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行者無家,此去危途(上)

180行者無家，此去危途（上）

段舍離達成此行目的，轉身走出寢宮。

白茫茫雪地里，弗卡蘭七世身影蕭瑟。他看向段舍離的目光里沒什么憤恨之意，倒是充滿了沮喪頹唐。

段舍離輕輕嘆口氣道：“一得一失之間，往往動搖人心。你是個不錯的王者，沒有神器之前，帶領蒼穹帝國與另外兩大帝國，相爭數十年未落下風。

如今它失去神性，可終歸還是件厲害法器。你也依然大權在握，只管帶領蒼穹帝國撐下去就是了。”

弗卡蘭七世聞言，稍稍挺直脊背沉聲道：“你竟然是可以斬滅神性的大能存在，卻肯放過我和蒼穹帝國，看來的確與那些聯盟異族無關。

不遠萬里來救太歲諸族俘虜，難道你和他們是一伙的？”

段舍離稍作沉吟，沒有直接回答弗卡蘭七世，轉而向他問道：“兩方異族其實都來自天外，一方人數雖少，但凝聚力強；一方人數眾多，相對分散；但兩方都遠比人族要強大得多。

如果你想率領弱小人族幸存下來，該采取什么樣的策略才最有效？”

弗卡蘭七世聞言皺眉沉思，片刻后語氣篤定道：“明確投靠支持其中一方，設法讓他們兩方不死不休，流干彼此最后一滴血！”

段舍離聞聽微笑拱手示意，果然不愧是執掌帝國大權多年的老牌王者，稍作提點就能抓住問題關鍵。

弗卡蘭七世已明白段舍離的立場，稍微沉吟了下又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據說諸天萬界墟宇雖遠，但各家血脈覺醒異族都深信。其血脈相關的墟宇，早晚會有同族前來支援。

覺醒的血脈族類繁雜，僅我所知在這片洲陸上，就有數百個不同墟宇的天外異族血脈。如果是這樣，他們現在為對抗太歲諸族結成聯盟，后續支援算得上無窮無盡。”

段舍離笑道：“所以才要明確支持相對弱勢的太歲諸族一方。身處弱勢，他們迫于現實，就必須給人族更為寬松的成長空間。

你是我遇到的第二個，身為異族覺醒血脈，卻仍把自己當做人族的家伙。

不久后應當會有些‘大地神廷’所屬‘大地行者’，前來這片洲陸。他們不會爭奪帝國權力，只會設法對付天外異族和各種魔鬼。

希望你和你的蒼穹帝國，在暗世里能長久支撐下去。

也希望等你血脈同族來援后，你我不至于最終成為敵人。后會有期，不錯的王者！”

說完這番話，段舍離直接展開背后隱藏雙翼，騰空飛離蒼穹帝都。

弗卡蘭七世遙望他在空中越飛越遠的身影，老臉上神情變幻，陷入深深思索之中。

波濤浩蕩的大洋上空，段舍離以魂念之力感應“歲月山”儲物玉墜之內，凍結熾燃·光耀的藍色極寒冰塊。發覺他被封沉眠狀態穩定，并無生命危險。便安心加速飛回大安朝所在洲陸。

段舍離之所以不忙著把熾燃·光耀從冰封中放出，還有另外一重考量。

先前初到這片洲陸，接觸飛天魔鬼之際。已察覺到所謂“六翼飛天魔鬼”，并非煞氣侵襲誕生的邪祟異類，而是某種能夠與邪祟異類共存的覺醒血脈天外異族。

這令段舍離不得不懷疑，熾燃·光耀被俘后，交代出了太歲諸族如何控制邪祟異類的秘密。

這些秘密他也挺感興趣，但與借太歲諸族之力，盡快布局七大洲的戰略目標相比，就完全不值一提。畢竟人族自身盡快強大起來，且保持住一定基數，才是大地神廷最重要的核心利益。

這些秘密很可能是弗卡蘭七世，從熾燃·光耀口中拷問出來的。至于怎么流傳出去，又為什么“六翼飛天魔鬼”反而會率領低階飛天魔鬼，去襲擊帝都周邊區域？

段舍離根本不關心其中曲折細節。他只需要知道，這樣的核心機密既然已經泄露，早晚會被太歲諸族所知。如此重大泄密事件，太歲諸族必定會全力追查最初泄密源頭。

熾燃·光耀極受熾燃·百風長老喜愛，這就相當于太歲諸族高層的重大丑聞。

所以段舍離必須在源頭上，就和太歲諸族泄密丑聞斬斷聯系。

他是來救了人回去沒錯，但從始至終沒和熾燃·光耀有過任何交流。人要交給太歲諸族自己去解除封凍，才能徹底撇開泄密事件和大地神廷之間，瓜田李下的嫌疑。

而等到大地神廷布局七大洲的行動完成之后，甚至可以反過來，把泄密事件當做有可能的把柄，想辦法好生利用一番。

正當段舍離滿心陰謀算計，推衍怎么把太歲諸族始終頂在最前面，與七大洲覺醒天外異族血脈的家伙們，進行長期對抗消耗之際。

左側東方海天交接一線，太歲神山閃耀著金邊，已冉冉升起。

盡管神山邊緣散射出的少許陽光，只能將海天之間照得一片昏黃。但無盡汪洋接天渾然的浩瀚氣象，還是令他心懷為之酣暢開闊，意氣陡然間振奮昂揚起來。

此刻段舍離不禁拋開那些營營計算。心底自然而然浮現出，對突破淵魔途徑桎梏，提升自身境界的強烈渴望。

多日來不斷翻閱參研的墟宇族群神通功法，圍繞早就確定好的滴血重生大方向，在腦海中反復流轉變幻。

隨著他于無盡廣闊海天之間自在飛行，竟然漸漸融會貫通，真被他摸索推衍出一條行之有效的突破路徑！

長達幾個小時的孤單飛行，段舍離完全沒感覺到枯燥。他借著突然涌上心頭的靈機感悟，將這條突破路徑反復推導完善，打算乘勢就此完成突破！

他之所以能在海上靈機觸動，將突破推衍融會貫通。大概是因為他構想中的修煉晉階方向，與大海匯集無數微小水滴，以成汪洋浩瀚之勢類似。

按照目前對滴血重生修為境界的理解，他綜合已知神通功法，將其分為循序漸進的三個突破階段。

第一階段“融念合體”，將意識融入軀體每個細節部分。令軀體形成每部分都擁有獨立意識，且又能相互協同。凝聚為超級強大意識，類似于模塊化聚合體的狀態。

等于把自身意識不斷分割出細小部分，由軀體各細部培養壯大。再以主體意識為核心，凝聚成擁有統一意志的強大意識聯合體。

以段舍離的推衍，這種意識與軀體細部結合的修煉方式，對自身整體實力提升作用巨大。

只要達成軀體第一個細節部分成功融合獨立意識。他便能突破眼前魔軀桎梏，成功跨入七階。

也就是脫離他自己劃分的三大修為境界層級中，最底層“星球土著”層次，正式晉階為第二大層級“星空探索者”。

等到他軀體每個細節部分都融入意識，真正完美達成第一階段“融念合體”。實力便應當不弱于眼下的熾燃·百風長老。

構想中第二階段，他稱之為“融念凝身”。就是令意識繼續細分下沉，融入到組成軀體的每一個細胞當中。令它們既能單獨存續，又能凝聚為更強大的超級意識體系。

到達這個階段，其實就已經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滴血重生。哪怕遭受重大毀滅性打擊，只留下一滴血液或一小截頭發。都能設法吸收足夠能量，恢復到身體意識完整的狀態。

但如此修為境界，距離像天妖一族絕尊天照月讀、巨鬼溟尊、妖嬈魔神等等，屬于大能存在的第三個層次“星海漫游者”。應當還隔著一線距離，算不上超越正常理解范疇之外的超級強者。

而構想中第三階段，他稱之為“融念入玄”。令意識突破個體細胞核心，融入構成生命的本源。

幾乎各墟宇族群的神通功法中，都描述過修煉晉階之路盡頭，有一道無法逾越的神異大門。推測那道無形神異門戶之后，便是另一種超級生命層次的境界。或者說，是屬于神明、魔神之類頂級存在的境界。

比如能夠影響操縱時間、空間，創造或改變生命與物質的規則，干涉群星運行軌跡等等。各墟宇族群對那道門戶之后的境界，有著無盡神奇的想象。似乎只要跨過那道大門，就能具備一切不可思議的威能。

段舍離根據自己理解，借用老子道德經里“有、無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的說法。將這道想象中的無形神異門戶，稱為“玄妙之門”。

按照他的推衍，這道蘊藏著無數不可思議威能的“玄妙之門”，應當就位于細胞核心深處，生命本源的位置。一旦意識能夠融入生命本源，便等于打開了那道“玄妙之門”。

當然，這些看似邏輯合理，步驟循序漸進的突破階段設想，理論上能夠讓人修煉達到神明或魔神的層次。

但其實都只是段舍離參研大量神通功法后，完全自行推衍的結果。無論他準備有多充分，推導過程有多嚴謹，一定會存在大量謬誤。

可段舍離沒有其他辦法，整個地淵人族在暗世開啟之前，都不存在真正意義上修煉晉階方面的準備。

他是眼下地淵人族修為境界最高者，前方并沒有先行者可供他遵循、追隨、請教、學習。他就是人類族群修煉晉階方面，走在最前面的先行者。

只有通過他自己一步步去試錯，一步步不斷前行，才能帶動地淵人族修煉體系上升。或許他無法真正走到成為神明或魔神那樣的層次，大概率會因不斷試錯倒在沿途。

然而只有這樣，人族后來者才有機會踩著他的腳印，最終走通這條族群整體提升之路。

他現在的每一步嘗試，無論對錯，都具有促進地淵人族修煉體系形成的重大意義。

段舍離不再去多想后續推衍，只把心思集中在第一階段融合突破的第一步。

凝神斂息，以某處墟宇族群意識秘法中的特殊法門，從自身意識中分割出極細微的一小點。

將那一點微弱意識，緩緩傳導到左手尾指尖端。按推衍了許多遍的步驟，將其漸漸與尾指第一指節融合。

可惜自行探索創造全新修煉體系這種事，就不可能一帆風順。尤其開始階段，注定異常艱難。哪怕他是因感受到天地靈機，頓悟后融會貫通。照樣不會出現一蹴而就的完美開端。

片刻后，都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左手尾指第一指節，直接崩解成了碎末。連那一點微弱意識，也同時崩解消逝。

好在他魔軀已達淵魔六爻頂階，重生小段肢體并無問題。只是十指連心，痛得令他連連皺眉而已。

細心梳理有可能存在問題的步驟，繼續分割微弱意識。傳導到左手無名指第一指節，再次嘗試融合。

下一刻，無名指尖端同樣崩解成碎肉末，微弱意識再度消逝。……

段舍離第二世做慣了研究，耐心和韌性都不缺。兩次不行就三次，八次不行就十次，一百次不行就兩百次。反正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驗證、比對、排查，總歸能漸漸接近正確結果。

到后來雙手十根手指，輪番崩解重生，疼得段氏離都陷入麻木狀態了。

終于第七百三十二次嘗試，N輪重生出來的右手食指尖端沒有崩解。那點微弱意識每個步驟都不差，順利完整融入其中。

段舍離周身氣機瞬間暴漲，他自己卻渾然不覺。原本依靠背后巨大雙翼，飛在海面上空百米高處。此刻雙翼已不再振動，身形卻依然緩緩懸浮向前飛行。

身下百米距離的海面上，瞬間被無形氣機壓出數十米深的波谷。隨后四面巨浪砸下，又激起數十米高的粗大水柱。

段舍離對這些全都沒注意到，只是死死盯住自己右手食指尖端，反復感應其中變化細節。

他心中隱隱升起一絲明悟，這次確實成功了。意識已在右手食指尖端留存下來，并開始一點點充實壯大。等到意識完全穩定，這節指頭便能在本體遭受重大打擊的瞬間，進行一次完美替死。等于損失一小截指頭，就可以換回一條命。

正當段舍離打算感應體內還有無其他變化之際，那右手食指尖端指肚部位，忽然皮肉有幾處微微皺起。

就像是沖著他，擺出了一個小小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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