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試探

所以，他并不知道九音和瓦格他們在山谷里說了什么。

直到金翅大鵬將瓦格殺死之后，李修年和桃夭才緩緩降落在九音身邊。

桃夭也不知道瓦格臨死之前說了什么，心里非常好奇，剛一落地，便開口詢問道：“姐姐，蒼云城主剛剛說了什么，他為什么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和李大哥啊？”

聞言，九音不由得想起瓦格剛剛說的有關樹人族和李修年的事情，目光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隨即淡淡一笑，道：

“他沒說什么，就是想要我饒他一命，還說這一切只是一場誤會，他對你一點惡意都沒有，你說這話我能信嗎？”

“這廝真的好不要臉，還好姐姐你沒信他。你都不知道，要不是李大哥兩次出手相助，我早就被他們捉了去了，他們父子兩人真的是壞透了……”

桃夭將自己在城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但她下意識地略過了瓦格質問李修年是不是與樹人族有所密謀的那一段。

她本來并沒有想要隱瞞，但是，瓦格臨死之前的那個眼神讓她頗感不安。

她不知道李修年是不是真的與樹人族有什么秘密，但李修年救了她兩次，她相信他是一個好人。

而這件事情要是說出來，對他很不利。

桃夭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李修年的身份十分敏感，要想保護好他，這件事情最好跟什么人都不要提起。

哪怕只是瓦格的懷疑，并沒有實證，一旦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對李修年和樹人族來說，都會引來滅頂之災。

當然，她這么做并不是不相信她的姐姐。

只是，在相信與不相信之間，她內心最迫切關心的事情，乃是李修年的安危。

因此，她也只能選擇保持沉默。

聽完桃夭的敘述，九音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看著她道：“怎么樣，小桃夭，你現在還覺得外面的世界好玩嗎？”

“哎呀，姐姐……”

被九音這么一說，桃夭當即害羞地抓住她的手，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

見狀，九音不由笑著搖頭，道：“這一次的事情就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要不是我剛好趕來，就只能給你收尸了，我看你下一次還敢不敢一聲不吭地離家出走。”

“人家知道錯啦，姐姐就不要當著外人的面數落我了……”

桃夭繼續向九音撒嬌，粉嫩的臉頰就像春天綻放的桃花一般，在春風中嬌羞地低下了頭，看上去說不出的可愛。

李修年呆呆地看著，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了起來。

李修年這輩子遇到過不少女人，也談了幾個女朋友，但桃夭還是第一個明知道沒有活路，仍然愿意陪著他一起赴死的人。

而他們也才剛剛認識不到一天，不得不說，有時候緣分就是這樣奇妙。

相愛多年的戀人只因為一點小事情就可以鬧分手，而萍水相逢一場的朋友，卻能夠同生共死，兩肋插刀。

李修年承認，他確實心動了。

但是，這種心動更多的是愛惜和欣賞。

他突然遇到了一個善良的小姑娘，她天真、單純、可愛、真誠、勇敢、倔強，還有一些青澀。

遇到危險的時候，她會緊緊抓著他的手，沖在她的前面，哪怕她自己也感到害怕。

當所有人都離他而去，當他孤立無援的時候，她會第一個站出來，盡管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么忙，但她有陪他一同面對絕境和艱難險阻的勇氣。

碰見這樣一個將真心毫不保留地交付出來的女孩，誰能不心動呢？

李修年并不覺得這種心動是一種困擾，但他也不會靠得太近，因為他早就已經過了把心動當成愛情的年紀。

兩個人最終走到一起，彼此相知相愛相守，這是一件很復雜的事情，不知只有心動就可以的。

他其實也不是很懂愛情，但他知道，想要從上一段失敗的感情里走出來，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他沒有再去想，因為九音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了過來，打斷了他的思緒：“多謝閣下對我家小妹的幫助，在下九音，不知閣下怎么稱呼？”

“我叫李劍臣，在家中排行十二，熟識的朋友都叫我李十二，閣下要是不介意的，也可以這么叫我。”

李修年并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而是以字為名。

盡管九音看起來沒有什么惡意，剛剛還救了他一命。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與她對視的時候，讓李修年有一種身上的秘密無處遁形的感覺。

這也許是遇到高人的時候普遍有的感覺，但九音的眼睛很大很亮，李修年雖然沒有做錯什么，在她的注視之下，卻莫名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原來是劍臣兄，聽桃夭說，你是人族，人妖兩界之間的通道早已毀滅，不知你是如何來到這里的？”

九音繼續開口詢問，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看不出什么異常。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問題，大多數人都會好奇，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桃夭心里邊忽然有些緊張，很害怕李修年說錯什么話引起九音的懷疑。

她微微張著嘴，想要幫李修年回答，但還沒等她開口，李修年便毫不猶豫地開口回答道：

“我是在行船途中遇到風暴，為了救人不慎掉進一個漩渦里面來到這里的。后來問了別人我才知道，原來那個旋渦叫做界眼，出現的概率很低，沒想到偏偏讓我給碰到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但九音還是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是這樣，難怪劍臣兄會來到這里。但界眼行蹤不定，出現沒有規律，你以后作何打算？”

九音的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在那圖司空的幫助下得到了解決。

但是，人妖兩界之間還有另外一條通道的事情是個重大的隱秘，絕對不能隨隨便便說出來。

因此，他當即裝作一臉無奈的樣子，苦笑著開口說道：“我畢竟是人族，界眼雖然難找，但好歹給我留下一點希望，只能到處走走，碰碰運氣。”

“劍臣兄若是沒有明確的去處，不如先隨我們一起回部落。你救了我家小妹，怎么說也要給個機會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一下你，報答你的這份恩情！”

對于瓦格剛剛說的話，九音雖然沒有全信，但她知道，李修年現在正和樹人族的人在一起，之所以這么說，主要是為了試探。

李修年并不知道九音的真實目的，聽她這么說，還以為她是真誠相邀，便略帶歉然之色，開口婉拒道：

“九音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答應過要陪朋友一起南下。我們剛剛走散了，現在我要先去找他們，可能沒有辦法到你們部落里做客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見李修年果然沒有把樹人族的身份說出來，與她料想的一樣，九音目光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道：

“原來是這樣，那真是太可惜了。你和朋友是在哪里走散的，我幫你一起找吧！有小金子在，找人還是挺快的。”

樹人族的身份在妖族里面同樣十分敏感，但是，從九音對八大妖王不屑一顧的態度來看，她與他們應該不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甚至還有可能是像卡魯伊那樣的起義軍。

李修年其實并沒有要隱瞞的意思，聽到九音說要幫忙，他當即面露感激之色，笑著開口說道：

“他們剛剛出城不久，乘坐的又是馬車，速度不是很快，想來應該就在這附近。要不我們兵分兩路，找到人之后在此地匯合，怎么樣？”

“可以，你把馬車還有你朋友的特征跟我說一下……”

向李修年確認了紅葉等人的信息之后，九音便帶著桃夭乘坐金翅大鵬離開。

至于李修年，則是獨自一人，在空中御劍飛行，從另外一個方向出發，在山林里尋找紅葉一行人的身影。

兩個時辰轉眼過去，當天邊開始泛起一抹魚肚白的時候，在一條山道上，兩輛疾馳的馬車引起了李修年的注意。

他當即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待得看清楚在前頭駕車的人乃是一名紅發的美麗少女之后，李修年臉上頓時露出喜色，降落在道路前方，靜候他們的到來。

紅葉眼睛略微有些紅腫，像是哭了很久的樣子，迎著冰冷的山風，更顯疲態。

她此刻的狀況很糟糕，雖然正在全速趕著路，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李修年的安危。

她非常后悔、自責、羞愧、悲傷、痛苦和憤怒，一想到自己竟然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之下直接丟下李修年逃走，她簡直無地自容，恨不得以頭搶地，以死謝罪！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懦夫，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她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她甚至已經在心里邊做好了打算，只要將這十個孩子安全送到南方大沼澤，把他們安頓好，她便立即服食毒藥自我了結，到地下去向李修年賠罪。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為了活命而做出這種事情，她不僅背叛了李修年，還背叛了自己。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李修年在他身邊，陪她度過難關。

可是，當李修年遇到危險的時候，她卻是第一個走的。

一念及于此，紅葉便感到痛苦不已，她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她用力地甩動著馬鞭，仿佛挨打的人是她自己，仿佛這樣才能夠得到一絲解脫和安慰一般。

她一路趕車，一路流淚，她其實很想大哭一場。但她沒有，她也不能夠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任何的軟弱。

她盡力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但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流出來。

她只能竭盡全力堅持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希望山里的冷風能夠把淚水吹干，這樣她至少看起來堅強一點。

為了這個十個孩子，為了樹人族的傳承和未來，紅葉不斷地告訴自己，她必須得變得更加堅強。

李修年曾經告訴過她，成長需要代價，她必須要比其他人忍受更多的東西。

可如果這個代價是李修年的犧牲，紅葉寧愿死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她現在只恨自己一點用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瓦格將李修年留下來，而她自己卻像個膽小鬼一樣疲于奔命，做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紅葉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到如此絕望和痛苦，她內心慌亂，眼神渙散，思緒不知何時早已飄到九霄云外，以至于都沒有看到站在山道的李修年，催動著馬車朝著他直直撞了過去。

“大家快看，那不是李大哥嗎！？”

一聲驚呼在這時忽然從身后的車廂里傳來，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齊齊掀開車簾向外面望了過去。

聽到李修年的名字，紅葉心底也是大為震動，連忙抬頭向前方望去，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緊跟著映入在她的眼簾之中，瞬間占據了她的眼球，成為整個世界的中心。

她忽然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忘記了自己正在駕著馬車，忘記了身后的眾人，也忘記了左右兩邊郁郁蔥蔥的山林。

她眼里只有李修年，這個她內心愧疚，想了一夜的男人。

她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忍住，似潮水決堤一般，洶涌地奪眶而出。

她的視線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被淚水遮蓋，很快看不清楚。

而在她耳邊，似乎有人呼喊著什么，聲音迫切，越來越大。

如此過了片刻，她方才聽清楚幾個字眼，猛然間驚醒過來，自己正在駕著馬車，與李修年的距離只有幾步之遙。

紅葉嚇了一大跳，慌忙用力勒住韁繩，將馬頭高高拉起，這才勉強止住正在疾馳當中的駿馬的步伐。

但是，因為用力過猛的緣故，馬車整個向后翻轉，從里面傳來一陣孩子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場面一時間危險至極。

見狀，李修年連忙催動體內靈力，施展出束縛術，穩住處于失控狀態的馬車，以及身在半空，受到驚嚇即將摔落下來的紅葉。

在李修年的控制之下，馬車隨后穩穩當當地落到地上，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李大哥，你果然還活著，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活下來的，我剛剛真的很擔心你，要是你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身上的束縛被解開之后，紅葉當即從馬車上跳下來，一路跌跌撞撞跑過去，而后猛地撲進他的懷里，緊緊抱著他失聲痛哭起來……

聊齋詭語 第153章 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