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鋒涼似月 22.了結
月傾寒直直地看向了虎狼幫寨門的方向,她聽到了從那邊傳來的不少人在急速前行之時衣服帶風的聲音。
云大丫見月傾寒駐足不前,眼中閃過疑惑,便上前一步來到她的身邊,側頭靠近她,輕聲問道:“傾月,怎么了?”
話音才落,云大丫的眉頭就是一皺,因為她也聽到了衣服帶風的聲音,她的身體瞬間繃緊,冷靜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警惕:“有人來了,最少一百個。”
云家其她三姐妹聞言,神色紛紛變得鄭重起來,個個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齊齊看向月傾寒,等她的吩咐。
月傾寒柳眉微蹙,隨即舒展,她大概猜到了來人是誰。雖是如此,保險起見,她還是將口中最后一顆補靈丹咽了下去,將已經告罄的靈力補滿,以防不測。
只幾吸的時間,一群人便出現在了虎狼幫的寨門處。他們并未遲疑,直接順著主道向著議事大廳急速而來。
行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君階初期的半老徐娘,身穿粗布麻衣,手持長劍,正是玉山宗宗主方桂花。
緊隨其后的三人皆是王階后期,二男一女。兩名男子長得很是相似,應該是親兄弟。五官端正,氣質忠厚,身高近七尺,膀大腰圓,手中持著茶杯口粗細的鐵棍,一看就是勇武之輩。而那女的面容姣好,身姿纖細,穿著白衣,手持一把柳葉彎刀。
再往后,便是玉山宗的百余名好手。
玉山宗的人終于到了。
對于玉山宗人的到來,月傾寒并不驚訝。云家姐妹全都不見了,若是平時,方桂花可能不會在意,但三丫死了,她便不可能不多想了,再加上她也不在玉山宗。
月傾寒覺得:玉山宗人這時候才到已經算晚的了。
虎狼幫的面積本就不算大,從寨門到議事廳只有一百丈左右。只幾吸的時間,方桂花便到了月傾寒幾人面前。
她先瞟了一眼現場的情況,這一看,不禁瞳孔微縮。滿地鮮血殘尸,關力被廢,偌大的虎狼幫,竟被月傾寒生生滅掉了。
她又偷眼看了月傾寒一眼,白衣如雪,面色平靜,殺了這么多人就像沒事人一樣,她不由心中一跳。
說實話,雖然方桂花見識過月傾寒的出手,但在她心中依舊是把月傾寒當成孩子看。這不是輕視,而是淳樸村民習慣性長輩對待晚輩特有的一種關懷。可如今,方桂花明白,眼前的少女是孩子不假,但她的心性、戰力,就算是久經生死的戰將也比不了。
方桂花現在絕對相信云大丫曾說過的話,月傾寒就是在玉劍閣之中,其地位怕也是不低。
心里想著,方桂花對著月傾寒抱拳,微微躬身,略帶慚愧地道:“見過韓小姐,我們來遲了,對不起。”
月傾寒微微點頭、又搖頭,淡淡道:“無事,我先回去了。”說罷,她誰也沒有理會,徑直向虎狼幫外走去。
云大丫向方桂花點頭,瞟了一眼四周,意思是:宗主,這里就交給您了。隨即便提著關力,帶著云家其余三人跟在了月傾寒身后。
見此,那名跟在方桂花身后的王階后期女子面現不悅,她張了張口,似要說些什么,卻被方桂花以眼神制止了。
月傾寒對方桂花如何處理現在的虎狼幫毫無興趣。一場大戰,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好好打坐調息。
山賊住過的房間,月傾寒還是有些膈應的。除非必要,她是不會選擇在其中過夜的。所以,她帶著云家姐妹直接趕回了玉山宗。
一個半時辰后,月傾寒站在了云三丫的房門前。
“三丫就在里面。”云大丫的聲音有些暗啞、有些發哽。
云家其她姐妹已經抹起了眼淚,若非云二丫攔著,四丫和小丫怕是已經沖進去了。
月傾寒平靜地看著房門,她的眸子隱隱泛起了冰藍色,眸光幽深不見底,里面有著不為人知的情緒。良久,她轉身,淡淡道:“我需要一個房間打坐。”她沒有進去,進去又如何呢?該說的,已經說了,該做的,也已經做了。剩下的時間,不如留給云家姐妹。
云大丫點頭,低聲道:“我房間,怎么樣?”
月傾寒點頭,她掃了一眼被云大丫提在手里的關力,涼涼道:“等他醒了,便審問一下。告訴他,若是不說,我便搜魂!”
云大丫聞言,眼睛就是一亮,她點頭道:“嗯,審出有用的信息,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搜魂術:是一種極為霸道的法術,施術者以自身的靈魂力強行侵入受術者的靈魂之中,暴力搜索其記憶。受術者往往會因此變成白癡,甚至魂飛魄散!
其施術條件為:施術者的靈魂力要強于受術者。這里的靈魂力主要是指強度,量的多少則是其次。
這就像剪刀剪布,主要看的是剪刀的堅硬程度和鋒利程度是否足夠剪好一匹布。至于剪刀的大小,只要不是小到一定境界,或是布太大,便只影響速度而不影響結果。
所以,月傾寒雖然只有王階初期,但因為使用過一顆魂靈晶的原因,她足以搜君階初期的關力的魂魄。
云家姐妹都是玉山宗核心中的核心,尤其是云大丫,更是下任宗主的兩位繼承人之一。所以,她們雖然不會搜魂,但搜魂是什么還是知道的。
月傾寒點頭,隨后便直接朝云大丫的房間走了過去。
清晨。
陽光透過窗子照在月傾寒的身上,讓她的人,更似美玉雕成。
輕吐一口氣,月傾寒的睫毛微顫,鳳目睜開,眸中的碎冰好似破碎的花瓣,驚艷卻不妖異,夢幻卻不魅惑。
近三個時辰的打坐,卸去了月傾寒一夜奔波的疲憊。
她的雙臂向腦后伸去,展現出優美的弧度。細嫩卻隱帶鋒芒的十指輕輕劃過黑色的長發,梳理的同時,她從石炕上下來,緩步向房門走去。
房門方一打開,一直守在門外的云大丫便迎了上來,她笑著,溫聲道:“休息的如何?”
月傾寒點頭道:“很好。”
“嗯!這便好,”云大丫點頭,隨即又道,“可以的話,宗主想請你去她那里吃飯。”
月傾寒想了想,她到玉山宗這幾天,方桂花對她是不錯的,還贈送了一顆玉梅果。在玉山這種靈氣稀薄的地方,一顆玉梅果可是很珍貴的,便點頭道:“可以。”
云大丫的臉上瞬時露出喜意:“好的傾月,跟我來。”說完,她便引著月傾寒向方桂花的居所行去。
路上,月傾寒問道:“關力都說什么了?”
云大丫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即繼續向前走,口中道:“那人叫姜山,人稱三爺,是岳國三殿下的人。這次來搶奪靈石礦,便是那位三殿下的授意。”
眸中冷光一閃,月傾寒算是把這位岳國三殿下給記住了。既然姜山是那位三殿下派來的,那他便與三丫的死有關,月傾寒是不會放過他的。
然而一國皇室,最少也要有一名帝階坐鎮。以月傾寒現在的戰力還不足以對付,所以需從長計議。不過她相信,以她的修煉速度,不用三年,這個仇就可以報了。
至于說那三殿下會派人來找玉山宗的麻煩。神不知鬼不覺地派一個姜山過來怕是已經不易,否則他為何不多派一個?那樣更加穩妥。
如今姜山折了,再派人來?除非他想把靈石礦獻給他的皇帝父親或是想與他那幾位兄弟姐妹分享,否則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派人過來的。
而等他騰出手來,到那時,恐怕月傾寒已經去和他談,他想怎么死的問題了!
“至于玉山宗內的內奸,”云大丫側頭看向月傾寒,嘴角掛起苦笑,“是我們玉山宗食堂的大師傅。”
“嗯?”月傾寒的語氣有些上揚,眼中充滿了疑問。這個結果真是讓她始料未及,食堂的大師傅為何會知道她的到來?
云大丫苦笑著道:“我們玉山宗下任宗主候選人有兩人,我和李蓮。而那人,便是李蓮的娘親,”她輕嘆一聲,“所以,她不但資格老,身份也不低。所以我們玉山宗背后有人的事情,她雖然不知道具體,卻是知道大概的。”
月傾寒目露恍然,她剛來玉山宗那天晚上,三丫曾為她準備過一份飯食。恐怕就是那份飯食露了行蹤,再加上虎狼幫一位王階后期的失蹤,自然地,她的到來就明顯了。心中感嘆一聲:還是自己思慮不周。
云大丫再次苦笑了一下,輕嘆道:“唉,看來傾月你已經猜到了,三丫那日去食堂打飯的時間很是可疑。若是平時也沒什么,誰還沒有個特殊情況。可那時正是玉山宗危機之時,那人又是上了心的,所以……”后面的話,她沒有說下去。
月傾寒眸光平靜,淡淡道:“交給你們了,”隨即轉移話題,“騰云山莊有什么反應。”
月傾寒可不信,虎狼幫被滅這么大的事情,騰云山莊會不知道。既然知道了,應該有所表示才對。若是能省去那場賭斗,她也能省些事兒。
云大丫點頭,表示她們會處理好的,隨即笑道:“今早,騰云山莊的兩位莊主派人來傳信,說賭斗取消,靈石礦脈五五分,宗主已經同意了。”她看向月傾寒,眼中滿是敬佩,“傾月,這可都是因為有你在。”
月傾寒聞言,也不扭捏,直接點頭。
騰云山莊的莊主不貪婪卻也不輕易讓利,而方桂花也沒有因為有她在便狂妄自大,獅子大開口,這樣倒是很好。
她的唇角勾起笑意,清淺、柔和。
方桂花與月傾寒吃的一頓飯不過是為了表示感謝,順便套套交情,并無其它。
當天下午,玉山宗便為云三丫舉行了葬禮。
低低地嗚咽聲,帶著深沉的情感;飛舞的紙錢,帶著生者的期望;飄灑的灰燼,那是最后的送別。
涼涼的秋風,仿佛是催淚的魔鬼。讓云家姐妹的眼淚,不斷地落在地上、融入大地,好似,陪同那逝去的人一起,入土為安!
云大丫和云二丫親手將關力和馬仁二人點了天燈,算是為云三丫陪葬,隨后便將云三丫安葬在了玉山的后山。
第二日清晨,月傾寒離開了玉山宗。
當天傍晚,李蓮的房間。
李蓮,便是那日跟在方桂花身后的王階后期女子。
石桌之上,擺著八道香氣撲鼻的各色菜肴和一壺酒。
李蓮與一中年婦人對坐。
婦人看著李蓮,滿眼的慈愛,她笑道:“蓮兒今天怎么想起親自下廚了?”
李蓮長得很美,至少在這玉山方圓幾百里內是最美的。她抿唇微笑,柔聲道:“女兒為娘下廚,自是天經地義。”
紅色的霞光透過窗子灑在李蓮的臉上,襯著如雪的肌膚,顯得她的笑容更加醉人了。
李蓮提起酒壺,給婦人和她自己都倒上酒。玉手輕輕拿起酒杯,她笑道:“為了我們玉山宗得到靈石礦脈五層份額,先喝一杯。”說罷,她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婦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她如今的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的寶貝女兒,自是隨著將酒喝了。
見其喝下,李蓮的眼中閃過痛苦。她使勁兒閉了閉眼睛,將眼中幾欲噴薄而出的東西眨回去。她拿起筷子,沉默著為婦人夾菜。
婦人笑瞇瞇地吃著女兒做的菜,感覺幸福極了,根本沒有發現李蓮的異常。
李蓮一邊給婦人夾菜,一邊計算著時間,直到她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筷子。
她看向婦人,帶著痛苦與絕望的眸光直直地望進了婦人眼中。
婦人心中一個咯噔,連忙放下筷子,神色間帶著小心翼翼,她輕聲地問李蓮:“蓮兒,怎么了?”
看著自己娘親的小心,那種真摯的母愛讓李蓮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婦人見此,心頭徹底的發涼了。但她心中尚存僥幸,急忙起身來到李蓮身邊,伸出雙手溫柔地幫她擦拭著眼淚。一邊擦一邊有些忐忑地問道:“蓮兒不哭,出什么事了?告訴娘,娘幫你。”
淚水,愈加的洶涌了!
李蓮一把環住婦人的腰,將頭埋在她的胸前。她痛哭著,哽噎著幾乎不能言,她強自壓抑,聲音極為暗啞。
“為什么?娘,您為什么要背叛玉山宗?為什么?若是沒有玉山宗,您女兒我恐怕早就被抓到虎狼幫淪為玩物了。是玉山宗給了女兒機會,您為什么要背叛,為什么?”
婦人的身體瞬間僵硬了!
這一刻,婦人只覺腦中轟轟作響。她做的事情,女兒竟然真的知道了,這可怎么辦?
自家的女兒自家清楚,其對玉山宗的忠誠絕對超越了生死,其對玉山宗的感情絕對不比對她這個當娘的淺。
如今女兒知道了她背叛的事情,那后果……她簡直不敢想,可是……
婦人在心中長嘆一聲,女兒說的她何嘗不知?可她不想讓自己的寶貝女兒一生困守在這里。以前沒有機會便罷了,如今有機會,她如何能放棄?
婦人輕撫李蓮的長發,顫抖著聲音道:“他們答應我,事成之后,許你王妃。”
李蓮驚地直接抬起了頭,她想到婦人是為了她,可她實沒想到自己的娘竟做出了這等無知之事。
李蓮含淚的眸子看向婦人,哽咽道:“傻娘親,帝王家最講求尊嚴。他豈會娶您女兒我一個鄉野村姑?”她伸手止住婦人想出口的反駁,接著道,“就算他們信守承諾,您女兒真的成了王妃,那又如何呢?不過是和一堆女人爭風吃醋、明爭暗斗,只為了一個男人。就算得了寵愛,也不過是養一個男人的鼻息過活罷了,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婦人想說,那個男人是一國皇子,日后有可能是一國之君。可她發現,她的五臟六腑劇痛難當,喉間亦泛起腥甜,根本說不出一句話。
她心中驚駭,她這分明是中毒了。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酒,可那酒,她的女兒也……眼中泛起驚恐,婦人顧不得自己,首先低頭看向還抱著自己的女兒。
果然,她看到自己女兒的面色慘白,嘴角已經溢出了大股的鮮血,她立時就慌了!
事到此時,她豈會不知,自己女兒這分明是為了玉山宗要殺她這個當娘的。可因為母女情深,她無法割舍,這才選擇與她一起上路。
一瞬間,婦人急的眼淚和冷汗一起流了出來。她背叛了玉山宗,死不足惜。可她的女兒,不該死的啊!她想掙脫女兒的束縛,想去找宗主,求她救救自己的女兒。卻被女兒死死抱住,一動都不能動。
婦人強行張口,任由鮮血自口中狂噴,她艱難道:“蓮、蓮兒,你、你放開為娘,娘去求、求宗主,她一定能救你的。娘該死,死、死了就是,可你、你不能死啊!”
李蓮緊緊地抱著婦人,心中竟是無比的踏實和溫暖。這就是她的娘親,明知道自己要殺她,卻還是一心為了自己。
李蓮止住哽咽,只讓無聲的淚水輕輕滑落。她的臉上帶著孩子般的笑容,恬靜而純粹,她柔聲道:“娘,事已至此,女兒唯一能做的,便是陪您一起走。”她的聲音愈發的溫柔,“娘,來生,我還做您的女兒,可好?”
婦人的眼淚,如滔滔江水,滾滾而下。她在自己模糊的視線中,只看到她的女兒已經閉上了雙眼,神態安詳而美好。
后悔嗎?婦人捫心自問,她是后悔的。她明知道,她的女兒不會接受用背叛玉山宗換來的榮華,她明知道的!可那時就是鬼迷了心竅,只想著女兒不會知道的。可惜,一步踏錯,便回不了頭了。
就算她能沖出去,能找到宗主,宗主能救女兒,那又怎樣呢?自覺愧對玉山宗的女兒要如何活下去呢?
此時,婦人的心思,竟是出奇的通透。
她閉上眼,一手輕撫李蓮的背,一手輕撫她的頭。她一邊吐著鮮血,一邊柔聲道:“好,蓮兒,下輩子,我們還做母女!”
青鋒涼似月 22.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