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江湖

練霓裳展顏一笑，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稽首道：“凌云門六房二代弟子徐今月。”

“六房二代弟子？無妄的徒弟？”

練霓裳怔了怔，繼而笑著說道：“你跟著我吧，我帶你去找無道。”

前面那個胖子灰頭土臉的從后門進來，氣急敗壞的說道：“練大姐，無道呢？他特么也太囂張了。”

練霓裳收起笑容，連頭都沒有回，只淡淡的說道：“囂張？無道再怎么被發配，也是仙尊。你一個半步真仙，就敢對仙尊無禮？這里你不要呆了，去庶務處幫忙吧！”

胖子一怔，低頭行禮道：“是，練前輩。”

轉身剛要走，又聽練霓裳道：“我有事要進鎮一趟，晚間回來。”

說罷也不管胖子，直接對我道：“徐今月，我們走。”

出了門，練霓裳卻是沒有再用那種囂張的步伐，只是面色沉靜，一言不發。

道旁不時有擺攤的仙人或是過路的凡人向練霓裳鞠躬行禮，她也只當沒看見，只抬著頭向前而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從仙人集到臨水鎮，不過兩里路程，官道兩旁卻屋舍勾連，行人不斷，便好像從仙人集開始，便是進了城一般。

又行了一段路，卻見前方出現了一座城。

呃，算是城吧，畢竟房舍眾多，街道儼然，也有一定的規劃和布局。更不用說那如潮的人流了，不說凌云集無法相比的，就算是桃源鎮，規模也比這里要小的多。

最讓我驚奇的是，這臨水鎮，居然沒有城墻，也沒有法陣。

剛想到這里，練霓裳卻忽然停了下來，轉頭對我嫣然一笑，說道：“你待會跟著我，不要說話，我的意思是，不要暴露出你是無妄的弟子。”

我會意的點了點頭，無妄和其余五門結下了梁子，這事他已經告訴我和何清月了，只是這練霓裳明明是青鸞宗的人，卻為什么要幫我？難道是因為無道？

雖說有些疑惑，但我還是依言跟著她，一言不發的向鎮里走去。

一路上各種背著劍、扛著劍、腰里挎著劍的形形色色的，各式各樣的穿戴，各式各樣的打扮，各式各樣的口音的人和練霓裳打著招呼。

練霓裳基本都是微笑著點頭示意，一直到一個穿著道袍背著劍的老道出現。

這個看似普普通通的老道，看到練霓裳，卻是突兀的問道：“練大家，你今年是代表臨水閣參加仙盟大會嗎？”

練霓裳停住腳，轉身打量了一下老道，這才笑道：“褚長老，你好，那你今年是代表神國參加仙盟大會嗎？”

老道一怔，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繼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練霓裳，打人不打臉，我雖然被失手被神國俘獲，但確實是因為我靠山門傾力相救，我自己也拼死奮爭，這才從騰格拉逃了回來。你若是非要以此事譏諷與我，那我們不用等到仙尊斗法，現在便可以見個真章。”

老道鐵青著臉，氣憤的說道。

練霓裳卻呵呵一笑，說道：“還是算了，當年你連初出茅廬的無妄都打不過，還叫人家一腳給踹下了比仙臺，嘿嘿，嘿嘿！”

說罷卻是一拱手，轉身便繼續往前走去。

那姓褚的老道臉色大變，正要開口，卻見道旁的屋里鉆出兩人，當先一人對他一拱手道：“長老，沒找到。”

老道轉頭又看了看練霓裳，恨恨的蹬了一下腳，說道：“走。”

我趕緊低下頭，追著練霓裳而去。

因為從房中出來的兩人中沒開口那人，正是那日追殺陳富貴的夏侯淳。

追上練霓裳，我笑著問道：“練前輩，你和這靠山門的什么長老有仇？”

練霓裳笑了笑，邊走邊說道：“褚煥山？他是和你們凌云山有仇，當初他靠山門和神國茍且，正是他作為中間人，誰知被無道委派的細作發現，后來無道在仙盟大會上當面發難，誰知卻被黑山那個老妖怪給遮掩過去了。

后來仙尊晉升比試的時候，無妄為六房出頭，一腳將他踹下了比仙臺，嘿嘿！他當年可已經是仙尊了，無道那時候剛得了交流大會第一，連正式的大仙都不是呢！”

我心里一緊，尼瑪，原來這人不但是無道的仇人，還特么是無妄打掉的那五個仙尊之一，讓人當眾出丑，這梁子可不小，得拿個小本本記下來。

“練前輩，那我師尊戰勝的其余四個仙門的仙尊是誰呢？”

我趕緊問道。

練霓裳嘿嘿一笑，說道：“侍劍谷上場的是劉青鋒，鳳凰城是常東林，龍門鎮是薛小攀，至于青鸞宗嘛......”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著說道：“就是你練姑姑我了。”

我一驚，腳下不自覺的離她遠了兩步。

她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說道：“你怕什么，我是故意輸給無妄的，他也沒真打，畢竟全仙界都知道我和無道，那是一起在仙境歷練了二十年的好兄......”

說到這里，她神色忽然有些黯然，輕輕的說道：“兄弟。”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她有點可憐。

她和無道的往事我不清楚，但很明顯，她是喜歡無道的，可是大大咧咧的無道卻一直當她是兄弟。

這要是當初在人界當撲街寫手的我有這個素材，都可以編一部百萬字的了，光女豬腳的心理活動都能占五十萬字的那種。

想到這里，我咳嗽了兩聲，順桿爬的笑道：“練姑姑啊，其實你喜歡無道這事，我想他也是清楚明白的，只是一時不能接受罷了。你看吧，他害怕女人的這種心理，其實是病。得治！”

練霓裳轉頭盯著我，半晌才說道：“你是說，你有辦法？”

我嘿嘿一笑，說道：“不瞞練姑姑，我吧，在人界的時候，有五個老婆......”

練霓裳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似的看著我，說道：“真的？你有辦法？”

我笑道：“無道這人吧，練的那個什么功，每六十年就變成一個嬰兒，然后從新再經歷一遍人生百態，你想想，這樣的人，最缺的是什么？”

練霓裳愣住，冥思苦想了一陣，試探著問道：“缺錢？”

我頓時無語，只好正色說道：“練姑姑，人界有一個叫弗洛伊德的人，他寫了一本書，叫做《精神分析法》，就是分析人的心理活動的，其中他對一種叫俄狄浦斯情結的心理疾病作了重點分析。”

看著練霓裳像見鬼一樣的盯著我，我只好又說道：“俄狄浦斯情結，又叫做戀母情結，你想想，無道每六十年當一次小孩，一直沒有母親的關愛，而他又知道自己永遠不死，怕拖累自己的愛人，所以當然就害怕女人，害怕結婚咯。”

練霓裳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得給他找個媽？”

我抬起頭望著天，半晌無語。

練霓裳卻不耐煩起來，說道：“你這小屁孩，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怎么跟你那師叔無為一樣，整體神神叨叨的，一點不耿直。”

我低下頭，說道：“好吧，練姑姑，我教你一個辦法，不敢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但至少能讓他看到你不再跑。”

聽了我的辦法，練霓裳有些懷疑的問道：“你叫我恢復女兒身，去幫他整理修煉心得？”

我嘿嘿一笑，說道：“你要讓他明白，你能陪伴他，照顧他，不論多久，畢竟你們都是仙尊，我還不信他能活的比你長？”

練霓裳卻道：“但是我畢竟和他太熟了。”

我小聲說道：“他聽無為的。”

練霓裳一拍大腿道：“對呀，當初無為叫他去仙境，他屁都不放一個就丟下六房跑了。尼瑪，小徐今月，你以后就是我的親侄兒。哈哈哈。”

說罷卻是一把攬住我的肩膀道：“只要有姑姑在，這臨水鎮你可以橫著走，嘿嘿，來來來，我告訴你我不在的時候，你得注意哪些人。”

原來當年無妄在比仙臺上，真正結下梁子的，也就三個人，除了靠山門的褚煥山，還有龍門鎮的薛小攀和鳳凰城的常東林。

薛小攀生性風流，當初因為說了一句無悔師姐你的身材真好，就是長得不然好看，而被無悔追殺了半個仙界。

所以無妄在比仙臺上為無悔出頭，一劍刺穿了薛小攀的心臟，要不是無為及時出手，薛小攀恐怕就要魂飛魄散了。

常東林就更有意思了，此人乃是仙界有名的大盜，曾經與無塵打賭，潛入凌云門用于珍藏修煉功法的沖霄殿，蟄伏三天后安然而退，讓負責看守沖霄殿的凌云門執法長老無極在龍頭山面壁三年。

所以無妄當初趁比仙臺試煉的機會，剁下常東林雙手雙腳。雖然后來斷肢重生，但從那之后，常東林便再未出過手。

至于侍劍谷的劉青鋒，此人忠厚老實，每日就知道研究打鐵鑄劍，對于修煉一道，卻不是太上心，當初與無妄比試，一擊不中，便投劍認輸，無妄也以禮相待，恭送他下臺。

練霓裳說完，卻是繼續帶著我向前走去，我心中卻有了些計較。

這仙界六大仙門，看來并不像我想象的各掃門前雪，大家基本也是各自相熟，交流還挺多，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

這從練霓裳可以和無道一起歷練仙境二十年，還成為好朋友。而薛小攀能和無悔開玩笑，常東林能到沖霄殿去盜取功法，就可以看出來。

想來想去，我只想到兩個字。

江湖。

是的，這仙界，與仙境何其相似。這仙界，哪里有什么仙？不過就是在人界的時候，各種文人墨客所無限向往的，充滿了刀光劍影，快意恩仇的江湖。

正所謂：

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

塵事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注：本章末尾以此詩致敬并紀念黃霑前輩，詩名：《人生.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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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兩境錄 第三百三十五章 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