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宰相 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如房杜般用相
面對百官。
官家道:“朕是收復涼州為心焦,章卿之前言復漢唐故土,再開西域之事,朕念之久矣。”
“此乃朕夙愿,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啊!”
百官紛紛道:“陛下勿急,還是以保重龍體為重。”
官家嘆道:“朕非心急,朕想收復了涼州,再通西域,重現漢唐時的霸氣,乃是朕心底滋滋所念。”
“六皇子問朕,他讀過了涼州詞,一葉孤城萬仞山。”
“漢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親歸去來。”
“他問朕,這涼州到底在哪里?”
“朕不能答也。還有唐朝時的涼州曲,朕也不能說矣。”
群臣們聞天子之言,無不唏噓。
章越則出班道:“陛下,龍游淺水勿自棄,終有揚眉吐氣天。”
章越見天子如此,心底也是感慨,他突然想起一首詩。
五十七載猶如夢,舉國淪亡緣漢城。龍游淺水勿自棄,終有揚眉吐氣天。
這是薩鎮冰老將軍得知收復首爾時激動落筆。
甲午國運因此衰落,而五十七年后再度收復首爾,國運卻因而起。
這令經這兩段故事的老將軍激動之下,提筆落字。
如今的涼州的地位也是如此。他用這兩句詩安慰天子,早晚有重現漢唐氣象的一日的。
翰林學士張璪出班道:“陛下,涼州并不重要,但對于漢家而言意義重大,收復了涼州那一首涼州詞便鮮活了,祖宗給咱們的東西,咱們終于失而復得。”
官家道:“好一句失而復得,正是這個道理。”
官家說完眼眶微紅,眾臣們見此一幕不知說什么才是,
官家當場將收復涼州的事定下了調子,章越理解官家的苦心,但也覺得天子又有些恢復急功近利。
之后章越留身奏對,官家對章越道:“王厚之任,朕還是不太放心。”
章越道:“陛下,王厚在熙河十幾年,深得兵法將略。臣以為可以重任。若是陛下真不放心,可以讓李憲回去或再任一監軍。”
官家道:“朕想過此事,卿看童貫如何?”
章越道:“是個精明干練的人物,之前也是由他一直與仁多崖丁,仁多保忠父子溝通。”
官家道:“朕打算讓他來監軍!”
章越聽了立即反問道:“陛下,不是打算親御此番攻涼州之戰?”
官家被章越說中心事,當即道:“此事朕插手確實把握更大。”
章越看官家故態復萌,心底也是冷笑三聲,你微操大師一日不指揮,全身癢癢了吧。
章越道:“陛下,之前蘭州之役,殺梁乙埋,皆前線大將決斷之結果。而從汴京至延洲,即便是金牌疾奏也要八日,更不說至涼州。”
官家也是不悅道:“這些日子,朕將朝中大事皆放手由卿處置,也是足夠聽之任之,怎么連涼州之事卿也不肯朕插手?”
還有一句話官家沒問,但意思也差不多,你章越是不是要攬權啊?
章越立即道:“陛下,朝中大事是由中書和樞密院決斷,何來由臣處置之說!”
官家聽了一哂,誰不知道,中書里王珪全無主張,薛向就是你章越的應聲蟲,蔡確一人勢單力薄,卻也抗衡不了你。
至于樞密院還不是聽中書的。
章越道:“陛下,陛下將涼州之事悉數交給臣,臣又悉數交給熙河路,秦鳳路,陜西路之官員,信之用之,方能長久。”
“這治理天下事當以經久省便為要,哪里有事事親力親為的?若陛下不信臣,易之;臣不信下面官員,易之。治天下者不難!”
章越話都說到這份了,官家滿肚子的話也只好收了回去。
之后官家被章越這一頂撞,胸口悶悶不樂,這時候高太后相召,官家便去探視。
高太后看著官家道:“我聽說官家不樂?是與宰相有關嗎?”
現在曹太后病逝后,官家也是去掉了最后的權力禁忌。官家一向不許后宮干政,言語任何政治之事,這是他對權力的敏感之處。
現在高太后是宮里在政治上唯一能與他說些實話的人。
官家道:“兒臣處處為難,但章越雖是朕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常不許朕插手,有些地方甚至比……比王安石還跋扈。”
高太后道:“我以為官家是個好皇帝,而章越也是好宰相。”
官家道:“太后這番話怎么說?”
高太后道:“我如今在讀貞觀政要,里面唐太宗是如何說隋文帝的,官家還記得嗎?”
官家道:“兒臣記得,唐太宗說隋文帝是欺負孤兒寡母得的天下。”
高太后道:“是啊,唐太宗是個善鑒的天子,他說隋文帝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則照有不通,至察則多疑于物。”
“恒恐群臣內懷不服,不肯信任百司,每事皆自決斷,雖則勞神苦形,未能盡合于理。朝臣既知其意,亦不敢直言,宰相以下,惟即承順而已。”
官家聽了默然,隋文帝是很勤政的天子,每日都要勤政到日落,五品以上官家都要與他坐著議論事。
唐太宗說隋文帝這人性至察而多疑,他記得章越在經筵時說過,這就是有術而無道。
隋文帝勤政之下,因他不肯信任下面官員,故而什么事都親自決斷,宰相也是聽命而已。
高太后道:“太宗則不同,他說朕意則不然,以天下之廣,四海之眾,千端萬緒,須合變通,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籌畫,于事穩便,方可奏行。”
“且日斷十事,五條不中,中者信善,其如不中者何?以日繼月,乃至累年,乖謬既多,不亡何待?”
高太后這么說,官家默然了。
唐太宗說他治天下什么都要與百司商量,交給宰相來籌畫。
天子每天斷十件事,只要有五條不中,日積月累,國家就漸漸敗壞了。
官家聽了啞口無言,高太后對官家道:“官家素來崇拜唐太宗,唐太宗有賢相啊,有房謀杜斷啊!”
“官家既是學太宗,何不能學太宗用房杜一般用章越呢?”
“只學其功業和制度,卻不學他用人用宰相的辦法,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啊!”
官家聽了高太后的話,也是道:“太后說得對,不過王安石也是賢相,為何太后對他疏遠,而對章越親近呢?”
高太后道:“王安石與章越乃不同之臣,官家不要忘了,當初要是沒有章越和司馬光,如今坐天下的,未必是官家和先帝。”
“此事我平日雖不說,但官家心底要記得。”
女媧補天只是傳說,可來自于二十一世紀的南美小軍閥蔣慶之卻被迫為大明國祚補足五百年。
“什么,毒打嚴世蕃一頓能增加大明國祚十年?誰特么都別攔著我!徐渭,臥槽尼瑪,放開我!放開我!”
嘉靖二十七年,帝國斜陽。贅婿之子蔣慶之要做的是,把大明從黃昏拉回清晨……早安,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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