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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公審大會

更新時間:2021-04-15  作者:搔首弄姿
我有一刀斷長生 28 公審大會
徐天然靜靜坐下,倒了一杯酒,敬天上屬于師姐的那顆星星,揮灑在地上。

春樓里,除了已經死絕的五人,其余幾名隨從和惜春頹然縮在角落,大氣都不敢出,驚恐地看著徐天然沉默地敬酒。

徐天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給惜春倒了一杯酒,平靜道:“惜春姑娘,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惜春姑娘明日隨我上馬家一趟,做個人證。”

惜春壯起膽子,走到了身上滿是血腥氣味的青衫公子身旁,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下,“公子,你既知青山鎮的規矩又在鎮上明目張膽殺人,不怕遭到神罰嗎?”青山鎮為惡殺人之輩都莫名其妙消失了,普通人都以為青山鎮有神明庇佑。

徐天然舉杯一飲而盡,凄然道:“神罰也罷,天罰也罷,都無所謂了,師姐已經死了。若是承受神罰能換回師姐一命,我坦然受之。”

惜春不再懼怕這個殺人如麻的俊美公子,青山鎮四大才子的確該殺,柳夫人是青山鎮出了名的好名聲,竟然被馬文才逼死了。同為弱女子,似無根浮萍的惜春感同身受,惜春舉起酒壺,將半壺酒悉數倒入嘴里,慷慨道:“明日陪你馬家走一遭,為柳夫人討一個公道。”

惜春轉眼看著屋里墻角蜷縮的幾名扈從,為他們求情道:“公子,這幾個沒用的家伙就讓他們滾吧,不要多造殺業,我想柳夫人還在世,也不會希望你會如此。”

徐天然擺擺手,幾個嚇破膽的扈從如喪家犬一般奪門而出。

惜春美目緊緊盯著身邊的青衫公子,并不是惜春不想看往別處,墻壁上或掛著尸首或血跡斑駁,實在眼神無處著落。可是,仔細瞧著瞧著,愈覺得青衫公子眉目隱隱然有一股悲戚的神色,心中似乎掩藏著巨大的傷痕,他似乎活得很苦。惜春不禁在內心嘆息,白長了一副好皮囊,愁眉苦臉的可就沒半點風流的韻味了,一雙眼角微微上揚的狹長丹鳳眸子若是痞痞一笑,那得讓多少姑娘為之著迷。

惜春原看見徐天然暴起殺人,以為自己是必死之人,不曾想還能茍延殘喘。惜春轉念一想,反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死又不敢,似乎活著也沒多大意思,日子眼見著一天比一天差,回頭只能在燕春樓當一個教習嬤嬤,一輩子也許一眨眼就過去了。惜春想通了之后亦是一個果敢女子,與其平平淡淡過一生,不如明日隨青衫公子上馬家去做人證,老娘這輩子也轟轟烈烈一回,這平淡無奇的日子老娘過夠了。

一夜無話,惜春回廂房靜靜睡去。

徐天然獨坐大廳,一人獨酌至東方魚肚白。徐天然有點想念當初在學塾的日子了,大家都無憂無慮的,想念每天沖山的時候身后有一襲白衣,她眉如朝霞,眼若日月,還有一雙甜美的酒窩。

燕春樓,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惜春姑娘起床了,獨自在房間梳妝打扮。

徐天然身形一閃,離開了春樓,出現在胡郎中家門口。胡郎中頭剛剛包扎完畢,看見徐天然立即就要下跪,徐天然扶住胡郎中的手臂,平靜道:“今日,我要上馬家,你若愿意幫忙做個人證,去不去隨你自己心意,我不勉強。”

胡郎中斬釘截鐵道:“在下定不負公子期望,從前逃避了一次,此次不再逃避了。”

徐天然背過身去,輕聲道:“青山鎮四大才子和花魁雨荷昨晚都已經死了,這一趟不好走,你自己想好,你做何選擇我都不怪罪于你。”

話音剛落,徐天然消失在胡郎中視野之中。

馬致遠聽馬文才扈從說了兒子遇害的經過,差點暈倒,馬夫人聽聞噩耗更是直接哭暈了。馬致遠不愧是老道的生意人,青山鎮四大姓代代相傳一個秘密,掌管神罰的人是白屠,這個秘密只有當代家主才知曉。

馬致遠連夜去肉鋪,重重跪在白屠身前,老淚縱橫道:“白屠,請還我兒一個公道。”

白屠擺擺手,沉聲道:“明日,上你府邸議事。”

馬致遠小心翼翼起身,深深鞠躬,足足一刻鐘,才轉身離去。

先生站在老白身后,神情肅穆道:“我站在徐小子這邊。”

老白抬頭,留下一個孤寂的背影,喃喃道:“太沖動了些,把人留著,待真相大白我來殺,便不違背青山鎮的規矩了。”

先生平靜道:“青山鎮的規矩不就是你老白的規矩。”

老白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天道無情,以萬物為芻狗。青山鎮是我的小天地,若不遵循天道遲早也是要坍塌。大長生者皆有自己一方小天地,小天地自有運轉法則,你是當慣了甩手掌柜,龜縮在我的鎮上,有本事自己去創造一片小天地,才知道那是多么勞心勞力之事。”

先生嘆氣道:“可憐柳丫頭,多好的姑娘,若不是怕有違你大道,我就把她救下了。”

老白惆悵道:“柳丫頭是自己選擇死亡的,她怕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被徐小子看見,到時候徐小子暴起殺人,索性自己自縊一了百了,徐小子內心再有不忿也不能如何,不曾想徐小子僅憑一縷青絲便將真相挖掘出來,她的良苦用心不知道徐小子能不能看見,若是徐小子看見了會不會更怨恨那些人,這都是將來他大道上的攔路石。”

先生喟然長嘆,“還是讓徐小子看看吧,柳丫頭如今已經成了徐小子的心魔了,那就讓徐小子自己去思考面對吧。人間自有善惡,有柳丫頭的大善,亦有馬文才的大惡,將來何去何從讓他自己去抉擇吧。”

老白狠狠啐了一口,“馬家,也要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老子現在很生氣。徐小子也該去走一遭江湖了,就當做流放了。”

先生舍不得道:“還是太早了些,再多熬兩年就更完美了。”

老白豪爽笑道:“這就是你比不上我的地方,行軍打仗哪次能是你準備好了再打,戰場瞬息萬變,戰機轉瞬即逝,是該擲骰子了。”

先生瞇眼笑道:“雪丫頭就一直留在我學塾吧,若她將來想嫁人,我來把把關,不能再步柳丫頭后塵了。若是她終生不嫁了,就在我學塾當一輩子教習,她不能再出事了,否則徐小子的心境真的會垮塌了。”

老白點頭不語。

柳風云昨夜從徐天然那里得知了真相,一早便帶著父親、母親及柳氏族人上馬家討要公道,數十號人將馬家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馬致遠召集馬家眾人緊閉大門,死死守住門口。

白屠魁梧的身材出現在馬家門口,柳家眾人自覺讓出了道路,白屠站在門口,高聲道:“出了這么大事情,按照青山鎮規矩,召開公審大會,柳家可有意見。”

白屠聲如洪鐘,附近圍觀的街坊鄰居都聽見了,門內的馬致遠也聽見了。

柳風云行禮,沉聲道:“柳家無異議。”

馬家大門緩緩開啟,眼圈通紅的馬致遠附和:“馬家無異議。”

公審大會,按照青山鎮的規矩,要四姓家主和白屠五人為評議團,最終投票做出裁決,此次事情牽扯馬、柳兩家,馬、柳兩家避嫌,評議團只剩下白屠、元天和黃大寧。

馬家祠堂,主座之上中間白屠,左手邊是元天,右手邊是黃大寧,三人均面無表情,元天和黃大寧都是聰明人,雖說元天和柳家交好,黃大寧和馬家交好,但是此時此刻關系到家族存亡,沒有人敢輕易下決斷,都期望得到真相,都靜靜等一襲青衫。

馬致遠和馬家長輩坐在祠堂左側,柳玄策和柳家眾人坐在右側,圍觀的百姓擠滿了祠堂門口,祠堂之內寂靜無聲。圍觀老百姓不敢高聲言語,只敢小聲交頭接耳,小聲說著數百年來的先例,一旦公審大會結果出來,便有數個家族被青山鎮除名,從此流落天下。失去了青山鎮的庇護,在弱肉強食的修士天下,凡人如何能像在青山鎮這般悠閑度日。

陽光下,一名身材修長的披麻戴孝年輕男子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馬家祠堂,左右手分別拎著兩個木盒子。

姬勝雪、元昊、陳大錘、呂小布和麥子地都來了,學塾的學子們也都來了,先生靜靜站在遠處,雙手攏袖。

姬勝雪遠遠瞧見了不再一襲青衫的黑衣男子,泫然欲泣,看著他步履沉重的模樣,多么想可以像師姐一樣抱著他,讓他哭出來,哭完就好多了。可是,師姐死了。

麥子地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手掌,血肉模糊。

徐天然身后默默跟著一個清冷的女子。

徐天然站在馬家門口,半晌,一大步踏入。清冷女子緊隨其后。

白屠冷哼一聲,“徐天然,你在青山鎮暴起殺人,該當何罪?”

徐天然將兩個盒子重重擲在地上,一掀開盒子,兩顆血淋淋的頭顱,是馬文才和雨荷。

馬致遠頓時在椅子上抽搐起來,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著徐天然大罵道:“大膽兇徒,你膽敢如此,竟然連尸首也要糟蹋,我馬家世代在青山鎮與人為善,想不到今日遭此橫禍,望諸位嚴懲真兇。”

徐天然冷冰冰道:“人是我殺的,不止這兩個,青山鎮四大才子都被我殺了,但是馬致遠,你可知他們所做的齷齪事,他們死有余辜。”

“青山鎮四大才子”的親屬在人群中嚎啕痛苦,咒罵徐天然是食人心的惡魔。

馬致遠面向公堂,深深作揖,“他自己也承認了罪行,請白先生啟動神罰,處決徐天然,還我兒一個公道。”

徐天然冷哼一聲,“你可知我為何殺人?你可知我師姐因何而死?你可知神罰降下你馬家當如何自處?”

一連串的問題讓馬致遠臉色慘白,柳如云慘死的原因他知曉一二,他雖斥責了嫡子幾句,卻并未阻攔他殘害柳如云,在他看來一旦諸多謀劃成真,柳如云也罷,柳家也罷,遲早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曾想半路殺出來一個徐天然,壞了他的好事,置馬家于危難之中。

馬致遠思慮片刻,沉聲道:“柳家攜帶胡郎中給柳兒驗過尸,可以證明柳兒是自縊而亡,并非被人所害,請諸位評審主持公道。”

忽然,人群中甜美的稚嫩聲音響起,“神仙哥哥。”胡郎中懷抱著小女兒,夫人牽著兒子的手,緩步走入祠堂。

馬致遠臉色大變。

胡郎中面向公堂施禮,沉聲道:“諸位評審,我曾給柳夫人把過脈,一年多前就發覺柳夫人脈象紊亂,特地查了醫書,得知柳夫人有吸食麻黃丸,麻黃丸大家可能不太熟悉,那是一種可以令人成癮,讓人精神產生愉悅和幻想的毒物,一旦吸食了麻黃丸,想要戒掉難如登天。曾經,我將柳夫人吸食麻黃丸的事情跟馬公子說過,馬公子給我一袋銀兩告訴我家丑不可外揚,當時我一時糊涂,沒有將柳夫人的情況跟柳家說明,已然鑄了大錯,今日,我若不站出來,良心難安,請諸位評審為冤死的柳夫人主持公道。”

頓時,人群之中議論紛紛。

徐天然從袖口中取出幾個瓷瓶,李遠東家人傻眼了,那是李遠東的瓷瓶,瓶中裝著他自己煉制的藥丸,一直以來父親都勸李遠東不要迷戀煉丹之法,沒想到兒子終究是因為煉丹而丟了性命,甚至可能因此禍及家人。

馬致遠聲音顫抖道:“胡郎中,休要胡言亂語。你定然是被徐天然重金收買了,在此誣告馬家。”

徐天然輕輕抱起胡郎中懷里的閨女,摸摸她的小腦袋,溫和道:“你怎么來了?”

小姑娘也不怕生,天真道:“爹爹說,要當一個正直的人,讓我們都來看看。”

胡郎中眼眶瞬間噙滿了淚水,三指朝天:“我胡某人,對天發誓,今日所言若假,全家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圍觀百姓紛紛叫好,胡郎中在青山鎮懸壺濟世,一向深得村民敬重,此誓言擲地有聲,胡郎中定然所言非虛。

馬致遠對著徐天然怒目相向:“若是柳兒吸食麻黃丸,我兒為保馬家名聲不讓外人知曉也是人之常情,錯不在我兒,錯在柳兒受人蒙騙,誤食毒丸。”

徐天然一巴掌拍在了馬致遠臉色,馬致遠旋即摔倒在地。姬勝雪雙手緊握,手心全是汗水,陳大錘對徐天然使了個眼色,似乎在問要不要拿刀,他隨時可以遞刀過去。麥子地默然,眼神卻前所未有的猙獰。呂小布不禁叫好。觀眾亦有半數情不自禁叫好。馬家經營當鋪、妓院在小鎮拼命斂財,再加上偷偷經營賭場,小鎮居民早就看馬家不順眼了,今日得此報應,果然民心所向。

徐天然正色道:“事到如今還污蔑我師姐,你問問李家,這藥丸認得嗎?李遠東和馬文才是什么關系,你心里沒數嗎?”

一言既出,馬致遠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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