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0599 一個意外
一切都很順利,劉立桿的兩千萬第二天上午就到了,張晨拿到了驗資賬戶的資金證明,按照工商局的要求,把所有的文件都準備好,在需要小昭簽字的地方,張晨模仿小昭的筆跡簽了字,這對張晨來說,也太小兒科了。
所有的資料交到三號窗口,結果一次性通過,給了他一張資料提完成的單子,接下來張晨要做的事,就是等七個工作日過后,憑這個單子來領營業執照。
這幾天張晨每天都在忙營業執照的事情,早上起床就去了攤位,到九點多鐘十點,不是跑銀行就是跑工商局,白天連廠里都沒有時間去。
張晨還在攤位里,抽空幫阿勇設計了一個“皮草堂”的裝修方案和一個“皮草堂”的商標。
兩個人又去了市工商局,張晨申請注冊了“半畝田”的商標,阿勇申請注冊了“皮草堂”商標。
賀紅梅也很起勁,在邊上幫助出主意,她和阿勇說,你的第一批產品,要以休閑風為主,不要做太正經的包,太正經的包,你和正規的箱包廠相比,沒有競爭力,手工皮具,就一定要有自己的個性,是一個個唯一,這樣才能吸引人。
張晨同意賀紅梅的建議,并且隨手幫阿勇設計了好幾個款式。
每天攤位里關門,張晨和賀紅梅干脆跟著阿勇去他家里,他家里爺爺和父親都把自己的家什拿出來了,擺開了場面,準備幫他一起制作皮具。
張晨建議,讓阿勇的爺爺和父親,就按他爺爺擅長的樣式,制作那種老古董的皮具,那些皮箱皮帽和公事包,現在的人連見都沒有見過,又怎么可能會有,老的舊的,只要別人沒有的,反過來就是新的,是新潮和時尚的,就像旗袍,過幾十年又會變成新的時尚一樣。
而阿勇自己,張晨建議他就制作賀紅梅說的休閑風格的包,反正老東西讓你做你也不會。
這樣,當兩種風格的皮具出現在同一家店里時,會有一種奇妙的效果,因為風格各異,看上去店里產品也會顯得很豐富,而他爺爺和父親制作的東西,材料和做工都很考究,價格可以定高一些。
也不要指望這些東西能夠賺錢,這是鎮店用的,有這些東西,你的店和其他店的差別就出來了,要賺錢和能走量的,還是要靠阿勇制作的休閑包,這個,價格可以適中。
“那老頭兒們做的,是不是噱頭?”阿勇問。
張晨說對:“顧客就是沖著你爺爺他們的東西進店,但最后買走的,可能是你做的東西。”
“我也會進一些爺爺做的皮具,擺在店里,這是可以當道具,用來裝潢店鋪的。”
賀紅梅和阿勇說,張晨也想到了,他們的展示廳里,其實也需要一批這樣的“道具”,張晨和賀紅梅,兩個人一時興起,當場就給阿勇下了單,阿勇的爺爺和父親,聽說自己的東西還沒做出來,就已經被賣掉了,當然很高興。
張晨和賀紅梅,以前從來沒見過皮具是怎么制作的,有這么一個機會,都覺得大飽眼福,特別是當他們看到阿勇的爺爺,把他那一套因年代太久,已變得黝黑的工具攤開來時,兩個人就更是亢奮,他們每天都看得饒有興趣,直到九十點鐘才回家。
阿勇的爺爺,用的都是厚實的牛皮,阿勇自己制作的產品,張晨建議以柔軟的翻毛豬皮或羊皮當材料,阿勇拿了很多染色的樣皮過來,張晨又有了新的想法,隨手畫出兩款,是用不同顏色的翻毛羊皮拼接成的背包。
賀紅梅在邊上看得氣惱,叫道,怎么衣服干不過你,這設計包,還是干不過你,還有沒有天理,對了,你又不懂包,你怎么連包也會設計?
張晨笑笑,只好搬出設計是共通的,差別是思維方式,而不是具體的產品那一套說辭。
“好吧好吧,看樣子我又是助手的命了。”賀紅梅叫道。
等阿勇把這兩款樣包制作出來,就先掛在張晨的攤位里,結果有很多來進貨的客戶,都看中了這兩款包,這讓阿勇信心大增。
一連幾天,白天都很忙,等到張晨回到廠里或家里時,天早已黑了,好在廠里現在基本不用他操心,不管是生產還是那個新車間的改建,包括去買縫紉機,趙志剛和老萬兩個都辦完了,只花了四天的時間,張晨再到廠里的時候,他們連人都已經招好。
工商局的資料提交上去,張晨感覺自己的忙碌終于告一段路,今天他也沒有再去阿勇家,而是準備早點回家,他想去三堡街上的澡堂,好好泡一個澡。
一陣陣的風刮過,一場場的雨淋過,大地上的熱氣,被一點點地抽走,十一月底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天也黑得很快,張晨六點鐘離開市場,往家里騎的時候,路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張晨把自行車推進院子,房東大哥聽到動靜,打開堂前的大門,從門里走了出來,他問張晨,噶遲回來?
張晨“嗯”了一聲準備上樓,房東大哥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高一倍的鈔票在收那些人的菜?”房東大哥問。
張晨說是啊。
房東大哥嘆了口氣,他說你等歇,他回到家里,手里拿著一個手電筒出來,把電筒交給張晨,和他說,你跟我來。
房東大哥騎上張晨的自行車,張晨跳到了后面的書包架,房東大哥帶著他,往他們廠那邊騎,張晨不知道這是要去哪里,房東大哥騎在車上,也是悶聲不響。
一直騎到了他們廠的院子里,房東大哥才把自行車停下,他打開手電,帶著張晨沿著曬場的邊上,照著外面的菜地給張晨看,從手電筒的光里,張晨看到只有房東大哥娘舅家的菜地里,大概有三分之一的菜收走了,其他的菜地,一動也沒有動。
張晨也感到奇怪,他把趙志剛叫過來,問他,這幾天他們沒有送菜?
“送了啊,我們每天吃的蔬菜,都是他們送的,已經連吃了四天的大白菜了。”趙志剛說。
“每家都送了?”張晨問。
“對啊,每家都送過兩三回了。”
張晨納悶了,那這個,這個又是怎么回事?
三個人回到了辦公室里,房東大哥這才開口和張晨說,壞就壞在你那個高一倍的價格收購,現在他們送來的菜,都是從其他村民那里買來的,加了價再賣給你們,有人還到三里亭去批發了大白菜往你們這里送。
“啊!”張晨和趙志剛都吃了一驚。
“你們又不懂菜的,不知道這一片菜地里到底會有多少菜,幾天可以收完,他們只要自己菜地里的菜沒有割光,你們是不是要一直收下去?”
張晨和趙志剛互相看看,面面相覷,這他媽的,本來是想做件好事,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果。
“這些人怎么這么壞?”趙志剛罵道。
“和鈔票挨邊,哪個不是為自己考慮,老實和你們說,就是我娘舅,你們看他是不是割了最多的菜,他是不好意思做太過分,但他送到你們這里的菜,有一半也是從別人那里買來的。”
張晨苦笑道:“我們現在,大概已經變成了一個笑話,在他們眼里,就是個六兒了吧?”
“差不多。”房東大哥點點頭。
張晨和趙志剛坐在那里,直感到手腳冰涼,張晨問房東大哥:“那現在怎么辦?”
房東大哥站了起來,和張晨說:“我帶你去老五頭屋里。”
房東大哥帶著張晨,騎到一扇不銹鋼的鐵門前停下,房東大哥敲了敲門,過了一會,院門打開,門里站著一位婦女,看到房東大哥,朝身后叫了一句,緊接著張晨就看到主任走了過來,原來這主任,就是老五頭。
主任看到他們兩個,趕緊把他們讓了進去,進到堂前,這里和其他人家不一樣,不是放著飯桌,而是一圈的沙發,倒好像是到了一間會議室,主任招呼他們坐下,那個婦人趕緊送上來茶,主任和她說,這個就是張老板,婦人朝張晨笑笑。
房東大哥把事情和主任說了,主任一聽就火了,猛地一拍沙發扶手,騰地站了起來,罵道:
“還有這種事體,把我們村里的臉都丟光了,我這兩天沒去過那邊,不知道,你們等等,我馬上讓聯防隊,現在就去把那些菜,統統鏟了。”
主任說著就要去打電話,房東大哥趕緊拉住了他,叫道:
“那就要鬧架兒了,真和邊上的人家都鬧了架兒,這張老板他們,還能好好交在那里待下去的?”
張晨也覺得房東大哥說的有道理,這事情要解決,但又不能激化矛盾,如果打架能夠解決問題,也不用聯防隊,自己讓小武拉兩卡車人來,把那地里的菜都鏟光就行了,地是我的地,我要干什么還不是就干什么,走到哪里都說得響,不服要打架的,那就來。
但打完以后呢,廠四周都是一群對你虎視眈眈的人,每天找機會就想拆你的爛污,煩不勝煩,房東大哥說的沒錯,如果這樣,哪里還能“好好交地待下去”?
主任的火氣稍稍減了一些,他看著張晨問:“張老板,你現在什么態度?你放心,我們村里一定會配合你。”
張晨想了一下說:“我還是想妥善地處理,問題要解決,但又要讓他們心服口服,至少,從道理上我們不能輸,我想,現在這事,大家都在看著,誰有理沒理,這個大家都看得到,心里也都有一桿秤。”
“難,你不知道,張老板,有時候對這些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一個個臉皮比城墻還厚,就是要來硬的。”主任搖了搖頭說。
張晨問房東大哥:“菜這個事情,我也不懂,大哥你幫我算一下,那木樁以內的菜,按市場價,大概值多少錢?”
房東大哥算了一下,他說,大概毛三千來塊,不會超過四千。
張晨說:“那這樣,我干脆一次性把補償發給他們算了,我也不用再去收購菜了,菜由他們自己處理。”
“那他們拿了錢,還是不肯處理掉怎么辦?”房東大哥問。
是啊,如果這樣怎么辦?這不又回到原頭了。
“這樣子,張老板你大度,但大度也要有個限度的,不要讓他們把客氣當福氣,不能慣著他們。”
主任繼續說:“既然張老板你已經表態,那我明天把他們都叫過來,和他們說清楚,每份人家補貼多少,明明白白告訴他們,給他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內,讓自己把菜都處理掉,處理完后來領補貼,不處理,就讓聯防隊去處理,補貼一分沒有,這錢給聯防隊。”
房東大哥和張晨想想,覺得還是主任的這個辦法好,也算是先禮后兵,大家都沒話說。
三天之內,所有的菜總算都清理完了,張晨看著四周光禿禿的菜地,長長地吁了口氣。
房東大哥提醒張晨,你就趁這個時間,把這地方先圍起來,不圍起來的話,他們一點點又會擴進來的。
張晨覺得有道理,他就讓老萬叫人,把這個地方先用石棉瓦簡單地圍了一圈圍墻。
前面的路比原來寬了三分之二,張晨讓把廠里的那些桃樹,移了過去,變成了兩行行道樹,同時把門前破破爛爛的道路,改建成了一條寬敞的水泥路。
這樣,那些螞蟻一樣的鄰居們,總沒有辦法繼續蠶食了吧?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0599 一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