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微雨劍翻飛 26.暫憑杯酒問西東
虞桓身體很結實,背起一百多斤的吳珂絲毫不費力。
虞桓的家就在荔枝園的邊緣,為了守住這一片荔枝園,他特意賣掉了房產,在這里蓋了一間簡陋的房子。
對于單身漢來說,只需要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行了。
在這里他可以守護荔枝園,更能夠打磨自己的功夫。
當虞桓把粗劣的渾酒和大塊的肉端上來之后,吳珂總算確定了,他殺掉那些血衣門的弟子并不是因為幾棵荔枝樹。而是血衣門。
血衣門,喜歡使用一種怪異的兵器,可于一丈之外取人首級。
人頭落地,鮮血噴濺,死者的衣服會被自己的鮮血全方位的照顧到。
所以他們就叫做了血衣門。
在吳珂擊殺血衣門門主之前,虞桓曾經夜探血衣門,與門主對了幾拳,在他腰間擊了一掌,但是虞桓自己的肩頭也被打了一拳。
而且幸好他鐵布衫的功夫已有小成,用蠻力撞開了血滴子,這才安然逃離。
吳珂也恍然大悟,難怪他在擊殺血衣門門主的時候,發現了他轉身有些慢。
吳珂敏銳的抓住了這個空檔和弱點,長劍從血衣門門主腰間刺入,從腰的另一邊穿出,勁力一攪,血衣門門主齊腰斷成了兩截。
只是血滴子變幻莫測,血衣門的人來得又很快,在逃離的時候吳珂的后背,腿部都被血滴子撞到,邊緣處鋒利的刃口在吳珂的身上留下了許多道傷口。
若非剛好逃入了虞桓的荔枝園,吳珂的人頭或許也不屬于自己了。
吳珂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將竹葉青酒送進了口中。
有腦袋的日子還是不錯,有美酒可以喝,又有美人可以看。
吳珂抿了一口酒,說:“我不一樣,我無牽無掛,也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所以虞桓死了,我就想要知道是誰殺了他,能不能報仇,報不報得了仇,那還是其次。也不僅僅是虞桓,如果有一天你們也遭遇不測了,我也會這么做。”
燕海平臉色一變,說:“別說了,越說越晦氣,喝酒,喝酒。”
宇文輕衣嘆了一聲,“我還不如一個死人呵。”
有的人活著,沒幾個人關注,甚至連聽說過他名字的人都未必有幾個人。
可是一旦死了,卻突然名聲大漲,成為了許多人口中的談資。
如果可以的話,宇文輕衣寧愿自己永遠的活在吳珂的心中,而不是面對面坐著,他心里卻沒有她。
一壇酒并不多,不過二十斤。
酒,味道醇厚綿長,入口清冽爽口。
三個人你一口我一口,沒用多久就喝干了。
“燕兄,你一身輕功舉世無雙,有沒有想過找一個傳人?”吳珂想起了虞慎,他答應過他,要給他找一個好師父。
燕海平輕功無敵,能夠得到他的傳授,虞慎一般情況下足以自保了。
燕海平看了一眼吳珂,他猜到了吳珂的意思,虞桓死后,還有一個幼子。吳珂既然要尋找殺死虞桓的兇手,那個他沒有把握擊敗的人,最好就是提前給虞慎找一個便宜師父。
燕海平是一個喜歡自由自在的人,若非顧清隨當年顯了一手驚世駭俗的神功,或許他也不會接受顧清隨的邀請,更何況顧清隨還有一張利嘴,能把他這樣一個人也說的心癢癢的。
他很直接的拒絕了。
一個閑云野鶴一般的人如果帶上了一個拖油瓶,那就變成了被困住的猛獸,被圈養的雞了。
燕海平很同情虞桓,但是他也很惜命。
同情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無用的情感。
“江湖啊,永遠離不開報仇二字。你為他報仇,他為你報仇,兒子殺兒子,孫子殺孫子,這個圈永遠也打不破。”燕海平想起了江湖紛爭,有一半是因為仇殺,“你為虞桓報了仇,許多年后又會有人找你報仇,到了那個時候你又怎么辦?”
吳珂說:“江湖不僅僅是打打殺殺,并不只有冰冷的刀劍和鮮血,江湖還是一個講人情味的地方。朋友、兄弟,這些是所有人都離不開的,也正是有這些人情味,江湖才這么讓人留戀,所以就算是你,也離不開。”
燕海平一愣。
十年前,顧清隨離開之后,他緊跟著就走了,沒有絲毫的留戀。
在組織里的時候,他的確感受到了暢快。
共同進退,快意恩仇。
他甚至一度以為,這才是真正的江湖。他內心里一直渴望這樣的生活,既有充分的自由,又能干脆的解決掉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因為身邊有一幫兄弟在照看你的后背,所以他根本就不用擔心。
或許他是太在意這個組織了,太在意這些事了,所以一旦他鐘意的事物突然破碎了,組織突然解散了,他內心比任何人都難以接受。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自詡的閑云野鶴或許只是一個謊言,一個說給自己聽的謊言,而他自己或許明白這是一個謊言,但是他依然選擇了相信這個謊言。
一旦相信了謊言,謊言就變成了真實。
但是這種真實畢竟是虛假的,當吳珂直指燕海平內心的時候,被包裝成真實的謊言終于被擊散了。
不然為什么他在酒肆發現宇文輕衣和吳珂的時候會出手相救,還會把吳珂和宇文輕衣帶到自己的藏酒之所。
是啊,他喜歡逃避,躲避人群,躲避熟人,躲避江湖,可是人就是江湖,不管怎么躲都躲不開。
就算是死了,江湖上也依然會有傳說。
“好吧,我會去看看那個孩子的。如果他有天分,我會讓他成為第二個我的。”燕海平眼中有了神采。
孩子是個拖油瓶,是個負擔,但是也是責任。
人一旦有了責任心,人生也就有了目標,也有了朝著目標奮斗的動力。
這么多年了,燕海平在江湖四處游蕩,不管做任何事都只憑著自己一時的喜好。談不上有所作為,也談不上徹底的避世,那都是因為離開組織之后,沒有了顧清隨這個領頭羊之后,他失去了目標,缺乏了動力。
現在,吳珂把另一個責任,另一付擔子壓到了他的肩頭,他反而覺得輕松了。
只是,顧清隨呢?
十年了,江湖上關于他的傳言幾乎沒有了。
這樣一個人物,不管是做什么,江湖上都會知道的,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江湖也自然會替他宣揚。
這樣的人從一出生就與江湖密不可分了。
可是江湖上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沒有了他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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