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人

秦桑猶記得飛升臺下的約定。

未來他若有幸飛升，仍是相隔兩界，何時才能重逢？

秦桑神情有些低沉，“上古時代，究竟發生了什么？”

“不知！我不僅修為被封，記憶也被封印或者被抹掉了，記得的都是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甚至不知道這些記憶多少真實、多少虛假，不知道封印我、抹掉我記憶的是什么人。只有回歸，才能查清我的來歷！”

鬼母語氣蕭索。

鬼母認為無關緊要的記憶，秦桑卻如獲至寶。

她和白很像，但不一樣。

白在戰場失利，被古魔亡命封印，魂體幸存，記憶在無盡的歲月里流逝，接觸到熟悉的場景時還可能恢復。

鬼母的來頭似乎比他還特殊，身上有很多秘密。

秦桑能夠理解鬼母的心情。

他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也感覺自己像無根浮萍。不過他那時候還是個凡人，沉浸在死而復生的喜悅里，唯有想起家人時才會多愁善感。

鬼母有辦法回歸，他卻連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難道是某個未知的小千世界？

秦桑思緒泛起，但沒有尋找家鄉，回歸故土的欲望。父母親人早已逝去，回去又有什么意義。

鬼母不知秦桑在胡思亂想，繼續解釋道：“魔主圣壇能夠飛升魔界，是從封印在凈海宗下的古魔口中知道的，他也是個可憐蟲，和我一樣，渾渾噩噩不知來歷，試圖吞噬我的魂體茍活。”

說到古魔，鬼母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不過，那個魔頭的運道更差，沒機會印證修為是否被封。沉睡多年，偏偏醒來就遇到瀟湘子！”

“的確！瀟湘子前輩親自鎮壓古魔，還留下許多后手，終借凈海宗之力鎮殺古魔。否則，古魔脫困，北海又是一場魔劫！”

秦桑想起瀟湘子在玄天宮及其圣地的布置，簡單說了一些。

鬼母絲毫不覺意外，笑瞇瞇道：“瀟湘子是被中州古魔嚇破膽了！殊不知，這兩個古魔雖然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應該不是一路的。凈海宗古魔脫困之后，不會在這一界逗留太久，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尋找魔主圣壇，回歸魔界。”

中州曾有古魔作亂。

秦桑在發現縛魔索碎片后，有過這種猜測，但線索非常少。

當然，這也和他將精力都用在修煉上有關，只布了一些暗手，還未開始深入調查，鬼母則一心回歸，全力查探這些事。

“在瀟湘子的時代，魔亂中州，造成一場浩劫，但修仙界一直有無形的手刻意抹除歷史，在當世已經鮮為人知。”

鬼母果然查到了很多秘辛。

秦桑聞言心中一動，有能力抹除歷史的，恐怕只有八景觀和甘露禪院聯手，甚至魔門第一宗天昊樓等頂尖宗門也可能參與其中。

他不由得想起另一個幾乎被從歷史里抹除的存在——無相仙門！

魔亂和無相仙門之間存在什么聯系？

鬼母點點頭，“看來你也查到了一些，魔亂可以說是無相仙門引起的，無相仙門無意間釋放出古魔，致使南疆生靈涂炭。當年，中州最富庶的地方并非中原，而是現在的南蠻二州。那場魔亂，不僅使無相仙門走向覆滅，把南疆也徹底打爛了，變成人跡罕至、毒瘴遍地的荒蕪之地！”

‘嘶……’

秦桑倒吸一口涼氣。

古魔實力可怕，他多次領教。

但能把偌大的南蠻二州打爛，至今無法恢復。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場大戰，絕非元嬰修士能做到的！

“化神之戰？”

秦桑追問。

鬼母淡然道：“不只是化神之戰這么簡單，巫族化神就是隕落在那場魔亂里。據我所知，當初無相仙門是中州當之無愧的霸主，遠比現在的八景觀和甘露禪院強大，宗門內化神修士輩出。魔亂之后，整個宗門覆滅，恐怕所有化神修士都和古魔陪葬了！否則即使不能東山再起，也不至于斷絕傳承。”

“會不會是在魔亂之后被人所趁？”

秦桑想到水相之主在墓穴里的遺言，一字一句都對八景觀和甘露禪院恨之入骨。

只是不知，此人是化神修士，還是化神皆隕后繼位的后人。

鬼母看了眼虹城方向，兩宗高人此刻都在那里。

“無相仙門傾盡全宗之力，將魔亂阻擋在南疆，沒讓整個中原遭受魔劫，也算盡到了責任。修仙界爾虞我詐，正值無相仙門最虛弱的時候，被人趁虛而入，也不是什么罕見的事情。至于究竟是不是道佛兩門做的，多少參與者踩在無相仙門尸體上崛起，已經無從考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不是什么光彩的行為，掩蓋歷史的，肯定和幕后兇手脫不了干系。”

成王敗寇，莫過于此。

瀟湘子前輩若是無相仙門傳人，宗門覆滅，被中州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迫不得已遠走北海，也就說得通了。

他終究是胸懷寬廣之人，在北海發現古魔蹤跡，不忘黎庶，設局鎮壓古魔。

可為何他的留書里只字不提無相仙門，是心灰意冷嗎？

秦桑默然。

無相仙門覆滅，巫族化神受牽連隕落。

中州古魔肯定不是玉骨魔頭之流。

估計只有七殺殿的魔君本尊脫困，才能夠做到。

鬼母方才也說，凈海宗古魔和中州古魔不是一路。

難道古魔也分派別，凈海宗古魔和玉骨魔頭是一路，中州古魔和七殺殿魔君是另一路，更有甚者，來歷各不相同？

“中州古魔是從哪里被放出來的，魔亂之后又被封印，還是已經將其斬殺？”秦桑遭遇過三個古魔。

只有玉骨魔頭是被縛魔索困住，丟進空間亂流毀滅。

瀟湘子親自出手，只能將凈海宗魔頭封印，磨滅真性而死。魔君估計仍被封印在七殺殿，可見古魔有多難殺。

鬼母道：“古魔是死是活不重要，最終肯定是無相仙門勝了。古魔的來歷不簡單，我也是不久前才確認，是在南海仙殿。”

“南海仙殿？”

秦桑眼底閃過精光。

南海仙殿本就是他的懷疑對象，在蠱神教的教義被描述為真空仙鄉，他準備讓化身接觸蠱神教，因為化身突破耽擱了。

中州古魔出自南海仙殿。

七殺殿鎮壓魔君。

七殺殿、天相殿和天同殿都有殺劍碎片。

南海仙殿極有可能就是這兩座仙殿！

“巫族化神當年正是隕落在南海仙殿。你若答應讓我帶走她，我便指點你如何進入南海仙殿，以及尋找他尸骨的辦法，此人遺物皆歸你！”鬼母重提啞姑之事。

秦桑還在思索仙殿的事情。

這些仙殿都是封魔之地不成。

“前輩不知道這些仙殿的來歷？紫微宮、南海仙殿……”

鬼母搖頭，“我對這些仙殿一無所知，本宮甚至懷疑，仙殿和我們不是一個時代，否則古魔之間的差距太大了。至于比我們更早還是更晚，就不得而知了。這就是此界最特殊的地方，經久不息的風暴，永恒的屏障，有太多超乎常理的存在。”

秦桑頭大，知道得越多，越感覺自己無知和渺小。

此界經歷過多次天變，才變得這般殘破？

鬼母的話看似荒謬，偏偏秦桑能夠找到佐證。

紫微宮分內外，內外景象可謂是天壤之別，中間被仙禁阻隔。

飛升之時，只有內殿的仙禁異變，恢復浩大舊觀、仙家盛景，秦桑至今對異變后的內殿記憶猶新。

內殿仙禁恢復，外殿卻毫無變化，最終在內殿飛升后毀滅，同時被牽連的還有淵墟和血湖。

飛升臺位于外殿，并未因紫微宮飛升而異變，是人為開啟的。

是否可以這么推測。

玉骨魔頭、鬼母、凈海宗古魔，飛升臺、淵墟、血湖以及紫微宮外殿最先到來，和紫微宮沒什么關系。

接著，真正的紫微宮從天而降，恰好落到外殿附近。

后人不明就里，誤會它們乃是一體。

七殺殿等仙殿明顯和紫微宮大有干系，一起降臨。

正因如此，仙殿里的古魔實力遠超玉骨魔頭，他們根本不是一路的！

秦桑從初入紫微宮開始，一點點兒梳理自己的經歷和發現，終于勉強找到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

見他沉吟不語，鬼母還以為秦桑嫌棄價碼不夠，視線在秦桑身上轉了轉，道：“你豢養的是什么靈蟲。”

秦桑抽離思緒，這才想起面前是一位御蟲之道的大能。

放眼中州，御蟲之道無人能及。

向鬼母請教御蟲之術，本就在秦桑計劃里，不料鬼母接連爆出一個個令人震撼的消息，險些忘了此事。

他一拍靈獸袋，喚出火玉蜈蚣。

“尋寶蜈蚣，四變初期，還不錯。”

鬼母一眼便認出火玉蜈蚣，神色平淡地評價道。

“此蟲只有尋寶能力？”

秦桑想問的是它還有沒有別的潛力，最好能獲得一定戰力。

靈蟲定路無悔，如何進行引導？

鬼母思索少傾，道：“火玉蜈蚣的潛力能支撐它到第四變頂峰，若能僥幸突破第五變，便是極限了。此乃天數，除非獲得異變機緣，難以更改。”

秦桑皺眉。

靈蟲之道，遠比人族艱難。

鬼母笑道：“不必覺得靈蟲可憐，靈蟲雖靈智低微、神通單一，但沒有四九天劫之憂，唯有蛻變之劫。且高階靈蟲壽命悠久，都有極高的保命本領，天道自有定數！”

秦桑恍然，難怪巫族和人族典籍都沒記錄過靈蟲渡劫之事，秦桑還以為靈蟲天劫間隔時間漫長，沒想到是無劫之身！

鬼母指了指秦桑的丹田，“我說的不是這只蜈蚣，是你的本命蟲蠱。你身上有本命蟲蠱的氣息，瞞不過本宮的眼睛。本命蟲蠱并非我族獨有，外族也有傳承，雖存在區別，但多有借鑒我族，本宮指點你一二還是能做到的。”

原來她早已感知到天目蝶的氣息。

事已至此，沒什么好隱瞞的。

秦桑呼喚天目蝶。

虛幻的蝶影飛出秦桑丹田，逐漸凝實，輕輕振翅，飛到秦桑肩頭，輕蹭他的臉頰，滿是孺慕之情。

面對鬼母時，肥蠶和火玉蜈蚣的表現都很不堪，唯有天目蝶一切如常，不知是不是有秦桑撐腰的緣故。

盯著天目蝶好一會兒，鬼母輕咦道：“這是天目蝶？得到過異變？”

天目蝶異變后，外形大變，但天目特征有所保留。

秦桑點頭，不作解釋，更不會讓天目蝶在鬼母面前展現控制劫雷的能力。

鬼母識趣，沒有繼續追問，緊接著又發現了一個令她詫異的事實，“你修煉的是我族秘術？”

“晚輩只會元嬰之前的部分，元嬰之后步步維艱，在百花谷得到前輩傳下的升靈祭，才幫她提了一級，”秦桑一五一十道。

鬼母盯著秦桑不放，嘖嘖稱奇，“人族御蟲之術，大多脫胎于我族，但必然有所取舍，幾乎不可能修煉我族的完整秘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體質，難道體內也有我族血脈？”

秦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晚輩當年意外落到巫族地界，稀里糊涂修煉到現在，沒感覺自己哪里特殊。”

“同族不同體，巫族有不適合修煉本命蟲蠱的，人族出現你這種特別契合的也正常，”鬼母警告秦桑，“你非我族血脈，境界越高，隱患越大。若是借助某種外力，總有極限之時，一定要謹慎，小心蟲蠱反噬。”

“多謝前輩提醒，”秦桑道謝，心中暗道，真不知玉佛的極限在哪。

鬼母來回踱了幾步，考慮了一會兒道：“我可以傳你后續的本命蟲蠱之術，而且絕非普通的巫族秘術。另外，在我的記憶里，曾親眼見過七變天目蝶，名虛空蝶，似乎和我有些淵源。回歸之后，我全力幫你搜集天目蝶的培育之法，即便它發生過異變，肯定也有值得借鑒之處。你若無法進階化神，困死此界，一切休提。若能飛升，便去巫族地界找我們，我無法給你確切的地址，但會一直以‘鬼母’之名行事。”

七變虛空蝶，相當于合體境界！

鬼母不信秦桑不動心。

可是……

秦桑輕嘆，看向啞姑，“前輩可能誤會了什么。她是活生生的人，是獨立的，不是我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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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問仙道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