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二三事

不羨成天帶著茶煙和澤蘭坐到容貴妃屋子里，用過午膳后，幾人圍坐在暖榻上，不羨在一旁練字，容貴妃在看各署遞上的賬本。

這日，冊封圣旨下來了。

孟婕妤冊封為昭容，與衛昭儀并為正二品，還賜了凝露殿給孟婕妤，孟婕妤樂得顛顛的拿到圣旨的當天就搬出逸羽殿。林美人冊封為正三品婕妤。其他嬪妃位份不動。

楊柳兒從外頭回來，看著不羨在暖榻上望著窗臺發呆。她逗趣的說：“公主可是悶了？外頭可熱鬧了。”

不羨歪過頭問：“外頭什么事熱鬧？”

楊柳兒說：“奴婢剛剛從京都苑回來，聽那的公公說，今日逸羽殿的衛昭儀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澤蘭問：“為的啥？是為孟婕妤冊封賜殿之事嗎？”

茶煙答：“這可不，凝露殿到皇上的平就宮也就兩三盞茶的功夫，住的這么近，想來以后承恩就更多了。”

不羨饒有興致的聽著，想著還是太后厲害，故意厚此薄彼。這樣一來這衛昭儀和孟昭容看似深厚的情誼，瞬間就土崩瓦解了，果然是對塑料姐妹花。衛昭儀和孟昭容這對沒有皇后支撐的后宮友誼，就像一盤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兩步就散了。

楊柳兒又說：“奴婢回來還看見那落暉宮的蕭美人身穿華服、滿頭珠翠，在碧玉湖邊晃蕩呢。”

澤蘭接話：“可是蕭美人并未冊封呀。”

楊柳兒：“是啊，蕭美人該不會得癔癥了吧？”

茶煙瞥見容貴妃面色有異，忙倒了茶過來給不羨和容貴妃，瞪了楊柳兒一眼，說道：“越發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奴才不可以在背后議論主子的。”

楊柳兒微微吐了吐舌頭：“奴婢只在這宮里說，決不向外說去。”

茶煙嚴肅地說：“在自己宮里說慣了就會在外說溜嘴，給貴妃娘娘惹了禍也不知道。”

容貴妃喝了口茶，放下茶碗道：“楊柳兒是該跟茶煙好好學學，我素來不喜話多嘴碎的人。”

不羨托著腮，也不插嘴，其實她是喜歡聽這些宮女說閑話的，她們要不說這些八卦，自己的信息也無從得來，且自古說閑話是就人的通性。不過除開禍從口出，有些閑話對別人也是一種傷害，是該有些分寸的。

澤蘭笑著打圓場：“我瞧著公主老看著這光禿禿的窗臺，是覺得太無趣了嗎？不如讓奴婢們剪些窗花貼上吧。”

容貴妃放下手中的賬簿，微笑說：“羨兒要一起嗎？”

不羨搖頭：“我也不會。”

容貴妃伸手摸摸不羨的小腦袋瓜：“慢慢學就會了。”

茶煙得了容貴妃的答允，便退出房去，不一會兒抱著一摞色紙和一疊金銀箔來。宮中女子長日無事多愛刺繡剪紙打發時光，宮女內監也多擅長此道。

兩個時辰下來，桌上便多了一堆色彩鮮艷的窗花：“喜鵲登梅”、“鯉魚鬧蓮”、“福祿娃娃”、“鴨子戲蓮”、“吉慶有余”、“五福臨門”，還有“蓮、蘭、竹、菊、水仙、牡丹、歲寒三友”等植物的圖案。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到了夜間，不羨正睡著，忽聽門外砰砰砰亂響，嚇得不羨抱著被子縮在床角直叫喚：“茶煙，茶煙，茶煙。”

茶煙披著外衫闖進來寢屋內抱住不羨道：“公主莫怕，是落暉宮的內侍來尋人了，說是睡到夜里，宮女起夜發現落暉宮門大開著，風呼呼的往里頭灌。后又看到蕭美人寢屋門也開了，就上屋里去看了一眼，沒想到蕭美人床上空蕩蕩的，宮人們在落暉宮里尋遍了，也不見蕭美人。只能連夜稟告了皇上，皇上正派人滿宮尋人呢。”

不羨囁嚅道：“茶煙，我這么做對嗎？”

茶煙把下巴抵在不羨的頭上：“既然已經幫了，就不要管對不對了，再去想只會徒增煩惱。”

“你怎么活的這么通透啊，茶煙。”

茶煙半晌無話，不羨以為她瞌睡了，茶煙又突然悶悶的說：“我七歲那年父母雙亡，后又被沒入宮中當奴婢，充入掖幽庭中。我們這種罪臣之后在后宮中的地位最低，做的活也是最苦累最下賤的。在掖幽庭呆了四年，得太后憐惜帶在身邊養了四年，又來服侍公主。對奴婢而言，活著就是上天的恩賜，過去的了事就不能回頭看，徒增煩惱。

“原來你這么慘，這么一比，我心里舒服多了。”不羨窩在茶煙懷里說。

“奴婢以為，公主比較慘。我慘只慘一陣子，得太后庇護后，我雖不是錦衣玉食，太后待我也是極其寬厚的，也不讓我干粗重活，還讓嬤嬤教我讀書識字，更無性命之憂。公主就不一樣的了，從小到大，厄運連連，多次差點慘遭毒手，鬼門關的路也走了兩三遭了，應該是熟門熟路了。”茶煙回懟道。

“你比較慘，我雖然命途多舛，但我一直得人庇佑，回回有武功高強的能人相護，說不準還那人是個美男子。茶煙孤家寡人一個，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宮嫁人。”不羨不甘示弱。

“公主您這話就不對了，那美男子每次在您遭難的時候才出現，您不應該祈求他不出現才對嗎？您要知道他一出現準沒好事的。”

不羨轉念一想：“也對哦。”

“公主沒有向皇上和太后打探過么，是不是他們派來的人？”茶煙問。

“有，我說這宮中假若有黑衣人一直護著我，是不是父皇或者皇祖母派的人。皇祖母回答我說，我們派人看著你護著你是不用穿夜行衣也不用蒙面的，我就再沒有問過了，許是他怕暴露了身份，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尋根究底了，時候到了，他自然會與我相見。”

茶煙輕輕拍拍不羨的背：“公主，有時候奴婢也覺得您不像一個孩子。”

聽到這話，不羨身子一抖，正思索要如何解釋。

茶煙又繼續說：“在這個狼奔豕突的后宮，公主很辛苦罷？公主不用害怕，以后的路再兇險，茶煙都陪著您。”

不羨正感動不已時，茶煙又說：“您多賞我點珍寶首飾，等我年紀大了，多點錢財傍身好安享晚年。”

好好的氛圍，被茶煙破壞的蕩然無存。

蕭美人自然是找不著了。

隔天，天降鵝毛大雪。

過了半個多月，碧玉湖的冰層已然封嚴實了。不過蕭大將軍不是個蠢笨之人，丟了蕭美人的耳飾在湖邊，被宮人撿到后，蕭將軍多次上諫懇求瑄禎帝鑿冰搜湖。果然在碧玉湖中打撈出一具身著華服、頭簪珠翠、身形與蕭美人無二的女子。因湖底是活水，活水中尸身更難完整保存，那女子已然全身腫大容貌不辨了。蕭將軍悲慟欲絕，昏倒多次。

從此，后宮傳言紛紛，有說蕭美人失寵尋死，有說蕭美人神智失常失足落水。

此事就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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