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日本戰國 第1519章織田信長的布置
望著聲嘶力竭的市君,織田信長不但沒有發怒,反而有些想笑。
武家兒女談什么感情?從古至今,姐妹相殘,母女對陣的事,在姬武士之間從來就沒少過。
特別是這場延綿百余年的武家亂世,更是將一切秩序推向崩潰,禮崩樂壞,道德淪喪,人倫不存。
情情愛愛這些話,也就市君這種不愁吃穿,養在閨閣的貴公子,才會無知的掛在嘴邊。
織田信長看著市君振振有詞的認真模樣,實在是覺得想笑。這個天真的男人,即便經歷了淺井長政之死,他的腦子還是沒拐過彎來。
明智光秀被斯波義銀派來動搖織田家斗志,織田信長能不知道?
斯波義銀正在掀起的造神運動一旦成功將意味著什么,織田信長能不明白嗎?
織田信長就是清楚其中的輕重,才會更加興奮,斯波義銀可真是太厲害了,與其相比,足利義昭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才。
如果斯波義銀也像市君濃君這般愚蠢,織田信長怎么會對他念念不忘?只有征服這樣厲害的男人,才會讓織田信長感到身心愉悅。
織田信長自詡平氏長者,妄圖推翻源氏的幕府,重建平氏公儀。
斯波義銀比她更狂,竟然想要復興被足利義滿屠滅的神道,以現世神之尊再臨人間。
好厲害的男人,他可真敢想呀,但也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我織田信長!
市君說斯波義銀要走神道,神是不可能嫁給人的,所以源平合流不可能成真。
織田信長對此卻是嗤之以鼻。
神道之說,騙得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綁住英杰的手腳?武家政治面上道義光鮮,骨子里卻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
斯波義銀打贏了便是圣潔無邪的現世神,若是打輸了,呵呵。。什么現世神不可嫁人,打贏了戰爭的織田信長,草的就是現世神。
織田信長曾經以書信調侃自稱第六天魔王,如今已經被一向宗拿出來大肆宣揚,滿天下指責織田信長是佛敵。
你看織田信長在乎嗎?敗犬狂吠,瞅它一眼都是浪費精神。
斯波義銀想成神,若他此戰敗給了織田信長,那就是第六天魔王上了毘沙門天,真的草了個痛快。
織田信長滿心歡喜,市君自以為抓住的把柄在她看來,壓根就不是事兒。
唯有手中刀槍,背后的錢糧,政治上的道義,才是織田信長忌憚的要緊事。佛教宗派神神叨叨的那些迷信,織田信長根本不在乎。
對于市君這樣不懂事的男人,織田信長甚至懶得和他多廢話。
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疼愛的親弟弟,要不是看在他曾經送小豆袋給自己的姐弟情誼。
換個別人在自己面前胡言亂語,織田信長早就把對方的腦袋給摘下來了。
可即便心存這份親情,在戰略大局面前,織田信長一樣可以做到功利冷酷,她說道。
“織田家的未來,我自然會妥善處理。
信包與信澄駕馭不了強大的織田家,她們沒有那個能力。織田家的未來,必將由更高貴更強大的后裔來繼承。
讓父親不必操心,我會安排好信包與信澄的未來,至于市君你,我也為你準備好了美滿的歸宿。
我已經向柴田勝家下了命令,讓她前來安土城受賞,以平定越前國之軍功,將除了敦賀郡之外的越前七郡四十余萬石恩賞于她。
而你,我親愛的弟弟將成為她的夫婿,從此柴田勝家成為我織田家的一門眾,替我看護北陸。
我相信柴田勝家一定會好好待你,而你也將以四十萬石大名丈夫的身份,享有榮華富貴。
怎么樣?滿意我的安排嗎?”
當聽到更高貴的子嗣來繼承織田家之時,濃君的臉色已然煞白。而聽聞織田信長要把自己嫁給柴田勝家,更是面無血色。
市君萬萬沒想到,他意圖指責斯波義銀居心叵測的發難,反倒促成了織田信長對自己未來的判決。
淺井長政才死了多久,織田信長就要把自己嫁給柴田勝家?
市君目中含淚,怒視織田信長,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織田信長冷冷看著他,這件事由不得市君放肆,他必須嫁給柴田勝家,原因有二。
其一,這些天市君一直在織田家中活躍,反對明智光秀提出的源平合流,妄圖與斯波家徹底切割。
在他身邊,已經聚集了不敢正面反抗織田信長的沉默反對者。這些人害怕織田信長,敢于發聲的市君儼然成為她們的代言人。
不管是出于一己私欲,還是政治訴求。
征服斯波義銀,降伏強有力的斯波陣營,已經成為織田信長必須達成的目標,她不允許任何人破壞自己的計劃。
市君這個不知輕重的搗蛋鬼,他被家臣團那些老狐貍利用了還不自知,還在沾沾自喜。
織田信長氣惱之余,必須把市君踢出局。
讓他嫁人,是織田信長能想到最溫和的辦法,畢竟織田信長還是疼愛這個弟弟的,不想使用太過激烈的手段。
其二,越前國已經成為斯波織田兩家交鋒的最前沿,是明年戰事成敗的關鍵。
依照織田信長的戰略布局,柴田勝家要在越前國阻攔關東聯軍的西進,為織田信長攻打敦賀郡,脅迫斯波義銀提前出擊,爭取時間。
織田信長這頭要集中力量收拾斯波義銀,柴田勝家必須牢牢釘在越前國,阻攔關東聯軍,盡可能多拖延一些時間。
這就像是一場田忌賽馬。
柴田勝家用少數軍勢阻攔大部隊的關東聯軍,織田信長帶著織田家的大部隊圍攻被迫提前北上的斯波義銀。
柴田勝家那邊拖延的越久,織田信長這邊的勝算就越大。
所以,為了說服柴田勝家拿出老底拼命,織田信長必須給予優厚的待遇,激發這位織田家第一猛將的斗志。
越前國七郡四十余萬石的知行地,織田家一門眾的身份,就是織田信長開出的價碼。
織田家現在的領地不過三百萬石,織田信長能拿出四十萬石給柴田勝家,已然是寄予厚望。
而迎娶了市君之后,柴田勝家也將一躍成為織田家的一門眾,成為織田家最核心的成員之一。
她的地位可能比過繼出去的織田信包,織田信澄更高,畢竟過繼之后,她們已經是北畠信包,磯野信澄,理論上不再是織田一門。
織田信長相信,得到巨大好處的柴田勝家一定會拿出全力,死死釘在越前國,直到自己率大軍擊敗斯波義銀。
看都不看黯然神傷的濃君,織田信長只是盯著市君,一直看到市君黯然低下頭,才說道。
“你是武家男兒,分享家族榮光,就必須為家業利益付出犧牲。
柴田勝家是個有能力的人,是一個好歸宿,你要懂得珍惜,知道了嗎?
還有,關于斯波家與織田家的事,不是你這個夫道人家可以隨便摻合的,以后給我閉緊了嘴,聽懂了嗎?”
市君抿著唇,似乎想要說什么,但在織田信長深邃的眼神面前,卻說不出一個字。
織田信長這些年積威日重,已經沒有幾個人敢在她面前隨口胡謅,當她認真起來的時候,市君也嚇得不敢反駁。
織田信長雖然壓服了市君,但心中還是忍不住嘆息。
市君看似桀驁不恭,但終究是外厲內荏,不是真正的無所畏懼。這世上也許真就只有斯波義銀,配與自己并肩傲立,俯視世間萬物。
入冬寂寥,近幾雖然不如關東苦寒,但寒冬臘月亦是冰冷刺骨。
但這個冬天對于柴田勝家而言,卻是熱烈似火,喜不勝喜。
柴田勝家是織田信長之母留下的老人,掌握家中常備軍,在下尾張四郡之時,便是聲名遠播。
可她看似風光的背后,卻是有苦自知。
織田信長之母窮兵黷武,養了過多的常備軍,但對周邊諸國的戰事卻是不順,擴張無力。
柴田勝家為首的武將派,手里有兵,但口袋里卻沒有知行地,日子過得清苦,也不知道未來該如何是好,甚是苦悶。
直到織田信長上位,殺了織田信行,她折服柴田勝家的理由,就是開疆拓土,給柴田勝家為首的武將派一個未來。
事實證明,織田信長做到了。
七年前降伏織田信長的柴田勝家就年近三十,這會兒更是年過三十五,在這個時代稱得上是老嫗。
此時,她已然走上人生巔峰,分封越前七郡四十余萬石,迎娶市君成為織田一門眾。
市君即便千不愿萬不愿,也不敢忤逆織田信長的意思,只能含淚再度出嫁,成為柴田勝家的丈夫。
柴田勝家抱得美人歸,又是引來無數人的羨慕嫉妒恨。
北近江,長濱城,居館。
房間四角放著火盆,羽柴秀吉還在自己座位前面放了一盆,搓弄雙手。
她的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著什么心事,手上的搓弄只是她下意識的動作。
房間中除了羽柴秀吉,便只有竹中重治一人,就坐在火盆對面。
沉寂中,竹中重治忽然發出一陣沉重的咳嗽聲,就像是要把肺咳一樣駭人。
羽柴秀吉被她的咳嗽聲震醒,關切問道。
“竹中姬,你怎么樣?是不是房中太冷了,我讓人再端幾個火盆過來?”
竹中重治擺擺手,等緩過氣來,才笑道。
“主上,這里的火盆已經夠多了,您看您額頭都冒汗了。
您不必為了我再端火盆,我的毛病在肺里,與冷熱無關。”
羽柴秀吉皺眉道。
“我已經讓秀長帶著重金去京都,一定要給你找個好醫生回來。”
竹中重治笑道。
“老毛病了,以前就咳嗽,只是這兩年年紀大了,咳得更厲害些,我早就習慣了。
不說我的事,主上似乎很是煩惱,所為何事?”
羽柴秀吉嘆道。
“柴田勝家大人真是受大殿寵信看重,沒想到她竟然能娶到市君,還拿到了越前國四十萬石。
你莫要笑話我,我是有些眼紅,想起我之前受封北近江十二萬石,還在沾沾自喜,這會兒。。”
羽柴秀吉嘆了一聲,竹中重治微笑道。
“主上何出此言?
柴田勝家大人的恩賞之重,誰看了會不羨慕呢,您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我看大殿這份厚恩重賞可不好拿,柴田大人心里也該有數,這是逼著她用自己的老底去拼命呀。”
羽柴秀吉瞇了瞇眼。
“這話怎么說?”
竹中重治分析道。
“越前國八郡近五十萬石,朝倉舊臣已然一掃而空,大殿留著敦賀郡瑟瑟發抖的朝倉景紀不理,將其余七郡四十余萬石給了柴田勝家。
其用意就是要讓柴田大人擋住關東聯軍,以朝倉景紀做餌,準備引誘津多殿提前北上,一戰而下。
關東聯軍絕非善與之輩,柴田大人受大殿恩澤,已然成為織田一門眾。
她就算心里不愿,也只能拿出十二分精神死守越前國,與關東聯軍拼命。
您想,織田斯波兩家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特別是下尾張四郡武家,最不希望與斯波家開戰。
柴田大人乃是尾張武將派領袖,地位舉足輕重。
她帶著尾張派的精銳駐扎,又拿了大殿的好處。這一下,尾張派必須盡心竭力,再無法敷衍了事。”
羽柴秀吉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感嘆織田信長厲害。
斯波義銀出身下尾張四郡,其重臣的前田利家與前田利益,不但和尾張武家往來密切,甚至家臣團都是從尾張拉來的老鄉。
再加上高田陽乃也是尾張出身,一直在引導尾張武家去堺港買買買,什么斯波地產,北陸道股票,尾張武家都沒有少掏錢。
這會兒斯波織田開戰,織田家中最不希望雙方打起來的就是下尾張的那些老武家。
這些人是斯波家的老班底,手中的實力不小。若是她們蛇鼠兩端,曖昧觀望,織田家的實力至少有三成發揮不出來。
織田信長顯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才把柴田勝家為首的尾張武將派拉到越前國。
給男人給地盤,就是要逼著尾張武將派死守越前國,與西進的關東聯軍拼命。
柴田勝家也是有苦說不出。
她作為領頭大姐,麾下一大群小妹嗷嗷待哺,許多時候做事是由不得她自己的。
織田信長看似慷慨給了四十萬石知行地,但這些地盤不可能全部給柴田勝家一個人,必然是分給尾張武將派的姬武士團。
以織田信長對尾張武家的控制,必然要塞一群與力給柴田勝家,分薄柴田勝家的控制力。
柴田勝家名為越前之主,但其實麾下全是織田家臣。
大家得了地盤,自然要拼命守住,就算柴田勝家自己在斯波家那邊有了地產,買了股票,也不可能再對關東聯軍手軟。
越前國七郡四十萬石的地盤,足以讓那些想知行想瘋了的中下層武家不顧一切。
織田信長這是逼著尾張老武家拼命,完全不給她們蛇鼠兩端的機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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