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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門山

更新時間:2021-04-09  作者:百里衰
名錄天曹 第一章 南門山
陽光明媚,一條綿延長河穿過原野。

兩岸綠蔭成群,野花繽紛,再遠,則是大片的稻田,果林,零散村落。

悠悠流淌的河面上,大小不一,樣式各異的船舶,來來往往。

其中一條雙層商船,懸掛著三面粗糙風帆,底端還有兩排漿輪,速度飛快,轉舵靈活。

二層的一間船艙,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劉景身上。

便見他身著寬松衣袍,腳踩罡步,身姿舒展,時而握拳擊空,時而豎掌斜劈,動作如行云流水。

狹小的船艙內,劉景轉步挪移,吐氣開聲,揮臂踢腿,甩起的衣袖不沾丁點桌角。

“呼”

半響,劉景滿頭汗水的停步收拳,長長吐出一條白白氣箭,瞳孔里的光澤漸漸隱去。

他在煉《參同煉形法》。

這是配合《金芽參同丹》的一門秘法,有打坐運氣的靜形,與踏罡練功的動形兩種。

劉景此時演練的是動形。

隨著他踏步揮拳,體內芽丹則按照運功法門,在經脈,肌肉,筋骨間緩緩滾動,用元力滋養肉體。

直到芽丹滾過身體每一處角落,每一寸血肉都“活”起來,一套功法才算完成。

劉景這時,會像是浸泡在溫泉里一般,暖洋洋的無比舒爽。

最后,將運功中積累的雜氣,化作一口氣箭吐出。

肉身雜質越多,氣箭越污濁,肉身越純凈,氣箭越純白。

劉景經過瑤池仙釀的洗煉,肉身雜質少之又少,他吐出氣箭顏色之淡,便如一道白氣。

有此底蘊,劉景獲得煉形法不過三天,便徹底入門,運轉嫻熟。

他習練這門功法,倒不是為煉形,看重的是功法的另一效用,調和芽丹。

幾日的修煉,劉景便覺芽丹比之前更靈動,與他的肉身、神念愈發親和,調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

這不是一門戰斗法,只是外丹術的輔修法訣。

是劉景從宋瑗父親手中獲得的。

那日,東鳴山君隨馬寶英去向河伯請罪,不久,馬寶英領著一位河伯委任的調查使者,返回余城。

在劉景的陪同下,宋瑗向河伯使者控訴了東鳴山君的惡行。

名叫徐江的巡山游徼,被救醒后,聽到東鳴山君已經認罪,便不再抵抗,毫無隱瞞的坦白。

使者,劉景,宋瑗等人,隨后到東鳴山府,把被軟禁的宋家家主解救出來。

而有了徐江的表率,山府的其他人沒有過多抵抗,全都供認不諱。

在此過程中,有兩件事,讓劉景震動。

一是,《金芽參同丹》暴露了。

東鳴山君的所有謀劃,都基于這門外丹術,要想調查其罪行,自然繞不過它。

山君的想象力,讓劉景非常震驚。

這人竟然能想到用芽丹,培育出一支特殊親衛,當真有魄力。

二是,宋家是云牙派的傳人。

那位宋老先生說的什么意外發現丹方,深入研究發現是玄門外丹術,根本不是實話。

人老成精,果然沒錯。

那位老先生,早就擁有外丹術,只是非常清楚天庭籠罩下的道門處境,不愿承認自家是云牙派傳人。

可人到暮年,難免畏懼死亡,在長壽欲望的驅使下,最終將家傳的外丹術翻了出來。

可惜,盡管老先生百般遮掩,終究還是暴露了,而且是暴露在東鳴山君這樣的野心家眼中。

某種程度上,宋老先生算是自作孽,還連累子孫受難。

更慘的是,宋家的道門后裔身份暴露,日后再難有凡俗的平靜。

東鳴山君便是坐實欺凌凡俗的罪行,下一任山君,會無視宋家的存在嗎?

過去,宋家可以自稱凡俗。

然而在山君逼迫下,宋家家主成功的煉制了芽丹,證明其掌握著云牙派的煉丹術。

現在,宋家再難歸于凡俗。

別說下任東鳴山君,便是滄江河伯,懲罰完現任山君后,難道不會有想法?

未來的時勢,河伯看的更清,還知曉的更多,定然也會做準備。

服下芽丹便能蛻凡脫俗,不過是耗費點靈草,再說也不用培育多高,三轉就足夠。

以河伯的資源,培育一支私人親衛,會比東鳴山君更容易。

那么,掌握煉丹術的宋家,必定難逃河伯的覬覦。

劉景的擔憂并非多余。

那位河伯使者,調查完后,返回河府匯報前,特意叮囑宋家不得離開余城。

理由是審判山君,還需宋家作證,但深層意思,劉景非常明白。

剛剛脫困的宋家家主,同樣明白。

使者話落,那位頭發花白的中年人,臉色當場晦暗,愈發憔悴。

使者返回河府,劉景相助下,宋家叛亂很快平定。

宋瑗的那位叔公,在劉景與山君大戰中,被逃竄的人群踐踏,醒來后中風癱瘓了。

奪權漢宣堂的兒子,被關押,等待家族審判,孫子宋洲,早已身亡。

劉景這才知曉金丸砸死的,正是宋洲。

那人沒打算傷害宋瑗,是他沒搞清狀況,出手重了。

宋瑗也明白了,金丸是劉景為了救她而出的手,甜甜一笑,主動揭過這事。

宋家剛把叛徒收押,河伯使者再次出現。

使者告知眾人,東鳴山君已經被關進河府牢獄,待稟明南岳神府后,便會剝去其修為,打回凡人。

為了彌補宋家,自今日起,余城宋家受滄江河伯的親自庇護,任何人不得侵擾。

河伯還允諾,宋家每年可以送一位年輕人入滄江河府,隨侍河伯身側。

說是補償,劉景卻明白,河伯這是要把宋家,牢牢的握在手中。

現在風波未平,河伯要顧及臉面。

一年半載,事情平息后,河伯定會有所動作,大概率,會是遵循東鳴山君的計劃。

劉景可以用欺凌凡俗的天律,直接將死東鳴山君。

但他只能眼看著宋家,淪為河伯的煉丹仆役。

河伯位高權重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宋家之人入了河府,便再無“凡俗”這塊護身牌。

宋瑗父親明顯看透了其中的陰暗,但只能滿面恭敬的道謝。

女孩卻沒明白,臉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悅,和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望著女孩臉上的笑容,劉景暗嘆一聲,打算和宋家主商量下,看有沒有應對之法。

沒成想,河伯使者安排完宋家,立即轉向劉景,傳達河伯之話:

“劉景,你既已是陵光神衛,就速速動身去赴職,別在滄江河府待著了。”

這是逐客令!

傳完河伯的話,使者笑瞇瞇的盯著劉景:

“道友,河伯這也是為你好,陵光大比開始在即,莫要耽擱了。”

“久聞道友聲名,今日更以九品位階獨戰東鳴山君,名號震響滄江。

在下滿心欽慕,可否有幸為道友餞別?”

這是要監督著他離開!

劉景只能苦笑。

河伯應該知道了他與宋家的關系,要將他這個攪事者,早早驅離。

使者的冷眼監督下,劉景無法和宋瑗父親商討對策。

來前,要讓宋瑗服下一粒芽丹的打算,也泡湯。

后來想了想,干脆沒再提芽丹的事,此時宋家情況不明,少生事端才對。

最后,與石鴻告別后,在女孩依依不舍的眼神,河伯使者的注目下,劉景帶著蛙妖離開余城。

來時朝霞漫天,去時夕陽西斜,來去匆匆,甚至都沒過夜。

碼頭前,宋家家主以感謝為由,送上了一兜丹藥,以及一些金銀盤纏,醫書草藥。

遠離余城后,劉景便從包裹里翻出了《參同煉形法》。

宋家家主的小動作,那河伯使者看到了,不過并未多說,只是朝劉景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劉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這是河伯的一個態度。

河伯雖然對他不滿,但默認他與宋家的親密關系,或者說,同意劉景分享宋家的資源。

所以,自己同樣會外丹術的事情,不需擔憂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層意思,即,認可劉景是宋家的靠山。

只要他未來夠強,河伯便不會太過剝削宋家,會給宋家個舒適待遇。

那位宋家家主,也在借送功法的事,試探河伯的態度。

回想那位中年人送完大包裹后,明顯松了口氣的表情,怕是心中焦慮緩解了點。

不過也僅僅是緩解一點。

依仗劉景,同樣是把宋家命運交到別人手中,命運不在自己掌心。

余城一行,雖有遺憾,但解救了宋瑗,主要目的便達成。

至于宋家未來。

當初與劉景交易的宋老先生,言不屬實,如今的宋家惡果,也是出自老先生自身。

再談庇護整個宋家約定,已經沒有意義。

劉景與宋家的唯一聯系,只有宋瑗罷了。

而宋瑗。

劉景未來,若是連護持一個女孩的力量都沒有,修行何用,更別提要進那三十三天悟道的志向了。

女孩分別時,給了劉景兩樣東西。

一封是送給在邊境從軍的二哥的信,一個是繡著蓮花的香囊。

劉景事后發現,香囊里有一張紙條,寫著“我會去找你的”。

劉景本想傳信拒絕,一個女孩長途跋涉,很不安全。

但想想當初親人都勸,女孩依然獨自一人,闖進山林尋找失蹤的爺爺。

宋瑗柔和的外形下,有著一顆執拗又勇敢的心。

所以他便是拒絕,怕也打消不了女孩的意愿。

劉景只能搖頭苦笑。

不過宋家的事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平復,女孩要幫助父親,近期不會得空。

等他在陵光道府安穩后,再傳信慢慢勸說吧。

離開余城,劉景沒有返回陽澤鄉,直接去了與李伯他們約定的南下渡口。

在渡口休息了半天,下午時,李伯一家趕到。

聽竹齋還給了郭鎮城隍廟,其余家當換成利于攜帶的金銀,牽上黑驢,又雇了輛馬車,李伯一家輕裝簡行。

一行人在渡口登上南下的船舶,向南走了一天半后換乘馬車,又趕一天路,抵達滄江府南界。

然后登上現在的陵河商船。

陵河,從名字就能看出,它直達陵光府。

這一路雖然路程匆忙,但劉景沒受多少苦頭。

無論是乘船,還是馬車,都是雇的最舒適的車馬。

東鳴山君置辦的迎親禮,全被蛙妖吞在腹中,劉景現在不缺錢。

坐著又快又穩的雙層商船,順著陵河向東南方一路飛馳,如今已經臨近陵光府。

這不,劉景又運行一周天的參同煉形法后,一道紅影從窗戶射了進來。

“呱”

蛙妖抖掉身上水珠,興沖沖的叫道:

“道友,前面就是南門山,陵光府到啦。”

“終于要到了么?”

劉景擦掉額上汗水,露出笑容。

抵達陵光府用了三天,之后還需要兩天時間,才能到翼宿。

“嗒嗒嗒”

敲門聲響起,傳來小金龍的叫嚷:

“景大哥,快出來看啊,好大好大的山!”

“金龍別打擾老爺!”

隨即是楊升的訓斥。

船艙布置的很舒適,但難免逼仄,劉景練完功,也想散散心。

便披上一件外袍,向外走去。

蛙妖呱一聲,蹦上劉景肩頭,低聲道:

“那南門山確實前所未見。”

劉景頓時來了興趣。

整個商船二層,都被劉景包下,李伯一家住在他的隔壁。

打開門,便見二層甲板上,李伯夫妻,楊升父女三人都在,齊齊望著前方,目露神迷。

活潑的小金龍不停驚呼“好大的山”。

“啊,老爺,是金龍打擾您了?”

楊升發現劉景,連忙道歉。

嬌俏的楊秀青回頭,沖劉景露出靦腆笑容。

“沒事,我來散散心。”

劉景朝兩人隨意的擺擺手,目光落向前方。

前方河流驟然變窄,流入一道狹長縫隙。

順著山縫向上看,露出水面的山壁便有四五百丈,拔地擎天,兩側陡直的山勢近乎直角。

這是兩座山,不,應該是一座山,從中劈開了兩截。

乍看,就像一個狹窄的門縫,怪不得叫南門山。

進入山縫,狹窄的水道最多只能容兩艘船舶并排而行。

站在甲板上,能清晰的看到水面石壁的苔蘚,以及內壁上的嶙峋石筍,怪奇巖層。

“噗通”

石壁脫落的碎石,砸入水中濺起高高水花。

“嗯?”

劉景目光一動,卻是那落石驚動了水下什么東西,一抹身影飛速閃過。

更奇異的是,體內的四兇鼎忽然震動。

可惜水下身影遁的太快,劉景剛反應過來,便已消失。

“異獸?”

陵光道府與南蠻群山相接,傳聞殘留有不少荒蠻之氣,時常有異獸出沒。

此時看來,傳言不虛。

一刻鐘后,商船駛出山縫,視野豁然開朗。

連綿起伏的丘陵,縱橫交錯的山脈,一望無際的翠綠密林。

以及,一個個佇立在丘陵,偎依在山腳,或是掩映在綠野中的城寨,村落。

陵河盡頭,還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半城浸在水中,半城深入山坳。

這時,岸邊出現一個七八丈高的鮮紅石碑——

“陵光府”

“爹,娘,你們別哭啊。”

甲板上,李伯夫妻忽然老淚縱橫,惹得楊升,以及楊秀青姐弟慌忙起來。

“沒想到,我們還能回來。”

李伯抹著淚水,低聲哀嘆。

劉景正要上前安撫,岸上忽然傳來一聲長嘯:

“巫孽,哪里走!”

名錄天曹 第一章 南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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