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風月 174、籠絡人心,安插親信
官員的冊印文書需要自己到吏部認領,隨后的儀仗用具,官服,儀鎧和俸祿供給等需要自己去太倉領。
除此之外武將還有在樞密院登記備案,總之是一套很復雜的程序,雖然過去幾十年,還完全是照著唐朝時的規格和程序來的。
不過唐末以來,很多東西并不完備,所以很多地方只是走個過場,沒那么繁雜。
更多的是來走訪送禮的,往史從云府上和史彥超府上走動。
老爹史彥超自然閉門謝客,根本不搭理人家,一來是太傲氣,二來是看不起那些走后門拉關系的。
史從云就完全反過來了,東西都要收,不過留人下來吃飯不可能的,頂多喝點茶水,還是苦得不行的清茶,和這個時代的茶完全不同,很多人喝了跟喝藥一樣,苦著張臉。
其實單純就是史從云喝不來,到別人那里就理解為他逐客,都私下議論她太吝嗇,去送禮連飯都不管。
史從云覺得很冤枉,他沒逐客的意思,不過不想管飯是真的。
待交接的事情處理完后,史從云終于清閑下來,首先做的就是得勝后的歡慶,請眾人吃飯,這是一個走關系的大好機會,也是想在五代混好的必要技能。
五代十國的特點就是沒忠臣,這就好像身為員工,從進公司你就知道,這家公司短則五六年,長則十年左右就要破產,那肯定人人想著跳槽,準備后路。
而交友廣闊,互相抱團就是留后路的重要手段。
趙匡竄國的時候,整個國家滿打滿算一共出了三個“忠臣”,只有范質、王著大罵趙匡,后來范質還真香了,跟著老趙死心塌地。
唯一反抗的只有韓通一個,被殺。清朝的王夫之認為韓通不是忠心于郭榮,只是和趙匡集團不合,史從云也認同這種說法,特別是他接觸韓通這個人之后。
剩下兩個節度使起兵,李重進是被逼反的,他一開始就想投降,主動要求進京面見趙匡,趙匡不準。
李筠則更不是忠臣,他對郭榮已經蹬鼻子上臉了,最大的可能是覺得如果郭家倒臺了,要當皇帝也該是他來當,不服趙匡,因為他兵力多,實力強,資格老。
這就是周國,表面上維持著一個國家,其實私底下武將們來往都比較密切,也相互抱團,官家則沒工夫阻止,也阻止不了,對邊地節度還要再三忍讓。
周國現在只有四個省的土地,就是比較大的割據政權,還需要武將們打仗呢,不敢得罪。
其實多數人心底對大周的長遠都不抱太多期待,當下周國能協作,除去官家的能力很強之外,還得益于幾個宰相都是能人,親族中大將也有李重進這樣的能人。
所以長遠的看,史從云也怕,前途未知,不廣交朋友,籠絡能人就沒有安全感......
史從云先請軍中的眾多朋友來家里喝酒吃飯,這次來的人很多,大大小小的禁軍將領來了一百多人,趙家的趙匡,以及他的上司張永德都來了。
史從云也很高興,被眾人圍著喝得爛醉,最后趴在院門口石獅子上睡著了,好在有三個女人照顧他。
之后他
又請了閭丘仲卿、盧多遜等一批文官幾十人,他太了解這些人的性格了。
武將喜歡無拘無束,大呼小叫;文官喜歡文雅,喜歡逼格,所以不如分開請,免得他們打起來。
而王溥和魏仁浦史從云也發了請帖,不過沒抱多少希望,兩人當下都是宰相,而且是真正的宰相,和他這種掛個名的不同。
這兩人是和他交往最密切的,魏仁浦是樞密使,經常有公務往來自不用說,王溥則是在淮南戰場見過好幾次。
不過令史從云沒想到的王溥和魏仁浦都來了!
他連忙趙侍劍給他換了件正式衣服,恭恭敬敬的出去迎接,臨走前還問了趙侍劍禮節上的事,禮節周到的迎接兩人。
武將多數不在乎這個,可兩個宰相說不準是在意的,所以他力求做到周到,先把禮節做好再說。
在場的眾多文官見兩位宰相來了,也十分激動,同時也感慨史從云的權勢,連朝中兩位宰相都能請來。
魏仁浦大概是感激之前他拜相時史從云對他的支持,王溥則是來討教詩詞的,他以為史從云是這方面的大家。
史從云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他懂個屁的詩詞!
王溥興高采烈,原來他新做了詩詞,是來討教的。
他說是討教,史從云心里卻明白,不是討教,是這人多,正好來展示和尋求夸贊的,有炫耀的意思。
“棗花至小能成實,桑葉雖柔解吐絲。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史從云聽候其實半懂,不過沒有盲目叫好,他知道那樣直接而沒品味的叫好,文化人們是不屑的。
他裝作深思熟慮,隨后一邊感慨一邊夸贊:“王相的詩真是立意深遠,別出心裁,傳達的意思既真誠又樸素,聽完令某眼前一亮,有了許多感觸,覺得學到許多做人的道理。”
“過獎過獎,史副帥過獎了。”王溥拱手謙虛道,臉上卻堆滿笑容。
詩詞是不懂的,可身為老師做題是會的,史從云是把他教學生鑒賞古詩詞那套用上了,如果完全不會做,那就是說模棱兩可的話,漂亮的話,分總是會有的。
有他帶頭,眾人也紛紛開始出來點評,多是夸贊,王溥是宰相,就算寫的再差也要給面子啊。
而且能和宰相說上話,是多數官員難得的機會,于是一場宴會也在眾人賓主盡歡之中解散。
再往后的事就是基層將士的升遷和獎賞。
侍衛司諸軍主要由于老爹史彥超和王審琦、高懷德負責,史彥超是馬步軍副都指揮使,王審琦是侍衛步軍都指揮使,高懷德是侍衛馬軍都指揮使,而一把手李重進此時在淮南。
而殿前司這邊主要就是張永德,史從云和趙匡。
張永德是一把手,史從云是二把手,趙匡是四把手,兩個職位暫時缺出,等待任命。
到休息結束,正式上直當天,史從云在大梁內城北門外的官署里見到張永德和趙匡,幾人見面聊了幾句。
張永德和趙匡都毫不掩飾的表達對他的佩服,淮南的大戰打得太漂亮。
隨后各人便各自忙碌自己的事去了,史從云心里自然有一批想要升換上去的自己人,這些人是當初跟隨他一起打高平,打蜀國,打南唐正陽等一路過來的。
這些人有些如今在他的親兵中,有些在他身邊的傳令兵隊伍里,有些還在控鶴軍中。軍隊的中低層軍官是十分重要的,因為將領無法直接和每個士兵接觸,帶領他們的是這些中低層的軍官,照顧新兵,教會新兵打仗的是他們,和士兵同甘共苦每天接觸的是他們,所以中低層軍官的支持是能否掌控一支部隊的關鍵。
以前他借著李谷幫忙,讓老爹史彥超負責整改禁軍,趁那時把許多親信安插到殿前司控鶴軍中去。
這也是后來他打仗那么順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如今顯然不夠了,他想在控鶴一、二、三、四廂,鐵騎左、右廂,馭浪軍左、右廂中都安排大量的親信、親兵去充當中低層的軍官,帶領士兵。
這樣,不管出什么事,不說整支軍隊,大多數軍隊肯定是會支持他的。
五代是個什么年代,有個五代將領的名言說得很透徹,“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耳。”
他當然做不了天子,但手中兵馬越強,越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再次擴編之后的殿前司,等于增加三個廂的兵力,以后兵力肯定會超過十萬人,成為禁軍主力。
而侍衛司以龍捷精銳騎兵,虎捷精銳步兵聞名,但數量肯定會被甩開。
史從云在官署想了一下午,列了兩百多人的名單,更多的,他還需要和王仲、邵季、董遵誨、羅彥環、申知義、司超、李處耘等商量一下,問清楚。
只是怎么加進去讓他有些頭疼,他畢竟不是都點檢,都點檢是張永德,最后到時要張永德點頭同意的。
他如果加十幾個人或者幾十個人,以他的威望和功績,張永德又那么佩服他,肯定會點頭同意。
可如果一下安插提拔數百中下層軍官,那換誰也不會同意。
史從云正為難,絞盡腦汁想辦法時,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下午,到了下班時間。
史從云沒什么架子,和官署里的其他軍官告別后準備騎馬走人,他如今可謂大名鼎鼎,在軍中威望很高,眾人都十分敬重,對他也很客氣。
這倒是好理解,十萬人以上規模的大決戰,并不像許多人在演義小說中看到的那么簡單輕易。
當下人口也不像明、清朝之后人口暴漲,導致兵員充足,動不動幾十萬大軍,百萬雄師。
北宋車神舉國之力打遼國,出兵也不過十幾萬;三國三大戰役之一官渡之戰,決定北方命運的大決戰中,袁紹兵力十萬出頭,曹操初期只有幾千,后來增兵到頂峰時也不過兩三萬左右,而不是演義小說的袁紹七十萬,曹操二十萬。
夷陵之戰決定蜀國、吳國命運的大戰,蜀國舉國主力大約超過五萬不到十萬,而一戰敗后,就再沒有爭奪天下的資格了。
所以這種主力兵力十萬人以上的大會戰,絕大多數時候
一戰可以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
南唐輸了淮南之戰,一下丟了半數國土,原本和周國國力相當的國家,就再沒有和周國抗衡的可能,要么茍且求生,要么慢慢被消滅。
總之,能打贏這樣戰略性大決戰的人無不名留青史,是一個時代的帥才,因為他們改變或決定一個國家的命運。
就像三國志中,除三國君主,只有諸葛亮和陸遜單獨一傳,諸葛亮是實際上的蜀國統治者,陸遜則出將入相,打贏了關鍵的吳蜀兩國戰略決戰。
所以以史從云當前的功績,往后即便做不到單獨給他來一傳,肯定也是名留青史了,名氣大也不奇怪。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張永德也出來,笑著問他,“史將軍,一起去吃酒如何。”
史從云一愣,也沒多想,他是張永德副手,兩人當然要好好聯絡,往后才能一塊做事,于是點頭答應。
張永德便讓手下的兩個親兵先回去,和史從云一起往大梁的酒樓而去。
等酒菜上了,兩人一邊吃酒一邊說話,說得都是淮南戰場上的往事,越說越激動,張永德這個人確實沒有李重進能打,但也是個爽快人,和他相處很愉快。
說到最后,張永德也喝了幾杯,臉上有些紅,酒到微醺時,有些郁悶的開口:“史將軍,其實某心里有數,要說戰功和本事,某打馬也趕不上你。
你在淮南神機妙算,打得唐國的軍隊抱頭鼠竄,嚇得南唐國主向官家跪地求饒,某聽著就覺得暢快!這都點檢本來就該你來坐,軍中的將士們也這么覺得,我也聽到下面人的議論,只不過仙君托付,官家才讓某接這位置,我心里其實很愧疚。
像你這樣有能力的人卻得不到重要,某心里覺得不好過。”
史從云沒想到張永德會這么說,不過想到他對趙匡的看重,心里也有了數。
說白了,張永德能力或許確實比不上李重進、趙匡、史彥超這樣的人,但他就是個直截了當,腦子直沒主見,對人下意識帶善意。
覺得趙匡有能力就再三推薦;李重進和他不合,直接告李重進謀反;覺得史從云有本事,該當都點檢,結果被他占了,心里居然感到對不起他。
張永德是個感性的人,他完全沒理解郭榮讓他做都點檢是什么意思,老爹已經是侍衛司實際上的一把手,如果再讓史從云出任殿前司一把手,豈不是史家父子掌握兩大禁軍,那還得了!
所以才讓張永德當都點檢,不過張永德是完全感性的態度來看待這個問題,不理智,也不懂政治,所以他才會愧疚。
史從云想到一個故事,他看紀錄片時看到的一個小故事。
抗美援朝時,一個將軍手下有十幾個志愿軍戰士被百倍敵人圍困在一處山頂上苦苦堅守好幾天。
他手下的士兵們苦苦哀求,說要去救援,他就是咬牙不讓任何人去救援,眼睜睜的看著十幾名戰士最后要么戰死,要么被迫跳崖。因為他知道敵人就是想圍點打援。
將軍老了的時候,說起這件事就止不住流淚,心疼難過。可作為戰場指揮官,他是十分稱職的。
對于將領來說
,理性必要的素質,感情用事的將領絕不會是好將領。
帶領幾十、個上百個兵還好,一旦到了史從云和張永德這樣的位置,感性處世,感情用事許多時候會釀成大禍。
張永德顯然是感情用事的人,這樣的人交朋友挺好,作為沖鋒陷陣的猛將也不錯,可現在他身居殿帥,是周朝最高級的兩個武將之一,這就有麻煩了。
他是帶著感情看問題的,以至于感性蒙蔽了他的雙眼,他完全沒看懂郭榮讓他擔任這個殿前都點檢是為何。
史從云坐在對面,想的東西很多,不過都是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其實只是一會兒,他接話道:“這都是某自己的錯,管不著自己的大棒子,也不怪官家。”
“哪里話,除了趙匡,男人還有不好女色的嗎。”張永德不以為意,還是有搖頭,臉上都是愧色。
感情用事的人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何況張永德對面的史從云可不是什么好鳥。
史從云敏銳覺察出張永德的愧疚,身為老油條的他立即就明白機會難得。
于是倒了杯酒,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道:“我和張殿帥在淮南是一起打仗的,哪用分那么多。
某是你的副手,殿前司的事還是我們處理,有什么區別,對我而言有錢財美人就夠。
不過淮南一戰某手下最多時有十多萬兵,他們之中有不少立功的,某當時給他們做過保,他們為國流血賣命,不該虧待,希望殿帥到時給他們個升遷。”
張永德點頭,隨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對了,整個淮南之戰都是你指揮的,史將軍必定更熟悉,這事要不直接交給你來辦,某最后加個印信就成,這樣史將軍不是都點檢也行都點檢的職權,某心里才安定些。”
“不行不行,殿帥說什么話,你可是官家欽點的都點檢啊,這事就該你來。”史從云連忙推辭。
“哈哈哈,這有什么,這事本來就咱們殿前司一起決定的,你來擬寫名單,某簽字蓋章也是一起做。
再說各軍中人某沒那么熟悉,做起來還不方便,至于對外某絕不會說,便是官家問起也說是咱們幾個合力做好的不就成。”
“那成!”史從云喜笑顏開,“既然殿帥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好推辭,咱們這交情還說什么,來來來,喝酒喝酒。”
當天回家之后,史從云立即讓閭丘仲卿去聯絡王仲、邵季、董遵誨、羅彥環、司超、李處耘等人,就說要一起出城去六碼,組織一次郊游,去黃河邊上游樂。
其實他就是趁此機會要名單去了。
五代河山風月 174、籠絡人心,安插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