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四 興秦之策

洛梁城雖為大驪西部邊塞，與大乾臨界接壤，但大驪國力之盛，不去主動進攻大乾都算好的，大乾又怎么敢主動招惹大驪。

畢竟若非虎牢天險在手，使得大驪幾乎放棄了從虎牢關攻入大驪的想法，不然大驪很有可能會在此兵臨城下。

須知大驪與大乾之間，盡皆是連綿不絕的山脈阻隔，惟有虎牢關深入大驪腹地。

這般一來，大驪與大乾之間最近的通行道路，就并非從西南部的思庭關——東阿城，而是西部的虎牢關了。

但正是天下第一雄關橫亙此處，阻攔了任何想要入關之人，也使得虎牢關與洛梁城這兩大邊關要塞，數十年間都未曾爆發過大規模的戰斗。

如此長時間的和平，早已使兩處邊塞渾然失去了應有的警惕與小心，相反依靠邊塞要道，商貿反而異常發達起來。

尤其是在虎牢商道正式開通之后，大驪與大乾之間的商貿往來，更是突然變得越發頻繁起來。

其中，作為大驪通商樞紐的洛梁城，更是繁華無比，人流如織，全然不似與敵國相鄰的邊塞重鎮，反而像是地處腹心的商貿大城一般。

除此之外，相比于底層民眾的輕松愜意，即便是駐扎邊塞的軍隊也渾然沒有半點的危機之感。

對于雖無天險可守的大驪王朝來說，就好比一個成年壯漢與一位小孩相鄰，他不去欺負這個小孩都算好的，又怎么會想到去防備這個小孩隨時有可能會騎到自己的頭上？

故而，和平了數十年之久的洛梁城，駐軍僅有三萬余人而已，且早已疏于訓練，被天高皇帝遠的愜意生活給消磨的毫無斗志了。

于是，當他們在城頭突然發現，從大乾方向浩浩蕩蕩開來的大軍之時，先是愣了許久之后，這才忽然間反應過來，連忙關閉城門，派遣密使，快馬加鞭前往國都傳遞敵軍來襲的突發軍情！

但他們根本不曾知曉，在有心算無心之下，早已被偽裝成商賈的大乾密探的刺探之下，整個洛梁城宛如漏水的篩子一般，在北征大軍眼中根本若不設防般彈指可破！

當密密麻麻，一眼根本望不到邊的大乾敵軍，突然從后方推出了上百輛極為巨大，且又造型古怪的床弩之時，城頭上的大驪守軍瞠目結舌，根本從未見過這等射程極遠，且一箭便足以在城墻上深深扎根，撼動的整個城墻都微微顫抖的可怖巨弩！

這場完全出乎意料的奇襲攻城，在絕對性力量的碾壓之下，在悍不畏死的秦人踴躍攀登之下，在城內密間打開城門里應外合之下，結束的那般迅速，且又那般干脆利落！

北征大軍死傷不過數千人，便輕輕松松占據了大驪的西部邊塞洛梁城，并在密間的接應之下，成功接管了此城的武庫及倉廩，并俘獲城守及縣官，嚴加看管在監獄之中。

除此之外，三萬駐城守軍死傷過萬，盡皆被砍了充作軍功，還有近兩萬人見勢不妙繳械投降，盡皆被打亂分散，臨時看管在不同地方。

只不過令這兩萬俘兵感到膽戰心驚的卻是，那些大乾兵卒望向他們的眼睛，卻仿佛一頭頭餓狼一般，若非軍法約束，只怕隨時都會暴起，沖上前來砍下自己的首級拿去領功！

當然，他們不知道的是，對于秦人來說，這一個個敵國首級可都是一級級爵位和一片片田地啊！

僅需一顆首級，便可令一名秦國布衣，擢升為最低級的黑鐵爵位！

從此告別平民身份，可以擁有田地且爵襲三代，直系子孫皆可入學宮入學參與科考。

故而對于任何一名還未曾獲爵的秦人士卒來說，這一個個戰俘哪是戰俘，而是一級級耀眼無比的爵位和田地啊！

當然，在嚴苛的二十等爵制下，最低級的黑鐵爵位自然僅需一顆首級便可晉升，但若想再往上晉升，所需要的首級與功勞，卻也是直線上升，難度大增！

不過即便是這些秦人士卒迫切無比的想殺俘領功，但大元帥一聲令下，所有戰俘盡皆送往秦國，發往百里秦川挖礦掘煤！

如此一來，這些戰俘便成為了大王的礦奴，此生都必須為大王挖礦賺錢。

在這種情況之下，卻又有哪位秦人秦卒，敢打大王礦奴的主意？

于是過幾日之后，這兩萬名身強體壯的俘兵，就得統統送往秦川之中，為秦親王殿下挖礦去了。

到那時，他們還得分出一波人去押送這些戰俘，盡量保證他們別死在路上了。

就算要死……那也得死在大王的礦里才對嘛！

不過對于收獲了兩萬礦奴，極大增強了礦區勞動力的秦親王趙政來說，他此刻立于城樓之上，在重重甲士的嚴密包保衛之下，俯瞰著偌大的洛梁城，卻不禁微微嘆息一聲。

“大王，此戰輕而勝之……卻不知所嘆為何？”

軍師諸葛暗立于一旁，當即便應聲而道。

“唉……本王嘆這大好城池，卻終究要物歸原主啊……”

趙政連連搖首，似乎已然預見到了，待逼迫大驪無奈退兵之后，目下占領的這些城池卻都要如數歸還大驪！

畢竟大乾可以趁其不備突襲大驪，但若當大驪回過神來，調兵遣將正面硬抗之時，卻不知小小一個秦國及北征軍所能夠抗衡的了。

屆時，大乾卻還是要退居虎牢，借天險地利而守。

所以說現在雖可以占據這些城池，卻無法從根本上統治這些疆土！

至多可以擄掠一些財物、糧草、兵武而已，可這讓辛苦打下城池的趙政，卻總覺著心中有些不爽！

“呵呵……大王莫要心憂。”

不過軍師諸葛暗在聞聽此言之后，卻是當即拂須而笑，揮手屏退左右，令閑雜人等離開十步之外后，這才開口而道。

“大王，你可知臣為何要力薦大王提出圍驪救行之策，并趁機拿下北征統帥一職么？”

趙政聞言當即一怔，不禁疑惑而道。

“確實如此……卻不知軍師究竟有何打算？”

他其實對此一直也有些疑惑，難不成軍師就不怕最終北征統帥之職……旁落他人之手么？

若果真如此，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甚至連秦國兵馬大權都要趁機被奪？

“大王，實不相瞞……此策雖略有風險，但對于我秦國來說，收益實在太過巨大，故而臣不得不冒此奇險！”

言及此事，諸葛暗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般侃侃而道。

“臣心知圍驪救行之策一出，則陛下必然心動！可若是兵出虎牢，卻根本離不開秦國上下的鼎力相助！故而，不論天時地利人和……大王您都是北征統帥的第一人選！”

言罷，諸葛暗指著城外如長龍般的輜重車馬，笑而說道。

“更何況，北征大軍之糧草輜重，卻全都要仰仗于我秦國輸送……一旦后勤故意拖沓，則前線大軍必然不戰自潰！此等大險……即便是圣皇陛下，也必須得考慮這些現實情況，故而大王您被任命為北征統帥的可能非常之大！”

趙政聞言頓時恍然，如今在親身領兵過后，他才終于明白后勤輜重對于前線大軍的重要性。

而大軍在外，朝廷官府如何把控將領不脫離自己的掌控，也即是依賴于糧草輜重。

古代所謂的監軍之職，便是負責統籌后勤糧秣，如此一來便等于把控了前線大軍的命脈，使得領軍大將不敢有絲毫異心。

故而若是負責后方糧秣輜重的秦親王，故意與北征大統帥為難的話，那豈不是內外不合，最終誤了大事！

正是對于人性的深度洞察，故而諸葛暗才會甘冒此險，非要將自己的大王推往北征統帥的寶座之上了。

“軍師所言極是……可此舉究竟有何深意？若只是為了這點功勞……似乎并無多少必要。”

趙政此時才明白原來一切盡皆在軍師的掌控之中，只要父皇不失了心智，就不會亂任命他人為北征統帥。

可正是因此，趙政卻越發好奇軍師這般煞費苦心，究竟目的何在？

“臣敢問大王，值此大爭之世……比土地與城池還要更為金貴的卻是什么？”

諸葛暗只是輕笑，當即轉過身來，指著城內空無一人的街道反問而道。

“噢……本王明白了！”

趙政登時醒悟，卻是終于明白了軍師此番何意！

“軍師所言莫非是……人口與牲畜？！”

諸葛暗當即頷首，拂須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大王所言極是！這城池與土地我秦國雖無法帶走，但依附于其上的人口與牲畜……卻都可盡數運回國中，增強我秦國國力！”

直至此時，軍師諸葛暗的謀劃終于露出了真實目的，原來是想借此機會，為秦國擄掠人口牲畜！

“屆時，我大軍每克一城，便盡數將其民眾擄掠國中，以平民身份加入秦國，分其田宅，助其耕種，凝其人心！”

諸葛暗輕搖羽扇，遙指著廣袤無垠的大驪疆土，意氣風發般指點而道。

“如此一來，我秦國可憑空擄得上百萬眾！屆時秦國大興……自是指日可待！”

言罷，諸葛暗望向秦王殿下，拱手恭聲而道。

“大王！此為臣竊驪國力，而增秦國運之興國之策也！”

“凡九州列國，諸侯征伐，何嘗擄掠人口乎？

嗚呼哀哉！秦王此舉，卻與蠻夷何異？！”

——《驪書》·范建（原大驪王朝太史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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