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喚起

“真讓人懷念……只可惜我可能無法等到那一刻了。”

話音未落，風的聲音就再耳邊安靜了下來。

心宮淺夏毫不猶豫地進入了歷法的時間之內，在外界停止的時間當中，一顆狙擊子彈已經從密林中射出，而她卻沒有聽到任何開槍的聲響。

“是誰呢？陸凝？還是與渡邊淵子聯合的別人？果然啊……不出所料。”

她將小提琴取出，琴弓搭在了琴弦之上。

“請傾聽——”

時間同步的一瞬間，被綿密的音律所牽引，海上的結界尚未形成，便已引來了異界的注目。

血管狀的脈絡自天空中顯現，島嶼上的人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番異狀。

“雷尼克斯！”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第一時間找到了雷尼克斯，卻發現這位老友正坐在窗邊，凝神看著窗外。

“是起源……它感受到了召喚。”

“起源？你說什么？”古斯塔夫大步走到了雷尼克斯面前，“起源怎么可能降臨到世上？它最多將使魔投下！”

“是啊，我們一直以來的認知都是如此，可是，沒有人知道若是一個同等位格的存在進行呼喚，能否讓魔法起源親臨。”雷尼克斯有些疲倦地抬起手指，“不過這是在我的地盤上，就算是魔法起源……嗯？”

三個人同時感覺到了一股魔力在窗外匯聚。

古斯塔夫立刻拔出手槍瞄準了窗口，雷尼克斯也暫停了手里的法術。

“祖父。”

莉絲塔出現在窗外，單手扶住了窗框，用有些悲傷的目光看向了室內。

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都有些驚訝，而雷尼克斯卻在看到莉絲塔的一瞬間，就仿佛明白了一切。

“呵，原來如此。”

“對不起，祖父。”莉絲塔苦澀地說，“我已經找不到什么辦法了。”

“原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雷尼克斯放下了手指，“這不是我的放手一搏，而是你的困獸猶斗。”

“是的……祖父，我沒有時間了。”

雷尼克斯仰頭發出一聲長嘆，招了招手，讓窗戶完全打開。

“進來吧，孩子，讓我們敘敘舊。”

“等等，雷尼克斯，那個魔力起源呢？”古斯塔夫問。

“那不是我們的戰斗，我們的戰場應該是在這里。”雷尼克斯看了看莉絲塔，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莉絲塔，你是來成就我的，還是來阻止我的？”

莉絲塔抿了抿嘴唇，說道：“我是來阻止您的，祖父。”

雷尼克斯點了點頭，對古斯塔夫說：“老朋友，不必擔心，你們可以留在這里……外面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

這時候，天空中的異象忽然消失了。

“真是厲害，盡管上一次獲勝的是我們，卻還是得稱贊一句。”

渡邊淵子輕盈地在樹林之中穿梭，剛剛那一瞬間，她已經知曉心宮淺夏已經對她上一輪所展現的能力作出了逆向的解析。不得不說這引起了她強烈的興趣，如果只要進行觀察分析就可以掌握場景里面的特殊能力，那可是具有相當程度價值的知識了，不知道心宮淺夏是怎么得到的？

不過目前看來，對方能夠解析，能夠使用，卻還做不到拓展的程度，這一次的召喚只需要做逆向召喚，就可以將她呼喚的魔法起源送回去。

心宮淺夏已經不在碼頭了。

“雖然被呼喚的魔力起源已經送回，但是她的身上依然保留下來了特異性，就和上一輪的我一樣。”渡邊淵子從一棵樹后探出頭來，掃視了一下碼頭附近，確實已經找不到心宮淺夏的蹤影了。

“她可沒有太變弱啊，陸凝。”

今天會抵達碼頭的船不只一艘。

陸凝坐在凌目館中，眺望著懸崖之外的海平面。她的手指縫間，圓錐形狀的匕首如同有生命一般旋轉著，它還沒有命中其獵物。

“返魂柱”是比她想的還要強大的殺人道具。第二輪的時候，渡邊淵子是通過自身能力強行繞開了返魂柱的控制手段來進行的殺人，這也導致她只能使用最初那單一的殺人手段。而如今，陸凝已經知道了它的用法。

首先，它可以偽裝出任何飛射類武器的虛像進行攻擊。而且可以自動攻擊，和心宮淺夏表現出來的能力相比，追擊和堅固程度稍差一些，卻有著非常遠的控制距離。

不過現在看起來，第一次攻擊已經失去目標了。

“就這么死了，也沒辦法破除她的能力……時刻表？那就得證明她在進入歷法時期間所進行的事情，在常規情況下也做得到。”

陸凝一把抓住了正在旋轉的儀式匕首，解除了追殺的命令。這件魔法道具剛剛給了她一點脫離掌控的感覺，短短幾分鐘的截擊時間，就讓心宮淺夏對這件道具有了一定的理解，并嘗試著也對其進行控制。

她確實對這個世界的魔法做到了足夠程度的解析。

心宮淺夏抵達之后不久，圓谷寺空也會到達島上，兩人的時間基本上就是一前一后。正因為如此，陸凝的襲擊才這么快速，她可不想讓兩個麻煩的家伙合流。

“她應該也在考慮怎么殺我。”

陸凝從樓上下來，考慮著心宮淺夏可能的行動。

不過她也想不到，此時此刻心宮淺夏就在樹林當中夢游。

招來魔法起源大幅度補充了她因為能力喪失而缺少的戰斗力，卻也讓她本來就不穩定的精神狀態徹底開始暴亂——場景內與“神”、“神秘”、“不可知”等要素相關的均會大幅度增加靈魂的狂亂度，心宮淺夏此時已經沉醉在自己的幻想當中。

島上充足的魔力開始在她的周邊無規則匯聚，形成了一個個堪稱使魔的生物。而心宮淺夏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周圍的任何變化，反而一邊拉著提琴，一邊沿著林中的小路慢悠悠地向主館走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小提琴獨奏變成了小提琴二重奏。

幾只飛鳥從樹林中驚起，卻只是飛起兩三米，自身的血肉就掙脫開了皮囊的限制，向四面八方飛散開來。樹木的葉片開始變得枯黃，緊跟著葉脈的部分開始泛起紅色的紋路，如同生長出了血管。

異象隨著心宮淺夏的腳步，開始向主館蔓延。

“我聽到你的琴聲。”心宮淺夏低聲說了一句，臉上顯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接著，夢幻中的聲音也回答了她。

“啊，姐姐，我終于找到你了，我一直以為這只是我的幻想……就連圓谷寺，我的好朋友，他也一直在告訴我，我從未有一個姐姐……”

提琴的聲音宛如影子一般跟隨著她的手指，在林間引起了二重的崩潰。一切生物，甚至是非生物的石頭都開始出現了活性化的跡象。

渡邊淵子一直在遠處觀察著，此時她感覺心宮淺夏已經不是她呼喚了魔法起源之后的樣子了，反而是在施展自己的能力，甚至是在釋放自己的生命。

而與此同時，另一艘船靠岸了，圓谷寺空從船上走下來，臉上帶著些許焦慮。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從這一次場景的時間提前開始，他就與心宮淺夏分開了，無法時刻關注心宮淺夏的精神狀態讓他總覺得會出事。

而終于抵達八目島的時候，他立刻拿出身上攜帶的望遠鏡望了望島嶼，很快就發現了那片開始爆發異象的樹林。

“糟了！”

圓谷寺空連行李都不拿了，從船上跳下來就沖上了島。

他和心宮淺夏是生前就認識的朋友，很清楚心宮的精神狀態。她年幼的時候患上了人格分裂，而這個病癥在快要成年的時候忽然就好了——另一個人格不再出現，只剩下一個更加內向一些的人格。不過病也不算完全好，現在地心宮淺夏一直認為自己有個姐姐，從小和自己生活，并教育自己成長，她經常陷入那種思考的狀態往往被人視作是意圖切換成另一個人格的表現。

而如今的集散地里面，只有圓谷寺空知道心宮淺夏的過往了。而這種精神狀態在場景里往往是那些怪異存在最愛的，只是受到集散地的保護，心宮淺夏一直還沒什么事。

問題在于，當靈魂進入了不可逆的損傷之后，也就會失去集散地的庇護。

“心宮！心宮！”

圓谷寺空向樹林里狂奔，他永遠不想看到的那一天終于到來了，心宮淺夏，以及心宮淺夏內心所誕生的幻影，此時此刻已經散發出充滿侵略感的瘋狂氣息。

一段旋律鉆入了他的耳中，變成了一段低語。

“圓谷寺空，你來看我了嗎？”

“心宮！我們約定好了作戰計劃的，只要按部就班地進行就可以！沒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我現在就過來——”

“不，你應該恭喜我才對，你聽到了嗎？我的姐姐正在與我一同奏響今天的樂章。”

“你被騙了！心宮！你好好想一想，活著的時候你從來沒學過提琴！你的姐姐也從來沒學過！她不是一直陪著你嗎？現在她不可能和你一起合奏的！”

“你不懂，我的姐姐是那樣一個天才，她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學會的，畢竟我也能學會啊。我們兩個一起，要解決陸凝和渡邊，甚至這片島嶼上的任何問題都是輕而易舉的。別擔心，很快就會結束。”

“什么結束！心宮淺夏，你給我醒過來！”

圓谷寺空現在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唯一保留下來的延遲攻擊能力必須要提前進行準備才能自由發揮，可是現在哪來的時間給他做準備。

他只能看到密林當中，兩個近乎重疊的血色身影一先一后舉起了琴弓。

“溯源概論，統一準則。姐姐，沒有誰還能比我們更了解這里的實質。”

就在這時，她周圍那些血肉的構成上燃燒起了幽藍色的火焰，兩條干枯焦黑的手臂從火焰中探出，抓向心宮淺夏的后腦。

“這個能力是通過與惡魔簽訂契約，對一個目標進行強行獻祭，陸凝。”心宮淺夏勾起嘴角，“而這種契約的弱點就是，如果未能將目標獻祭，那么惡魔便會去尋找召喚者。”

血紅的影子將琴弓劃下，凌厲的高音在兩條焦黑手臂上刻下了大量傷痕，不過兩三秒鐘便將手臂絞碎。

然而，更多的手臂開始從火焰當中出現，它們一同抓向了心宮淺夏，即便被切碎，它們也完全不退縮。

“嗯？姐姐，這東西似乎盯上你了？還是盯上我們了？”

一聲輕柔的音樂，讓心宮淺夏再次笑了起來。

“好的，我們過去。”

她沒有再去管那些手臂，大量被活性化的肉塊翻涌起來，將她的軀體直接吞沒了進去。

圓谷寺空終究是晚了一步。

陸凝將手里的蠟燭放在了地上，往前走了兩步。翻涌的血肉從不遠處的樹林中涌動出來，將一個人“吐”出，心宮淺夏一手拿著小提琴，一手拿著琴弓，宛如拿著盾與劍一般站在了她的面前。

“要抓住你的能力，確實比抓住你的魔力更困難啊，陸凝。”心宮淺夏臉上帶著快樂的笑容，“可惜這次，你贏不了我了，我和我的親人在一起。”

“我本來覺得你的精神還能堅持久一點來著。”陸凝的臉上并沒有什么驚慌的神情，“而且你現在的狀態，也解決不了我。”

“我不需要遵守場景的規則。”心宮淺夏用手指碰了碰身上虛影的手臂，“只要把你污染掉就可以了，這個場景內有足以直接讓人崩潰的污染量，靈魂徹底損傷的人，是回不去集散地的，更不會計入正常升階的人員名單當中。”

“哦，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有了冷靜的思維嗎？”陸凝點了點頭，“你現在的狀態反而更加正常一點了，心宮淺夏。”

“你打不過我，陸凝。你的能力我已經都知道了，而這個場景中的魔法也逃不出我的掌握，你所能依靠的所有力量都已經被我用溯源概論演算過了一遍，上一次的突然襲擊，這次再也沒有機會了。”心宮淺夏一步步向陸凝走來，活性化的污染正在浸染周圍的一切，只要接觸到陸凝，她就有信心從身體到靈魂將對方摧毀。

“有些人覺得瘋子不可理喻，是最難對付的敵人。”陸凝忽然說道。

心宮淺夏沒有停下腳步，她已經看破了陸凝擁有的一切能力，更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停下行動。

陸凝后退了一步。

“不過我最喜歡對付瘋子了，可能因為我的腦子也不是那么正常，我總能知道瘋子們在想什么，而且，瘋子才是最不會改變想法的那類人。”

翻滾的血肉爬行到蠟燭燃燒的位置時，忽然停止了。

(本章完)

深淵歸途 75 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