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仙冢 第十七回(上)離狐谷故曲今再唱 返烈陽斷
第十七回(上)離狐谷故曲今再唱返烈陽斷劍自西來
北域,雪原,晴空萬里。
當然,陽光并沒有為銀裝素裹的大地送來多少溫暖,驛道旁,雪松林松枝上的積雪掉落,松枝得以重新昴起頭顱,吮吸陽光。
大雪紛揚了許多日,連驛道上都積起了厚重雪花。一隊整齊武裝銀甲的騎隊緩緩向北門天關前進。
王虎瞇著眼閑適的躺在輜重馬車上,窩在一堆麻袋里頭,兩腳搭起,一翹一翹。
王虎回想起半月前在與安城酒肆中巧遇大雪驍騎,見識到那位姓氏耐人尋味的伍長綽約風姿,再拉上柳紫蘇到與安城典獄司看了一場大熱鬧,嘴角就翹起老高。
特別是想到那一身銀甲的伍長,站在典獄司執守面前,清冷說著“請執守大人降罪”時,手中銀槍直勾勾指在那小老兒心口,那五個未覆甲胄,像強盜過多士卒的漢子提著長刀,舔著嘴唇,站在一堆橫七豎八躺在地上裝死的典獄司士卒中間,越想越是得勁兒。
“嘖,巾幗不讓須眉,英雄出少年吶。”王虎捋了捋大胡茬,左右看了看:“媽的,小娘皮呢?”
騎隊最前方,慕容姍一騎當先,柳紫蘇出生馬幫,多少掌握一些御術,落后半身位跟在旁邊。
半月前在與安城典獄司門口,王虎與柳紫蘇攔下自己一行,出示了一封蓋有武侯府印的手諭,慕容姍就邀請二人與落雪營七連共赴北門天關。
大概是由于慕容姍自幼生長在軍營,身邊大多是五大三粗的糙漢子的關系,一路上,與柳紫蘇相談甚歡。
慕容姍指向在身后扛旗的靜靜:“其實,靜靜原本是他妹妹的名字。”
柳紫蘇歪頭看向粗獷壯碩的扛旗漢子,靜靜報以一笑。
“龍騰山脈巍峨險峻,北門天關更被譽為不落的壁壘,可是,龍騰山脈再加上北門天關,依然沒法保證攔住所有的樓蘭戰馬。靜靜六歲時,一股樓蘭斥候偷渡進帝國境內,樓蘭馬蹄踏破了他家鄉的鎮門,再一把火將鎮子燒得什么都沒剩下。于是,靜靜就帶著妹妹與僥幸活下來的鎮民一起翻越雪山,想要繞路逃到與安城來。”
慕容姍的話語很平靜:“逃亡過程中,他四歲的妹妹沒有挨過餓饑,沒有挨過龍騰山脈的大雪。妹妹離去前,對靜靜說,想跟靜靜換換名字,想讓哥哥幫自己一起活下去。”
慕容姍說到這里,就沒再繼續說下去了。柳紫蘇再次轉頭看向靜靜,粗獷漢子再次報以一笑。
“靜靜。”柳紫蘇喚了一聲:“我可以這樣叫你么?”
“嗯,好,當然。”粗獷漢子傻笑著。ωωω.⑨⑨⑨xs.co(m)
“靜靜,你很愛笑。”柳紫蘇如是說。
“因為,我是妹妹呀。”粗獷漢子如是答。
騎隊翻過一道山嶺,鳴雷帝國第一雄關終于出現在視線前方,難以想象到底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到底是怎樣高超的建筑技藝,才能將堡壘修筑在那樣陡峭巍峨的雪山之上。
龍騰山脈險峻雄奇,在洛原郡邊境連綿數千里,隔開鳴雷與樓蘭,成為阻礙樓蘭馬蹄南下的天塹,唯獨這一處相較之下最為平緩的山谷,偏偏矗立著這座沉默守護鳴雷帝國百年的不落壁壘——北門天關。
水月洞天,仙荷居。
石念遠盤坐在竹屋前,五心向天,靈識探入玄涯留下的玉簡,研究塵微境的仙道修行,阿瑛趴在石念遠身前不遠處,為還未醒來的雪白小狐貍梳理毛發,看到石念遠凝神冥思的樣子,覺得大哥哥一定是在靈臺清明的入定。
“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烈陽山麓就喜歡搞玄之又玄這一套……主動干涉體內靈力回路,理由呢?靈知境自主生成的不香嗎?所謂道法自然,可不就是能不干涉就別干涉么?哦……有寫有寫,不雕琢完善靈力回路,根基不穩,回路會因為無法承受日益煉化增長的靈力而崩潰,所以要筑牢根基……所以也有修士將塵微境稱作筑基境……呃……看上去很像是擴大內存嘛!哎?那有沒有添加內存條這樣的辦法?臥槽,你娘!還真有啊……煉體修士體魄強健,修到高深處,肉體強度蛻變,就有資格在體內構筑兩套靈力回路。哦?北漠熠煌寺?噗……難道是大和尚都會金鐘罩的設定?優缺點……想也知道,電腦硬件限制,安裝雙系統容易導致硬盤空間不足……看吧看吧,那些大和尚一般也就使用其中一個系統,同時使用雙系統的話……嘖,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祭天了好不好?用這種方式換取戰力,老子才不干!就算是同一種功法,不同修修煉,構筑的靈力回路也不盡相同,塵微境就是將回路構筑得能夠承受更多天地靈力,更加契合自身……”
石念遠睜開眼睛,長長呼了一口氣,收攏運轉完成十二周天的靈力。
不過話說回來……塵微境,靈力回路……倒真的很像裝系統的說……身體是硬件,回路是系統,法術大概能算作軟件?更科學一點來講,自主意識就是控制器,靈識與靈力回路協同可以充當運算器,丹田經脈毫無疑問是存儲器……那么說的話……
馮諾依曼構造!
石念遠眼睛一亮,卻又突然為難嘀咕道:“試倒是非常值得一試,就怕一不小心系統沒裝好,老子直接主機爆掉永久黑屏了……這種時候居然沒有一個戒指老爺爺出來搞疑難解答,難道我真的沒有主角命?話說老牛鼻子還真是管收不管帶……”
阿瑛一愣,抬頭疑惑道:“大哥哥,你剛才在說什么?阿瑛沒注意。”
“沒事,沒事。”石念遠擺擺手:“就是突然想念一個為老不尊的家伙了。”
蒼云郡,留鄴城。
江桃院堂屋中,李瘸子躬身向祝嫻蘭遞上一封信,這封信自然是劍羽鷹送來的。
祝嫻蘭展眉將信接過時,略感錯愕,因為信封上并不是石念遠的筆跡,撕開信封,信箋上以“尊敬的夫人”作為抬頭。
祝嫻蘭看完信,先是微笑搖了搖頭,而后丹鳳眸子盈上擔憂。
“夫人……”李瘸子欲言又止,祝嫻蘭將信遞給武侯府大管家。
李瘸子正在看信,祝嫻蘭忽然一皺眉,看向房間陰影處:“你怎么回來了?”
一襲黑衣的影殺從陰暗中顯露出身形:“影殺拜見夫人。”
祝嫻蘭面露憂色追問道:“難道是那邊出事了?”
影殺與李瘸子對視了一眼。
“夫人,瘸子我先退下了。”李瘸子躬身告退,跛著腳出了門。
各在其位,各謀其事,無關什么信任與否,李瘸子很明白,知道該知道的,別好奇不該知道的,才不會活得太累。
“正如夫人所料……”
李瘸子走到毛財神賬房時,毛財神剛把幾個留鄴城商賈攆走。
“臨近年關,這些生意人總想著把一些平常賣不掉的東西改頭換面一下,再搞點噱頭出來坑出去。”毛財神抽了抽眼鏡,打開剛才那幾個商賈留下的錦盒,取了一枚鮮果遞向李瘸子:“據說是從上宛城加急運來的新鮮臍橙,嘗一個?”
李瘸子興致不高,接過來隨手放到茶幾上,一屁股坐到了藤椅中,撿起收在茶幾下層的快樂書,隨意翻了兩頁,又倍覺無趣的丟了回去。
毛財神不解的看過來:“怎么?晚雪樓里你喜歡的清倌落蒂了?”
李瘸子嘆了口氣,撿回臍橙,端起桌上水果刀切成幾瓣:“今天劍羽鷹回來了。”
毛財神眼睛一亮:“那你還愁眉苦臉的?”說罷伸出一手:“拿來吧——”
李瘸子放了一瓣臍橙上去,毛財神將臍橙一丟,不耐煩道:“你今天哪根筋搭錯了,少爺給我的信呢?”
“沒有。”
“沒有?怎么會沒有?”
李瘸子從袖里掏出信件,朝毛財神遞了過去:“旭闌郡大郡主寫的。”
毛財神接過來粗略看了一遍,大概就是說石念遠由于烈陽院安排,到烈陽山麓某處秘境執行任務去了,任務周期比較長,一時半會不能回到天山。流風雪知道石念遠一直與家里保持聯系,這次久不回信,怕家里擔心,就自作主張代筆一封,以報平安什么的。
毛財神將信丟回李瘸子懷里,扔下一句“這個郡主的字寫得好丑”后就回到桌前埋頭忙碌了。
沉默少頃,李瘸子突然喚道:“毛三。”
見毛財神抬起頭看了過來,李瘸子續道:“瘸子我總覺得,你這些日子里有些變化。”
“什么變化?”毛財神一邊回答,一邊繼續埋頭算賬。
“氣色好了許多。”李瘸子仰頭看著天花板:“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補丸了?給瘸子我也嘗嘗?”
“阿瑛,瞳狐妖族,有書籍嗎?”石念遠無聊的躺在蓮蓬上,朝剛從門口練完舞走進來的瓷娃娃問道。
“書籍?大哥哥是說功法傳承,法術神通么?”阿瑛放下手中針線,歪頭反問道。
“不是不是,就是那種紀錄瞳狐妖族光輝歷史啦,豐富文化啦,或者什么話本故事啦、時事新聞啦……”石念遠說到這里頓了頓,繼續說道:“或者什么《常用百句統一語》《幼兒統一語啟蒙》之類的……”
“唔……沒有耶。”阿瑛大眼睛轉悠:“大哥哥是不是想學妖族統一語?阿瑛可以教你呀!”
石念遠看了一眼阿瑛手中縫了一半的布娃娃:“真的?那下次大哥哥來水月洞天,帶一大堆娃娃來送你。”
阿瑛臉一紅,趕忙將縫得歪扭變形的布娃娃藏到身后:“那……那說好了!”
石念遠伸出一手,小指勾起:“打勾勾。”
“打勾勾?”阿瑛咬著指頭,學著石念遠的樣子勾起小指放到眼皮底下看了看,有些疑惑。
石念遠一個鯉魚打挺起身,走到瓷娃娃身前,將兩人小指勾到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在人族……呃……在我們人妖中,這樣就是代表約定,就是說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的意思。”
阿瑛撲哧一笑,嫌棄道:“咦……大哥哥你好幼稚喔。”
石念遠臉一黑。
阿瑛嘟著嘴斜著眼想了想:“可是,大哥哥還沒有天心,阿瑛不知道該怎么教哎?”
超凡脫俗,天心頓開。
“哈?”石念遠扼腕,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阿瑛,你這樣說,那意思就好像你有似的。”
阿瑛理所當然的收回拉勾的手,用力點了點頭。
在石念遠驚掉下巴的目光中,瓷娃娃走了三步,第一步,一股超凡境靈壓蕩開,第二步,瓷娃娃抬起的腳沒有落回地面,第三步,瓷娃娃雙腳離地,凌空踏虛。
瓷娃娃一臉天真無邪,一道聲音直接在石念遠識海中響起:“喏,大哥哥你看,這就是天心意識。”
石念遠臉上蕩開一抹日了狗的微笑。
這種心情他娘的該怎么形容?就像在前世地球上,一個屁大一點的小孩抱著一枚原子彈,然后以一種炫耀自己有糖一樣的賣萌語氣說道:“喏,大哥哥你看,這就是原子彈耶!”
這他娘的誰頂得住!
石念遠撿起掉到地上的下巴裝了回去,眉尖顫動,嘴角抽搐:“阿……阿瑛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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