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第二夜

縈繞在史萊克城之中的，除了隱隱聽聞的哭泣聲外，就只剩下了無盡的凄涼。

“唬——”

烏云緩緩布滿天空，將彎彎的月亮擋在身后。呼嘯的風自史萊克學院朝向大海的那一面吹來，帶來的溫暖的空氣，以及充滿水汽的雨云。

“轟隆——轟隆隆——！”

亮紫色的雷霆自云層的一端隆起，迅速的密布了整個云層，就如同那傳說中的魂獸——雷蛛所編制的巨網一樣。

應和這雷聲，狂風灌入史萊克城內，將那些彩帶、彩燈高高吹起的同時，也仿佛帶走了這滿城的蕭瑟和哀傷。

但無論如何，這都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此刻，史萊克學院，海神島上，也同樣充滿了肅穆的氣氛。城內居民的傷亡只是其一，最讓這些位高權重的宿老們感到難以置信的是，那位海神閣的副閣主、活著的傳奇，饕餮斗羅玄老居然要脫離海神閣。

身為九十九級的封號斗羅，玄老無疑是史萊克學院最大的支柱之一。在穆老身體不好的情況下，如果他沒有取得圣杯戰爭的勝利，那么下一任海神閣閣主的席位幾乎是指定玄老了。

但玄老為人實在是太過感性，尤重感情。在數年之前，由于他的失誤，在獵取魂環的時候，他所帶領的十二名內院弟子在與他走散，誤入了星斗大森林的中心部位。

在那里，萬年以上的魂獸比比皆是，甚至十萬年的渾身都有可能出現。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一睹兇獸的真容。

并不知道自己誤入了星斗大森林中心部位的內院弟子們，還是遇到了一只十萬年的魂獸。雖然情況無比的驚險，但史萊克無愧于怪物學院的稱號。

面對十萬年魂獸的獵殺，那十二人戰死八人之多，但最終還是活下來了四個人，現在都已經是內院之中最頂尖的存在。他們之中最出色的學員，更是在伙伴的幫助下擊殺了那名十萬年魂獸，并獲得了那只十萬年魂獸的魂環和魂骨。

雖然學生們并沒有怪罪玄老的意思，但玄老本人顯然不怎么想。傷心欲絕的他，一度想要辭掉身上的職務，但最終還是被穆老和學生們勸了回來。

那時候的事，玄老久久無法忘懷，乃至于現在都有些杯弓蛇影。此刻，出現了這樣的大事，因為自己的緣故，史萊克城有了這樣的傷亡，他終于還是忍受不住心中的罪惡感，離開了這象征著史萊克權利最中心的小島。

站在海神湖的另一端，玄老遙望著那過去的住所，猛灌一口葫蘆中的酒，任憑呼嘯的狂風將寒意帶往全身。

烈酒下肚，一道火線自胃里燃到舌尖，熱氣順著循環的血液瞬間流滿全身，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這是玄老身上最烈的酒，擁有饕餮神牛武魂的他，一般來說都是食物不離手，哪怕血脈凈化成為了真正的饕餮，但以往養成的習慣卻改不了了。在他的魂導器中，存放在天南海北各種各樣的美食，但也有一些只是用作收藏。

就比如這壺烈酒，就是用一種極為珍稀的植物、以及一種更加罕見的水聲魂獸的鰭做成的。珍稀與烈性倒是其次，它內部蘊含的某種因子甚至可以醉倒封號斗羅。

此刻，玄老，只求一醉。

但無論是饕餮的天賦，還是極限斗羅的體格，顯然都不可能讓他的夢想成真了。

“喲，玄老，你老人家在這兒做什么呀？”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自玄老身后傳來。玄老只感覺眼睛一花，手中的酒壺就不見了蹤影。

“嗅嗅……嘔，這什么味兒，怎么這么奇怪？！”

捏了捏鼻子，唐塵兩眼一翻，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綠了起來。這奇怪的味道，差一點就把他給送走。

將手中的酒葫蘆重新丟給玄老，唐塵干嘔了好幾下，這才虛弱的問道：“怎么了，玄老，你在這一個人喝酒干什么啊，難不成西北風下酒很好吃？”

“你這家伙……”

原本心頭郁結的玄老，這時候也被唐塵給氣樂了。他搖搖頭，無奈的道：“你說，我是不是總會把事情搞砸啊，越是重要的事情，我越是辦不好……”

看著玄老那落寞的表情，唐塵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確實。”

就在玄老和剛剛回到史萊克學院的唐塵友好交流的時候，海神閣內，貝貝所處的房間之外，常在捏著一份文件，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但顯然，對于這些細微的動靜，身為暗殺者階職的白沉香極為敏感。正靈子化思考著什么的她顯出身形，站在修煉著的貝貝身旁，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了一句。

“御主，一名宿老現在站在門外，他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宿老？”貝貝緩緩睜開眼睛，瞳孔深處閃過一道亮紫色的電光。大腦自修煉狀態緩緩回過神來，他眨了眨眼睛，驚喜的說道：“莫非，莫非是小雅她有消息了？”

說話的同時，他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從床上跳了下去。

身為一名癡情種子，唐雅是貝貝唯一的真愛，哪怕是圣杯戰爭也無法阻攔他。

但時隔數月回到史萊克學院之后，他得來的，只有唐雅退學離開的消息。隱約猜到了什么的他，頓時向學院匯報了這件事，卻縷縷被宿老們找借口推脫。在積了一肚子怨氣的同時，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些不好的推測。

該不會，小雅她……

猛然打開房門，貝貝從房間中沖出，看著面前有些懵逼的常在，焦急的問道：“長老，您這么晚來，是不是小雅那里有消息了？”

“呃……”

看著貝貝那焦急的眼神，常在猶豫了一下，還是沉重的說道：“貝貝，接下來我說的事，你千萬不要怕。”

聽著常在那沉重的語氣，貝貝胸口一窒，頓時有了不好的想法。但他還是強笑著說道：“長老，您說吧，再怎么說我也是史萊克學院的核心弟子，這點心理準備還是有的。”

憐憫的看了貝貝一眼，常在嘆了口氣，沉聲道：“我剛剛接到消息，唐雅的蹤跡的確是找到了。”

“真的嗎？”

聽到常在口中的話，貝貝眼前一亮，滿懷希望的看著面前的常在，眼中滿是期冀。

但，常在接下來的話，卻使得他心中最后的希望都為之磨滅。

“貝貝，我……唉。”

常在再度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之前，是我們一直瞞著你。其實，我們早已經找到了唐雅的蹤跡。在天斗城外圍的鐵血宗……也就是唐門舊址附近，我們調查到唐雅曾經去往那里。”

“鐵血宗……鐵血宗……果然！小雅她果然去那里了。接下來呢，接下來小雅她怎么樣了？”

“鐵血宗，現在這剩下了一個廢墟。據天斗城的供奉所說，那里充滿了邪魂師的氣息。原本，我們以為是邪魂師屠滅了鐵血宗，再加上唐雅的蹤跡也消失了，所以認為她也被邪魂師殺害了。但因為顧忌著你的情緒，所以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

“但現在……”

“現在怎么了？小雅，小雅她……”

看著貝貝那關切的眼神，沒由來的，常在心中涌起了一抹嘆惋的情緒。“唐雅還活著，但她現在恐怕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唐雅了。”

“你應該知道今天史萊克城內發生了什么吧？那名邪魂師之前待的地方，就是唐雅在史萊克城內的臨時住所。我們調查過后，發現唐雅在今天早上居然還在那個商鋪中居住過。”

“現在，恐怕唐雅已經是一名……邪魂師了！”

“邪魂師？！”

身體踉蹌著后退了幾步，貝貝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了起來。這個時候，他心中的一些記憶也隨之覺醒。

難怪，難怪小雅她說堅持不下去了，難怪小雅她說自己和我不一樣，是無法被世俗諒解的存在。那時候，我還以為是因為她和鐵血宗的大仇，原來，是因為她身上，有著邪魂師的天賦啊。

為什么……為什么我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小雅……

“轟隆——！”

粗壯的雷柱從天而降，狠狠的擊打在那高聳入云的黑色建筑上，被上面搭載的避雷設施引入地下。但遠遠看去，就如同由雷霆構造而成的高塔一般，分外震撼。

應和著雷聲的，是那呼嘯吹過的狂風。在狂風的吹拂下，空中的烏云不斷滾動的同時，也變得愈發厚重了起來，仿佛隨時都有可能降下暴雨。

在這樣的夜晚，再加上白天所發生的事情，史萊克城內的人們皆是呆在家中，想要讓睡眠撫平身體上、心靈上的傷口。

此刻的街道上，僅有寥寥數家店面亮著燈。配合著那陰暗的街道、滿地的鮮血和隱隱傳出的哭死，就仿佛是鬼故事中的情節一樣。

但這樣的夜晚，也方便了某些人的行動。

就比如此刻，在那一家已經坍塌的店鋪之前，一名全身都被黑衣籠罩的高大人影仿佛瞬移一般出現在了這里。

“伊老，您為什么要來這里啊？”

在人影的耳旁，一道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驟然響起。顯然，二者就是伊萊克斯和霍雨浩了。

白天的戰斗，無論是伊萊克斯還是吉祥都沒有插手。這除了是因為史萊克有隱藏他們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事情發生和結束的太快了，快到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就比如吉祥，身為三大階職之一的弓兵，他的紫極魔瞳雖然察覺到了什么，但由于太過于模糊，使得他根本摸不著頭腦。

但伊萊克斯身為死靈圣法神、亡靈天災，外界那如同井噴一般的死亡氣息根本瞞不住他。甚至在一切發生之前，他就有了一些預感。順著那蔓延而來的死亡氣息，還真讓他發現了點東西。

“可是，伊老，我們為什么要現在過來啊？”

和伊萊克斯對話的是霍雨浩分出來的部分精神意志，可能是因為伊萊克斯就是從他的精神之海召喚出來的緣故，他和伊萊克斯之間的聯系更深，所能夠玩的花樣也更多。

但讓霍雨浩不明白的是，什么樣的發現，能夠讓伊萊克斯甚至連等待一夜的時間都沒有，就這么急不可耐的沖了出來。

“很簡單。”

伊萊克斯半蹲在地上，用手指輕輕的捻起一塊帶有鮮血的石頭，放在鼻前聞了聞，皺了皺眉頭后，這才回到道：“我之前并沒有和你講解過亡靈魔法的具體細節，但你要知道，我和其它任何死靈法師都是不同的。”

“就比如，這些死亡的氣息，在今晚就還有可能被空中至陽至剛的雷霆沖散。再加上即將落下的大雨，等到明天，什么痕跡都不會剩下了。”

“原來如此。”

聽到這里，霍雨浩精神意識變化而成的小人了然的點了點頭。死靈被至陽至剛的雷霆克制，這樣一說他不就明白了嗎？不過……

“伊老，您為什么要瞞著史萊克的宿老們，自己一個人出來調查呢？”

輕笑了一聲，伊萊克斯從地面上站了起來，緩緩說道：“小雨浩，你忘了我是什么階職的了嗎？”

“魔法師……”

一句話剛剛說出口，霍雨浩就明白了過來。恐怕，伊老獨自一人來到這里是想要施展亡靈法師的能力，為了避免引起誤會，這才一個人來到這里的。

“不過，這里的氣息……”

伊萊克斯皺著眉頭，在這濃郁的死亡氣息背后，他察覺到了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覺得這些氣息十分的熟悉，就如同他曾經見過一樣。

“咔咔咔……”

大地上，突然泛起了一層冰霜，察覺到危險的伊萊克斯猛然跳起，避免了被冰封的命運。

緩緩抬起頭，他看著不遠處緩緩走來的清麗人影，那一雙水晶般通透的金色眼眸緩緩瞇起。

“看來，察覺到不對的，不只有我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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