靜道:“妾身洛洛,妹妹洛雨。”
正玄心里嘀咕,這兩只青狐小妖名字倒是不錯,有幾分美感。樂天不會喝酒,一杯馬奶酒下肚,臉上立即滿臉通紅。
洛雨在一臉疑惑,如此俊逸的謫仙人怎會有個吳文采的名字,白瞎了一副俊美的皮囊。而另一名俊逸的白衣公子竟也名為楊小建,這都是什么名字呀。
難道如今中原人的名字都返璞歸真了,不似妖族這邊剛剛習得人間經典,取名皆講究好聽又有深意,而中原早已回到鄉野村夫那般大狗子、二狗子、狗蛋重歸簡樸的時代?
不過,洛洛從這一行人的玩味笑容中就知道,這些名字應該不是真名。
一桌人各懷鬼胎,各自內心小算盤打得震天響。
村長不過想好好招待完這一伙深不可測的仙人,禮送出境,別惹怒這些仙人,當年下山的五人,就是因為得罪了來歷不明的江湖人,結果命都搭上了。
吃過虧,才懂得惜命。
洛洛、洛雨不過想洗清自身的懷疑,他們既然知道自己是青狐妖,橫斷山脈前輩老妖們說過,人間是妖族的地獄,不論好妖壞妖,一旦被修為高深的修士發現,皆是一棍子打死,從不給妖辯解的機會。
人間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不說人類之間不同族類廝殺極為殘酷,更別提妖族與人族之間,哪里有道理可言,就是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洛洛和洛雨拳頭,真的不大,若與洛溪村的百姓而言,她們是高高在上的精怪,但是移居碧水居十余年,她們從未輕易出碧水居,從未叨擾洛溪村乃至附近村莊村民,就為了能在此安心定居。
人間,她們向往,卻不敢前往。
妖界,她們厭倦,太殘酷了。
如今,得以在人界、妖界邊緣,有清靜的日子,不問世事,一心修行,她們已經覺得很幸運了,她們舍不得將當下的日子丟棄了。
正玄道人的心思更加繁雜,一邊防著青狐妖,一邊又要防著布衣青衫一行人。傳聞人妖邊界時常有大妖出沒,這姓徐的是人是妖還分不清楚,哪里能松懈。
而一行人更是詭異,那倆旁門左道修士,修為雖高,但一看就不是好人,而門口裹著密不透風的繃帶的倆貨究竟為何物,正玄也看不明白。
徐天然喝過一壺酒,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葫蘆,想來有酒就要跟人分享,就取出一個空酒壺,將太白仙釀倒出整整一壺。
太白仙釀的酒香四溢,一下子把村長和正玄老道的酒蟲夠勾引出來了。
徐天然想起,那日從白孔雀那里收回了葫蘆,一打開葫蘆這才發覺,里頭的酒一滴不剩了,把徐天然氣得,當即哪管劍宗什么規矩,御劍而起,直奔天門山,越過劍門,追到白孔雀的竹樓前,就要一劍砍死白孔雀。
白孔雀識時務,自知理虧,就不與姓徐的一番計較,連忙逃出劍門福地,然后大門一關就把徐天然關在里頭。
所幸吳清風看不下去了,從余錢的酒窖里搬來了十壇三十年份太白仙釀,這才平息了徐天然的怒氣。
而吳清風回到劍門福地之時,都傻眼了,除去那一池荷花,整座福地幾乎被姓徐的拆光了,更是在劍門福地撿到一截青竹根,就是建竹樓的竹子,徐天然收到懷里,然后將十壇美酒收入葫蘆中,才瀟灑離去。
吳清風不解,不就幾壇酒,至于嗎?
而自己那不靠譜的師父,也真是令人無語,徐小子的酒也敢偷喝,同是嗜酒如命的酒鬼,酒約莫就跟自己媳婦一樣,不容他人染指。
不過,吳清風一想到師父的風流韻事,似乎也沒少招惹別人媳婦,就釋然了。
事后,只聽師父說,一座劍門小福地換八壇百年太白仙釀,值了。
酒鬼之間,如何袒露心意。
一壺好酒,足矣。
徐天然三十年陳釀,只一杯就俘獲了村長和正玄道長的信任。
酒品如人品,愿意將自己珍藏的好酒拿出來款待他人,人品差不到哪兒去,更是要引為酒中知己。
一壺太白仙釀轉瞬見底,徐天然二話不說又倒出一壺,這更讓村長和正玄道長對布衣青衫的人品贊不絕口。
反轉來得太快,洛洛都反應不及,而聞到酒香,洛洛也忍不住品了一口,頓時,喉嚨只覺火辣被刀割一般,這么烈的酒怎么就成了酒鬼口中的好酒。
徐天然見一壺酒即將滿了,緩緩收回葫蘆,不讓一滴酒水漏出,然后緊緊合上封口,別回腰間,“村長,敢問這幾年村里時常有孩童丟失嗎?”
村長抿一口酒,感傷道:“這十年來,村子里孩子丟了十來個了,甚至尋找孩子的時候,還有幾個青壯失蹤了。二狗子老爹就是這樣沒了,說到此,還要多謝徐公子,你救了二狗就是救了王翠花的命,是洛溪村的大恩人。”
正玄道人掐指默念經文,真有幾分高手高高手的風采,“洛溪之下有大妖。”
一句話,令村長極為驚恐。
徐天然早已發覺了水底的異樣,白衣小童更看得更為深遠,一只大妖不在橫斷山脈呆著,非要來到人間界,卻又在小小洛溪藏著,究竟有何企圖?
洛雨偷偷瞧了幾眼白衣劍客,只覺他冰冷的眼神拒人于千里之外,卻又長得太過好看了,讓人不禁想多看幾眼。
一夜圍爐議事,謀劃捉妖。
洛洛和洛雨略顯尷尬,世上只有人捉妖,哪有妖捉妖,而且是大妖,自己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青狐妖,如何能捉大妖,而一旦讓妖族知道自己與人類一起捉大妖,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徐天然自然知道了洛洛和洛雨的擔憂,便說道,“洛洛、洛雨姑娘,明日捉妖是人類之事,就不勞煩你們插手,你們先回碧水居,稍后捉得大妖自會前往碧水居與你們說明真相。”
徐天然的善解人意讓洛洛心存感激,而洛洛思來想去,冷靜道:“明日我們不插手,且容我們旁觀,若是大妖在碧水居之側,于我們而言也是極大的威脅。”
洛洛所言非虛,妖族爭斗比起人類更加血腥,人類修士還會假仁假義說些仁義道德,而妖族世界,唯有拳頭是真理。
一旦水下大妖想要占據碧水居,那洛洛和洛雨就性命不保了,她們也想看看究竟是何大妖潛藏于洛溪厚厚的冰層之下,而且能蟄伏這么多年,所謀必大。
正玄道人皺眉道:“想要引得大妖出動,需要一個孩童當誘餌,不知何人能勝任?”
管彤立即站出來,“師父,我來。”
徐天然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白衣小童身上。
白衣小童佯裝淚眼汪汪道:“爹,虎毒不食子呀,我可是你親生的,你舍得我去冒險嗎?”
徐天然順水推舟,摸摸白衣小童的腦袋,語重心長道:“兒啊,爹也舍不得,但是思來想去就你是最合適的人選,爹總不能讓別人的孩子去冒險,而讓自己孩子躲在后頭。兒啊,你放心,有爹在,大妖傷不到你一絲一毫。”
知真相的眾人,憋著笑,眼角的眼淚都快憋出來了。
白衣小童倒在地上撒潑打滾道:“爹,我還小,大師姐也是自己人,為什么不派大師姐去?”
管彤笑呵呵道:“我可不是師父親生的,這種光宗耀祖的事自然是師父的親兒子去了。”
轉瞬,眾人哄堂大笑。
連不明真相的村長、洛洛、洛雨和兩位道人也都忍俊不禁。
徐天然摸摸白衣小童腦袋,笑道“榮兒不怕,咱可是上陣父子兵,明日就讓大妖瞧瞧咱的厲害。”
屋外,下起了鵝毛大雪,寒風刺骨。
屋內,一群人圍著火爐,溫暖宜人。
王翠花從廚房走出來,笑道:“洗澡水放好了,誰先洗?”
管彤第一個跳出來,開心道:“我先。”
眾人沒有任何異議,自然要讓小公主第一個洗。
管彤從行囊里拿出新的棉襖,不能再穿火紅的棉襖了,師父說過女子想要美麗要穿素雅的顏色,挑來挑去,管彤終于挑了件粉紅色棉襖。
洛洛疑惑地看著一行人,似乎洗澡是件極為美妙之事,一聽說能洗澡都開心極了。
狂風呼呼作響。
村長已然爛醉如泥,太白仙釀的酒勁可真不小。
正玄道長也搖搖欲墜,唯有徐天然屹立不倒。
洛洛和洛雨先行回碧水居,并邀請徐天然一行人改日來碧水居相聚,碧水居有一處溫泉,在冰天雪地的昆侖,泡上一回溫泉,可謂是極為奢侈的享受。
白衣小童眼見又一壺酒見底了,瞥了眼“親爹”。
徐天然只能再倒上一壺酒。
一行人排隊去洗澡,而徐天然和白衣小童這對父子對酌,吃著昆侖山的臘肉和鮮羚羊肉,滋味無窮。
徐天然對在天下之巔的天機閣愈加感興趣,在世界的屋脊之上,有一座偌大的宗門,在冰雪之上建成延綿十數里的亭臺樓閣,那是多么壯觀的場面。
有朝一日,徐天然也要在天下開宗立派,究竟在何處落腳?
徐天然搖搖頭,先不想這般費腦筋的問題。
想要開宗立派至少得先破開飛升境瓶頸,一朝飛升,方是江湖頂尖高手的門檻。
一座宗門,有無飛升境壓陣,相差巨大。
而江湖真正的大宗門,背后更要有陸地神仙境壓陣,才有與一流宗門相提并論的本錢。
江湖頂尖大宗門身后皆有天仙境的影子,雖說天仙境都是來去無影的真神仙,更有傳聞一朝陸地神仙就能飛升至天庭,那些陸地神仙、天仙為何極少在江湖露面,就是早已飛升了。但是,背后站著一名天仙境就全然不一樣了,誰能知曉天仙境的神通究竟有多強,或許是能毀滅一方天地存在的遠古大能,或許是一劍斬斷一宗祖師堂傳承的神仙術法,總之,是惹不起的存在。
這也是為何清平山莊已經躋身江湖十大宗門第七,而佩劍湛盧的陳靈安在排在其身后的王振欣面前要矮半個頭。只是,瑯琊王氏身后站著一名天仙境書圣。
徐天然猛然發覺,自己身后可是站了兩名天仙境,老白和先生,但是回頭一想,老白和先生可不似尋常山上仙人,不說徐天然要在江湖與人逞兇斗狠,他們不會為自己出頭,便是自己被人上門找茬欺負,他們估摸也不會為自己出頭。
再說了,老白和先生年紀也大了,著實不該讓他們為自己擔憂。
有朝一日,開宗立派,老白和先生應該會很開心吧,說不準,瞧見了自己新收的徒兒,一高興,將來也會庇護一番,隔代親,天底下老頭不都這個德性。
白衣小童問道:“明日捉妖有何謀劃?”
徐天然平靜道:“見機行事。”
“姓徐的,就是沒謀劃唄,真的讓我去送死啊。”
“世上能弄死你的大妖恐怕沒幾只。”
“說來也對,干了這一杯,就輪我去洗澡了,洗得香噴噴的好勾引溪底的小畜生。”
徐天然瞇著眼,走到庭院,撿起一顆小石子,在上頭刻上幾個字:抵達昆侖,一切安好。
旋即,石子徑直升空,然后在天空劃出一道弧線,一路東去。
我有一刀斷長生 219 圍爐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