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柳塘新綠卻溫柔

以他眼下魔軀之強韌，那些飛鴉煞尸哪怕數萬只全部來襲，也很難對他本人造成太大傷害。

但身后宴國眾人實力參差不齊，與這類具備數量和飛行速度優勢的飛禽煞尸接戰，損傷慘重恐怕在所難免？

過文亭不愧當世名將，一見眼前形勢，就明白了段舍離心中所憂。他在旁立刻開口道：

“文亭有一法，可掘地防御，盡量減少我方損傷。若是段……，貴人信得過……。”

他很明顯還不太適應新的身份，張口之際居然不知該如何稱呼段舍離才好。匆忙間竟學著虞有年那老太監，喊起了貴人。

情勢危急，段舍離哪里還管他怎么稱呼。當機立斷截住話頭，直接轉身向眾人朗聲吩咐道：

“從此刻起，所有人聽從過文亭將軍指揮，不得稍有遲疑！我先去設法替你們拖延片刻。”

說罷便縱身前出，迎著大群飛鴉煞尸來襲的方向而去。

過文亭得了吩咐也不客氣，當即直接開口交代起來。

宴國眾人雖然都知道他是敵國將領，但還真沒誰對他有惡感。畢竟過文亭二十多年威名赫赫，卻從沒主動進攻過宴國。

常年找事吃癟的是宴王，關宴國普通百姓啥事？反倒是敬畏佩服居多。

故而過文亭一個剛剛加入的敵國降將，指揮起宴國人來竟異常順利。眾人按他交代，立刻開始分別動手掘地，幾乎沒什么耽擱。

……

段舍離迅速接近來襲的上萬只飛鴉煞尸，眼看著距離已在百米之內，便運轉體內魔力，施展出淵魔二爻“通幽”境界自帶本命異術“大地龍卷”。

只見他身前數百米范圍內，陡然間平地飛沙走石，卷起幾道高達數十米的沙石旋風龍卷。將來襲上萬只飛鴉煞尸分割包圍，很快都卷入風暴氣旋之內。

當然，由于這些飛鴉煞尸有翅膀，可以勉強借力平衡，本身又都已是煞尸之體。所以幾道大地龍卷僅能靠劇烈氣旋之力，暫時將它們困住，并不能直接造成有效殺傷。

段舍離稍作沉吟，停下“大地龍卷”異術。趁那些飛鴉煞尸，尚未從漸消的龍卷氣旋中緩過勁兒來。

立刻又施展出淵魔三爻“熾念”境界，所獲本命異術“大地驚雷”。

“大地驚雷”蘊含地表磁暴威能，但見一道道短促電光，密集劃過他身前數百米范圍。那上萬只飛鴉煞尸，只要不幸被劃空閃現的電光帶到。便會直接燒焦成一團，摔落地面碎成殘渣。

幾乎只是眨眼間，半空就如同下起了黑色冰雹。至少幾千只飛鴉煞尸，在密集閃現的電光中被滅掉。

段舍離完全沒想到，“大地驚雷”對付這類飛禽煞尸，居然會有如此奇效。

先前驟見飛鴉煞尸多達數萬只，未免有點緊張過度。此刻看來，在自身魔力耗盡之前，足以將這群飛鴉煞尸全滅。

可他剛剛放下心松了口氣，眼前環境陡然間巨變。

暗世里昏沉陰霾，荒涼衰敗的河灘消失無蹤。他竟重新回到了春光明媚，垂柳依依的薊南綠柳營。目光所及看到的景色，與他少年時初來此地所見，全無二致。

段舍離當然明白，這是墜入強大幻境中的緣故，心底登時往下一沉。

因為自從他吞服曜石入魔后，生長在大地之上的任何詭物，都不會再主動向他發起捕獵幻境。

而飛鴉煞尸數量雖多，卻并不具備發動幻境捕獵血食的能力。

也就是說，他先前急于對付大量飛鴉煞尸，忽略了現場還有除去巨大柳樹狀詭物的第三股勢力。

那株整片柳林衰敗枯死，才誕生出的巨大詭物，應當便是詭物中出名霸道的“鬼眼柳”。

據說它不僅能吞噬踏進捕獵范圍內的各種生靈，甚至連生靈死后殘存魂魄，也不會放過。

看起來應當是那第三股勢力，因與巨大“鬼眼柳”相爭不敵，這才召來數萬飛鴉煞尸群相助。

而自己短時間內消滅掉數千只飛鴉煞尸，便引得那第三股勢力出手，以強大幻境困敵。

段舍離心志堅定，修為極高，對付幻境又特別有經驗。所以他對自身陷入幻境并不太擔心，反倒憂慮自己被幻境困住，宴國眾人無法對付那些飛鴉煞尸。

他放眼四顧，試圖從周圍幻境中尋找破綻，盡快破除幻境脫困。

然而眼前景物越看越感覺熟悉，真的和他印象里，少年時初來此地之際一模一樣。

試著向前幾步，轉過河灘邊岔路。

果然見一株合抱粗的老柳樹下，停著一輛無比熟悉的青色軟頂香車。

初世里曾銘心刻骨的少年往事，潮水般涌上心頭，竟令他一時不能自已。

香車里還有那個少年時等他相會的美好身影嗎？段舍離差點就控制不住，直接朝香車處飛奔過去。

他初世里父親尚在，未曾接手宴暖堂家業之前。也算是薊都多金有閑的風流少年之一。

薊南綠柳營景色優美，多有宴國權貴富戶，將郊外莊園建在此處。

其中以下卿安平遠所建“安平園”，在薊都少年間最為知名。

當然那不是因為“安平園”景致或安平遠本人的緣故。而是安下卿有個美貌出眾，名聲遠播的漂亮女兒。所謂“綠柳依依，美人兮兮”的安兮兮。

而和安兮兮之間魂牽夢縈、銘心刻骨，相知相戀難相許的過往。正是少年段嘉軒心底最初的溫柔，最深的痛楚。

此時此刻，哪怕三世重生，相隔二百余年歲月。

依然令段舍離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我為人間斬太歲 070 柳塘新綠卻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