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 017.看見
“老板,筍蒸臘肉,用這個臘肉。”陶辭帶揭城進了隔街的一家小飯館,說是飯館算是抬舉了,只是普通的臨街住戶從窗戶開了個門,門口掛了個紅油漆的手寫木板牌——鄭記。屋里五個長條桌,每桌最多四個位置,再加一個過道都走不了人,每個位置只有板凳大點兒的空間,連帶靠背的椅子都放不下。
揭城看得出來老板跟陶辭很熟,其他菜都沒點過,坐下沒多會兒,開始陸續上菜,涼拌海蜇,小蔥跑蛋,干炸帶魚,最后上來筍蒸臘肉和莼菜湯,外加兩瓶玻璃瓶的可樂,“老板,這才幾點?吃的是那頓?”
“有的吃就痛快吃,誰知道下頓啥時候能吃上。”陶辭說罷開始專心致志吃起來,既不聊天也沒看手機,專心致志認真吃。反倒是揭城很不習慣,滿打滿算吃完午飯過了一個半小時,雖然剛剛爬上爬下折騰得不輕,但沒消耗很多體力,離餓還遠著,要吃這么大一桌子實在勉強。提起筷子想了想慢悠悠夾了一片臘肉,猶豫了近半分鐘才塞進嘴里嚼起來,菜色一般口味很一般,更想不通陶辭為什么非要在這兒吃當不當正不正的這頓飯,偏偏又不好意思問,只能在一片沉寂中每樣菜都吃一點。一直吃了二十多分鐘,沒其他客人進來,老板和伙計一直在后堂,揭城幾次主動挑起話題,陶辭都沒接話茬,若有所思地在吃,有肉有湯時快時慢,偶爾細嚼慢咽地停頓一會兒,卻始終一聲不吭。這時候再仔細觀察他,覺得這人并不年輕,剛剛在外面正午的陽光太耀眼看不仔細。現在室內光線下,才發現他臉上的歲月痕跡不少,不可能是跟自己同齡,三十四五歲肯定是有的。
陶辭吃完放下筷子,喝了口可樂,才開口說話,“你一會兒有沒有其他事情?”
揭城連忙把嘴里的菜咽下去,搖搖頭,“沒,沒事情,需要我做什么?”
“我說……”陶辭歪著頭盯著揭城,“你這么閑,工作保得住嗎?”
“不閑啊,我跑業務的,你要不要來我這兒做投資?錢少有少的投法,錢多有多的投法。”揭城并沒把陶辭當做客戶,不過是營銷順口了沒忍住。
“可以考慮。”陶辭這次沒直接拒絕,明顯有回旋的余地,“先干活。”
“行嘞!”揭城的簽單雷達掃到這回有戲,馬上來了勁頭,靈活地夾著臘肉卷上筍吃了三四個,再扒了幾口飯,“我ok了,有啥活兒?”
“去藥店。”陶辭在碗下面壓了一張一百一張二十的紙鈔,喊了一聲,“老板,走了啊。”沖揭城招招手開門離開了,并沒有等老板出來結賬。
揭城粗略算算這頓飯應該不止一百二,更好奇的是在這到處都能手機支付的時代,他竟然身上還有現金,而且還有二十塊的紙幣,臨走前環視了一圈店里,才發現這店不太一樣的地方,墻壁上沒有任何二維碼和廣告,連外賣單都沒有。嘀咕了一句,“這店不能掃碼?”
“老板沒有銀行卡。”陶辭說無其事地回答。
“啊?”揭城驚訝地眨眨眼,“那就辦一張啊。”
“老板沒有身份證。”陶辭聳聳肩,“伙計也沒雇。”
“那他們怎么開的飯店?營業執照怎么辦?”揭城完全無法想象這個年頭沒有身份證得多么麻煩,在這現代化的聯網城市簡直寸步難行。
陶辭擺擺手,”誰說我們去飯店吃飯了?是去朋友家吃了一頓,不是還自帶了臘肉嘛,算是串門。”
“好……吧……”揭城想不通一個市區的沒牌照店,進進出出這多人,老板和伙計都沒身份證,怎么通過各種檢查的,“他們沒準都是奇人。”
“算是吧。”陶辭有一搭無一搭地應承,“別人家的私事兒,少問。”
揭城本來還想問問是什么奇人,被陶辭一句少問嗆了回去,一下子找不到什么話頭,只好繞回到老話題上,“陶老板,那個藥店到底有什么貓膩?”
“沒什么。”雖然來往都沒車輛,陶辭還是老老實實在等過街信號燈,“你記性好不好?”
“我?還行,算還好的吧。”揭城猶豫了一下,“平時記記日常沒問題,過不忘肯定做不到。”
“行,夠用了。”陶辭踱步走到藥店門口,“開始吧。”
“開始什么?”揭城話音未落,一只腳買入藥店,眼前一片曠世異景,滿眼充斥著五彩斑斕的飛禽走獸,全非世間可見,鳥叫蟲鳴禽啼獸吟都猶如人語,不僅看得見還聽得懂。揭城愣在原地半天挪不動步,“這……”
“不要直接跟他們交流,裝作沒看見,別嚇到周圍的病人。”陶辭從兜里掏出兩只方便筷子,拆出一個遞給揭城,“彈琴會不會?敲點節奏看他們的反應,就知道怎么交流了。”
“彈琴?敲鼓吧?”揭城搖搖頭,“不會,不會樂器。”手里搓著筷子,“有其他方法沒?”
“吹口哨會嗎?”
“不會。”揭城努力地試吹了幾下,只有呼呼呼的吹氣音,“那我該怎么辦?”
“那你出耳朵聽吧,試試能不能聽懂。”陶辭并不在意揭城能不能幫忙上,這讓揭城感到自己是真的沒用,“聽不懂沒關系,不是啥大事兒,等太陽下山了,找個機會把契俞搞定。”
“沒那么簡單吧?”揭城小聲嘀咕,“那老板的病怎么辦?“
陶辭偏著頭想了想,“這邊完事兒后,不論多晚,你都去那個老板那邊一趟,到時候按我跟你說的流程做一遍,明天日出后就沒事兒了。”
“真的?”揭城有點不相信,加上陶辭說話的語氣輕描淡寫地,并沒有要收大魔之前的忐忑躊躇和篤定的決心。
“真不真,到時候再說吧。”陶辭笑著跟滿店的小妖小魔聊起天來,筷子輕輕敲擊著回廊的實木靠背,聲音很小,但得到的回應倒不少,唧唧咋咋仿佛置身于大賣場。剛開始的確難以辨別是單純的叫聲還是對陶辭的回應,大約聽了十幾分鐘,漸漸能將聲音分離出來,聽了半個多小時,幾乎能分辨出每個應答聲音的來源,逐漸認清各個小妖魔。雖然不能一一叫出種類和名字,但外形樣貌絕對認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這是他第一次能一下子見到這么多妖魔,竟還能長時間平靜相處,這與危家的情況不一樣,危家那些妖魔都是馴養的,基本相當于寵物,而這藥店里的全都是野生的品種,沒群毆起來已謝天謝地。
“聽出點什么了?”陶辭拍拍身邊的座位,“快排到咱倆的號了,進去會會坐堂醫生。”
揭城撓撓頭,“聽倒是都聽到了,但沒怎么聽明白。”
“沒聽明白的進去問。”陶辭推搡著他進入診室,“醫生,我來看個病。”
“怎么是你?”坐堂醫生一眼認出了揭城,“你這次又來看什么病?”
揭城沒想到這么巧趕上同一個醫生,“不是我,是他。”轉身指向陶辭,卻發現不知道什么他已經走到了醫生身邊,靠在桌邊一把抓起醫生寫藥方的毛筆在草紙上寫了一行字,“契俞藏不住了吧?”
老中醫抬頭看著陶辭,“你來看病?”
“嗯,看病,順便治病。”陶辭食指并中指抓抓眼角,“我幫你繼續壓住契俞一百年,你給我開個方子。”
醫生詫異地看著陶辭,過了半分鐘只擠出個假笑裝作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轉而看向揭城,“小伙子,我們這邊治不了精神病,你帶來這位還是請大醫院的醫生瞧瞧。”
揭城指指醫生背后的門,“大爺,后面那只藏不住,再藏就真壓不住了。”
“說真的,你們還得靠它吃飯,他是死是活對你們都沒好處,最好還是這么半死不活熬著,是吧。”陶辭繞過桌子老老實實坐在醫生面對面的藤椅里,“一切回歸老樣子,我不收費,每月拿你們一條臘肉,怎么樣?”
“你……怎么知道臘肉的事情?”老中醫驚訝地問,“什么時候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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