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之軀 第九章 追殺
第九章
“厲害。”
光頭男子從陰影中走出,看著地面散落的木槍。
以他的眼光,知道那是許嚴鼓蕩氣血,讓筋骨爆發非人的力量,更自如控制這股力量,化力為勁,達成扭木如布、裂樹成槍。
一扭一擊,便打飛數十人環抱的樹木,更散出一片槍林。
若正面命中,恐怕數十人的軍士都要被串成一片。
光頭男子點頭道:
“不愧是成名數十年的“赤獅子”許正令,這等勁力的控制,已經出神入化,一分力可當十分用。”
光頭男子雙眼露出欽佩神色,但語氣中毫無敬意,就像在點評獵物。
許嚴聽得瞇起雙眼,面無表情。
他沒有動怒,只是環視周圍一圈。
光頭男子身后,十幾位蒙著面的黑衣人也從樹木陰影下現身,在各處站定,囊括四面八方。
每一個人,都身形壯碩,人高馬大,沒被遮蓋的太陽穴隱隱鼓起,周身空氣似乎都因他們的存在變熱了一些。
而觀其肌膚,都有血氣浮動,那無漏的毛孔似乎都禁錮不住體內的氣血,在體外凝成薄薄血霧。
“氣血⋯。”許嚴眉頭一皺。
他能感應到這些人身上氣血滔天,血管之中似有大河川流,帶動龐大的力量,一出手必然是石破天驚。
毫無疑問,他們都與寧楚相當,是凝血高手。
而這些黑衣人,共有十人。
“十個凝血高手。”
凝血之境,在武府都不是小人物,可領“從令”之職,執教一段時間,或立下功勞,便可升為“正令”。
這在整個天下,都不算小人物,能稱得上一方高手,煉竅不出,宗師不現,便能縱橫一方。
當然,普通的凝血高手,還不被許嚴放在眼里。
他是真正的凝血大成,打十個凝血也不在話下,如寧楚那般的殘缺凝血境界,更是一招就能擊斃。
只是十名凝血高手的出現,意義不凡,一次派出如此多高手,背后的力量可想而知。
想到此,許嚴心里也是一沈。
“莫非是那幾家出手了?”
“這也和血魔有關嗎?”
雖然無法確定,可也讓許嚴提起心神。
他深深地凝視周圍黑衣人幾眼,沈聲道:
“你等知曉老夫身份,還敢有此言,是什么意思,想與東煌武府為敵嗎?”
許嚴身上,也有一層實質般的血氣沸騰,擴散到體外,像一層赤焰不停翻涌起伏,在他身外凝而不散。
許嚴氣血沸騰,威勢無雙,卻威嚇不到光頭男子。
光頭男子笑看許嚴,悠然道:
“當然,殺的就是你武府的人。”
嘴上這么說,光頭男子卻沒有大意,一邊仔細觀察許嚴身上浮動的氣血。
光頭男子見許嚴的血氣雖凝實,可以大規模現于體外,便知他到了凝血境界的極致。
血如實質,散于體外而不失,正是凝血大成的特點。
光頭男子對著許嚴道:
“是如假包換的凝血大成,怕是離煉竅也只有一步了吧。”
光頭男子又可惜道:
“可惜,你這一步邁了十年,已經再無可能進步。”
但以光頭男子的眼光卻可以看出,許嚴這氣血雖然凝實,但量已經有些稀薄。
真正全盛時期的凝血大成高手,氣血外放絕不止這點聲勢。
這分明是年紀大了,氣血產生開始跟不上了,導致人體氣血流失的狀況。
這種狀況下,要以氣血貫通竅穴,自然是更加困難。
人若在壯年,氣血充足,用之不絕,灌注入竅穴就算失敗,也有底子運養回氣,可以休養一段時間后嘗試。
但氣血開始流失,恐怕只要嘗試,就會氣血盡空,當場透支生命而死。
越老的狀況,武功有成便越不可能。
許嚴此時的狀態,在光頭男子眼里就是武道已無望了,不再成威脅。
“看來我帶的人手是多了。”
光頭男子笑道:“許正令,你該感到榮幸,為了對付你,我們出動了足足十位凝血高手,也算不枉你的身份了。”
許嚴目光一動,看著周圍的十名黑衣人。
他們依然立在原地,封鎖了許嚴能逃跑的所有方向。
對面,光頭男子仍滔滔不絕的說話:
“據說你十年前,也是驚艷太平府的天才,凝血成功便一掌擊敗積年凝血高手。”
他搖頭道:“但看你此刻,垂垂老矣,氣血都開始流失,讓我無法目睹你的全盛時期。”
光頭男子說到這,也看向周圍十名黑衣人,卻是道:“等會你們不要出手!”
十名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他再看向許嚴,豪言道:
“我也不欺負你,就讓我一人送你上路!”
光頭男子嘿然一笑,身上亮起一層血色!
這血色如同真正的鮮血,仿若實質,卻是一股股細微血氣,從體內放出,在周圍聚散。
這氣血一放,赤紅一片,將周圍十多米渲染成血色,威勢浩大,比起許嚴的氣血都大了幾倍!
這分明是凝血境中極深的功力,和許嚴一樣的“凝血大成”!
這血氣在光頭男子周遭流轉,如霧如氣,但始終沒有真散開。
下一瞬,氣血向內收縮,如許嚴般凝成一個血色罩子,將光頭男子護在其中。
但氣血凝聚為實質,還不是結束。
大量翻涌的血色翻涌,更隱約構成更大軀體,立刻將光頭男子變為一尊丈高的血色巨人!
那并非松散的血霧,而是凝實無比的血罩,近乎化作血晶狀態,而其量更遠勝許嚴數倍。
巨人低頭,發初笑聲:“老東西,你不是我對手。”
沉悶的聲音,吹動了空氣,帶起一道鐵銹味的腥風。
許嚴凝視光頭男子化身氣血巨人,目光微動:
“氣血外浮,聚元貫身,確實是凝血大成的武者。”
“你不差。”
光頭男子實力確實強橫,但許嚴臉上不見一絲擔憂,只是道:
“可你與老夫之間,仍有差距。”
光頭男子失笑:“你這老頭,連氣血都在流失了,仗著習武歲月稍長,也想逞威?”
他傲然道:
“彼此都是凝血大成,就讓老子來敗你!”
血色巨人說話時,向下一踏,地面瞬間晃了一下。
許嚴在晃動中站的筆直,淡淡的說:“你若做得到,就放馬過來。”
“正有此意!”
光頭男子大喝一聲:
“請指教!”
下一瞬,他一拳擊出!
血色巨人揮動比常人更大的拳頭,一拳打破空氣,炸裂而來。
他龐大的身影也隨著拳頭而來,一步重重踏在地上,踩出一個大坑,自己飛騰而起,快到了極點。
伴隨著速度,便是純粹的力量。
空氣像固體,在他強悍的拳頭面前粉碎,轉眼就到許嚴身前。
拳頭未至,氣勁已經迎面而來,一股股氣流沖向許嚴,如四面八方都有人出拳。
一拳轟來,像要占盡整個世界,填滿許嚴的整個視線。
“哼!”許嚴冷哼一聲,伸出健壯的雙手,一身氣血隨著肌肉起伏。
這雙手寬大厚實,肌膚晶瑩,青筋縱橫,血色蘊含,一點都不像一名老者,更像一個威力巨大的兇器!
武者的手,就是刀,就是劍,就是武器。
他長身而立,一步踏出,胡須無風自動,強橫氣血把須發盡染赤色,整個人就像一頭赤獅子。
許嚴面對光頭男子的一拳,伸手一掌,赤色氣血縱橫,把鋼鐵般的手掌染作猩紅。
接著,大量氣血洶涌噴,從每一處毛孔浮出,將許嚴整個人包裹在內,變成嚴密無比的血色外殼。
緊密結合的氣血,將許嚴化作一個血色人形,若將寧楚的形象與之相比,恐怕如今的他更適合稱作“血魔”。
那姿態,堪稱非人。
明明是薄薄血霧凝聚,卻隱約閃動金屬光澤,流轉起伏中充滿力量感,雖然嬌小,氣勢卻絲毫不下對方的血色巨人。
血色的人影,對著血色巨人揮掌。
一掌拍去,速度竟比巨人更快,直直迎上那拳頭。
明明對方身軀是自己的一倍大,許嚴卻躲也不躲,直接以強攻強,正面出擊!
下一瞬間,拳掌相交,空氣為之一震!
“碰!”
一大一小的拳掌互擊,居然發出山石崩塌一樣的聲音,無形的氣勁四散。
兩個血色人影的外殼,同時崩散開來。
大片氣血爆炸,就像虛空被撕裂了傷口,流出無數鮮血。
接著,就見一人倒飛而去。
一點光芒反射,照出一個雞蛋似的光頭,倒飛出去的是光頭男子!
光頭男子人在空中一退再退,用力穩住下盤,才在倒飛了十丈后落地。
“轟!”他這一落地,就像大象降落,地面蹦起大量碎石,更拖曳出一條數丈的長長劃痕,深及小腿。
反觀許嚴,卻只退了幾步,身形稍稍彎曲,就穩住身體。
許嚴一臉平淡,好像沒人與人拳掌相交。
只是在他身后,一大片地面突然龜裂開來,證明那一拳并非毫無威力。
力的作用是互相的,許嚴能將光頭男子擊飛十丈,落地劃出深坑,自身當然也承受那一拳一掌的反作用力。
但他的武道經驗遠非光頭男子可比。
男子一拳落下,氣血無數,凝聚龐大的身形,重量卻始終只有那點,過大身軀反而松散無比。
他一掌打下去,就如鋼針戳進氣球,直接把對面打爆。
而對面打來的力量,則以外邊氣血轉移,震碎血色外殼,把龐大的力道都傾瀉到地面。
武道最初講究站樁,便是因為力從地起,只有站得穩,有足夠的支點,才好施力。
同樣,承受攻擊,也要站穩于大地上,將力道分散到腳下。
反觀光頭男子身在空中,無處泄力,自然只能倒飛出去。
但光頭男子看似落在下風,雙眼卻閃過一絲狡黠。
他見許嚴雖然無事,卻因為泄力向大地,身形不免有了破綻。
而那身凝血大成特有的血罩,更因為抵消他一擊的力量而破碎。
他立刻心中吼道:“破綻!就是現在!”
這聲沒有吼出來,因為沒有時間。
同時,也是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屬下。
就在這個瞬間,許嚴背后,有十人突然殺出!
十人身上,浩蕩氣血爆發,雖然遜色光頭男子,卻也強悍無比,各個都是凝血高手!
這些人不知從何而來,隱藏氣血良久,現在悍然暴起,全力出手。
他們從手上抽出長刀,一一斬出!
長刀斬出,化作明亮無比的刀光,耀眼奪目,卻冷到人心底。
目視這刀光,彷佛沐浴寒冬,讓人心頭一涼。
刀光冷冽,割裂空氣,竟撕扯出道道刀芒。
這十道刀光,配合默契,刀法一致,瞬間在許嚴身旁舞出一片刀網。
而那立于各方位,本來站立不動的十名黑衣人,也跟著出手,一個個從背后拿起長弓,對準許嚴。
“咻!”
十人搭弓、出箭,連一個呼吸都不用,箭矢破空對著許嚴身上各處射去!
早已在心中沉思數遍,鎖定許嚴的幾大竅門,此時瞬間出手,就像演練無數次一樣。
箭矢破空,比聲音還快,竟后發先至,在長刀之前逼近許嚴。
一時間,天上地下盡是危機。
在光頭男子正面出手,吸引許嚴注意力后,這二十人瞬間發動,同時圍攻!
而且這圍攻并不混亂,有前有后,有遠有近,在光頭男子后方,鎖住了每一寸閃躲空間。
刀光封住了一切閃躲,箭矢對準了人身弱點。
一切動作,都在瞬息之間。
二十個凝血高手一齊出手,營造絕殺!
許嚴本人,則因為和光頭男子的碰撞,陷入僵直。
光頭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自得。
“上當了吧,這就是老子的絕殺!”
他從來就沒想著單挑,只是在等另外十位凝血高手過來。
這十人,加上他帶來的人,配合他制造的破綻,足以圍殺世上任何一位凝血高手。
任你武功蓋世又如何,技巧再高,經驗再豐富,人手一多,亂拳都能打死老師傅!
絕命時刻,許嚴只是冷笑。
然后,一股浩瀚力量釋放。
“轟!!”
光頭男子只覺得眼前一花,十個人影倒飛而來,砸到他身旁。
十名黑衣人,長刀盡斷,狠狠砸到地上,摔出一個個大坑,目光驚駭。
又聽見“啪!”的一聲,飛往許嚴的十只箭矢霎時消失。
這個過程,快到了極點,連凝血大成的光頭男子都沒看清。
待他反應過來,絕殺的局面已經被破去。
只有許嚴站在原地,彷佛沒有動過。
光頭男子一愣,大驚:“怎么回事!?”
許嚴屹立在原地,望著眼前二十一人,嘆息:
“二十一位凝血,實在可惜。”
“恩?”光頭男子見許嚴的反應,心中隱隱感覺到不對。
武者的直覺,讓他感覺到致命的危機。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問:“有什么好可惜的?”
并非他頭鐵,感應到危險也不搶先出手、不逃跑。
而是剛才與許嚴的一個碰撞,讓他體內至今仍在震蕩,氣血都不通順。
此時就算打起來,他恐怕會輸的比剛才還慘。
不如順著許嚴的話說下去,爭取回氣時間。
如果真有危機,也要調息好才跑得快。
凝血高手恢復力極強,就算受到刀劍所傷,只要氣血一凝,就能壓住傷口,控制肌肉聚起,若非斷肢分離、開腸破肚,轉眼就能康復。
現在只是受到震蕩,光頭男子只需要幾息的調息就能活化氣血。
在他打著小算盤時,許嚴似乎沒有看破,仍站在原地,緩緩訴說著話語。
這讓光頭男子心中一定,決定等許嚴話說到一半,自己疏通氣血后,立刻逃跑。
許嚴剛才那一擊,瞬間破去絕殺,擊敗十名凝血高手,實在讓他心中一凜,萌生退意。
“不管他是用了什么手段,等會狀態恢復,出其不意逃跑,再有二十個人分散注意力的狀況下,應該不成問題。”
周圍十名持弓的黑衣人,也似為剛才一擊所震攝,只是持弓警惕,沒有出手,任許嚴自說自話。
許嚴嘆道:“可惜,可惜。”
一邊嘆氣,他青衫一擺,站直了身軀。
被撐爆袖子的青色衣衫,此時無風自動。
隨著許嚴這身形一立,他整個人突然膨脹了起來!
好似他從一個老者,突兀的變成一名“巨人”!
不,并非許嚴的身軀真的膨脹,而是他的存在感突然暴漲!
周圍無形的天地,恍然變成他的一部分,充滿了“許嚴”的感覺,從外在的世界,變成他的一部份,化作延伸的肢體!
就像他渺小的人體,溝連了無垠的天與地!
光頭男子感覺到這一點,露出駭然無比的神色,失聲道:
“天人合一,煉竅之境!?”
這種感覺,分明是借用了天地之力。
而能借用天地之力,便絕非凝血層次。
那是武道的第四個境界,煉竅!
氣血貫通竅穴,培養真元,天人合一!
許嚴立在原地,卻有一股氣勢籠罩天地,彷佛與天同體,與地同身,小小身軀變得浩瀚壯闊。
他的身體,此時在感知中無限拔高,遮蓋蒼穹,變成一個撐天蓋地的巨人。
光頭男子知道這是錯覺,但依然不可置信。
因為這感覺,分明就是煉竅成功,打破內外。
煉竅之境!
光頭男子的雙眼,露出一絲畏懼。
他千算萬算,就沒算到許嚴已然突破。
這許嚴居然不是凝血境,而是煉竅之境!
武道六境的第四個境界,已經可稱“一流高手”!
這一境界,在武道六境中也是特殊的。
它是真正脫離凡人的境界。
這一境界,在中洲玄門,都能號稱“真人”!
那是東煌朝廷、武道圣地都不能無視的存在。
凝血高手來再多,都不敵煉竅一擊。
他今日遇見這樣的高手,幾乎只能等死了。
光頭男子心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逃跑,也不是賭上性命一拼,而是下意識的在心中咒罵:
“該死的,不是說這老頭沖竅穴十多年不成,日漸枯竭,已經再無可能突破嗎!”
光頭男子心中,此時都有殺光情報人員的心了。
“到底是哪個家伙,說來此的武府正令只是凝血大成!”
一個凝血大成的目標,和一個煉竅的目標,差異可說一個天一個地!
光頭男子在心底大罵:“如果我活下來,必定要殺了那個給錯誤情報的家伙!”
也不知遠在彼方的血魔是否收到他的怨念,
反倒是他面前的許嚴露出冷笑。
“哼,被將了一軍吧,老夫氣血稀薄,只是因為用來貫通竅穴,孕養真元罷了,倒是讓你小瞧了。”
如果他還是凝血大成,寸步未進,甚至還氣血衰敗,那剛才的殺陣,確實夠取他性命。
一位凝血大成,二十位凝血合力,還是分工良好,并非烏合之眾,再怎么同階無敵都要死了。
但許嚴已然煉竅,這對于凝血來講必殺的場面,輕易就能破去。
煉竅與凝血的差距,就是這么大。
這一下變化,讓光頭男子甚至不想逃跑了。
在煉竅高手面前露出后背,那簡直是找死。
光頭男子深知煉竅之威。
他跑再快,都不可能跑得過煉竅高手一擊。
許嚴看著眼前的黑衣人們,目光如同看著死人,淡淡道:
“現在你等明白了,也足夠瞑目了。”
話語間,許嚴輕描淡寫的伸手一拍。
這一掌打在空氣中,似乎沒什么力道,但天地間的溫度瞬間攀升。
下一秒,火焰從天地間爆發。
這一掌打去,居然憑空燃燒起來!
火焰初時只有三寸,卻快速在空中蔓延,變成數丈大小。
火焰沖天,讓空氣泛起赤紅,像一頭猙獰火龍,往前直直撲去。
烈焰燃燒大氣,一路在空中延燒,眨眼跨越十丈,向光頭男子籠罩。
光頭男子面色劇變,雙手護在身前,一身澎湃氣血瞬間凝聚成濃稠之姿,像鎧甲一樣護著他。
隱約間,那血色都變成甲冑狀的事物。將光頭男子包覆。
但轉眼間,他就被熊熊烈火吞沒。
“轟!!!”
光頭男子眼前,被火光遮去。
爆裂的火焰轉瞬就將他吞噬,向前暴漲。
火焰炙熱燃燒,一連向前轟飛了十丈,沿途碰觸到的事物都紛紛化作灰燼。
空氣在高熱下扭曲,天地在火光下變成赤色。
飛散的烈焰灑落,在某股力量下又落到周圍十名黑衣人身上。
幾個倒在周圍的黑衣人筋骨已斷,無力躲避,只能驚恐的看著火焰落下,身體瞬間熊熊燃起,很快就化作焦黑。
那持弓的十人面色一變,瞬間拔腿就跑,往四面八方散去。
煉竅高手,絕非他們能匹敵,因此都果斷退走,向著不同方向逃跑。
許嚴看都沒看,只是一個彈指,十點火花往四方飛去,轉瞬就響起一聲聲慘叫。
短短時間,二十一位凝血高手,都消失無蹤,只剩一片火海!
火焰肆虐天地,把周圍的樹木都燃燒起來。
許嚴傲立火焰之中,赤發赤須,就像連毛發都在燃燒,威嚴無比。
他看著那些火焰籠罩的人影,冷冷道:“實在可惜。”
“可惜,你們的情報落后了,一身高絕武功,具成飛灰。”
“但你的修為可惜,人卻死不足惜。”
正說著,他仰頭,充滿藐視的掃了一圈,想表達自己對這群人的鄙視。
這一眼之下,卻不見一個活人,只有一團團火焰在地上燃燒。
許嚴默了一下,嘆息道:“高手寂寞啊。”
他本想一甩袖子,撫袖離去,但突然想到袖子早被自己撐破,便只搖搖頭,轉身欲走。
至于那些只是沾到火焰的黑衣人,許嚴沒有繼續理會。
許嚴練成的“陽炎真元”,霸道無雙,發出的高熱烈焰可謂無物不燃,金鐵在其灼燒下都要化作鐵水。
只要沾上,就會瘋狂燃燒。
血肉之軀,根本無力抵擋。
就算再強橫的體魄,再浩瀚的氣血,遇上這火焰亦只能轉眼蒸發,化作灰燼。
這就是煉竅之威,產生了本質上的升華,只高了一境界,就能反手屠滅凝血中的最強者。
在場之人,最強不過凝血大成,根本無法抵抗。
許嚴看著周圍的火海,反而比較擔心這股火勢。
他放任火焰延燒下去的話,怕是要燃起森林大火,沒有大雨撲滅,燒個幾天幾夜都不會熄。
許嚴摸了摸赤色胡子,低語道:
“等會要再施點力,撲滅火海啊。”
突然,火海中響起一聲悶哼:“嗚。”
許嚴眉頭一皺,迅速回頭。
他目光凌厲,向那燃燒的大火掃去。
卻見一道寒光亮起,竟瞬間把一大片火焰撲滅,露出其中的光頭男子。
火海之中,突兀散開一片空地,
他現在十分狼狽,黑衣都被燒盡,皮肉此刻也被燒的焦黑。
他的面容更凄慘,外露的肌膚都一副烤焦的模樣,本來就沒有毛發的光頭也變得重度燒傷,若非凝血武者氣血澎湃,生命力強大,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但是,他仍然活著。
以凝血之境,抗衡煉竅一擊而不死。
許嚴有些訝然,下意識的想道:“莫非此人也是煉竅!?”
要知道,煉竅與凝血,看似一境之差,卻是天地之別。
煉竅者,竅穴中凝聚真元,可以調動天地之力,引來火焰雷霆,無形巨力,可以說真正超脫凡塵。
其一擊之力,不只有超凡體魄,更有天地之力加持,就算是即將煉竅的凝血大成,也觸之即死!
一邊還是血肉之軀,一邊卻能運用天地真力。
一邊的招式還是拳腳勁力,另一邊卻是風火雷電。
雙方的力量根本不對等,差距比凝血和凡人還大。
要抗衡煉竅,就必須要有同為煉竅之輩。
因此,許嚴第一個念頭就是光頭男子如他一樣,隱藏修為,實際上也是煉竅高手,
但他很快就否認這點。
如果光頭男子煉竅了,就不會被他燒的這么慘。
加之煉竅以后,人身與天地真力有感應,會有一種天人合一、聯系天地的特別感覺。
普通武者感覺不出來,但在煉竅高手眼中就像明燈一樣,清晰無比。
光頭男子直到撲滅火焰,身上都沒有那股感覺。
許嚴眉頭一皺,直覺事情不單純:
“他以凝血之身,在我招式下幸存了?”
許嚴苦修數十年,最近才突破,因為某種原因,按捺下來沒有顯露,沒想到第一次出手,就被一名凝血武者擋下。
他忽然神色一動:“不對,我的陽炎不是被他所破,而是另有其人!?”
在奄奄一息的光頭男子身后,突然響起一陣掌聲:
“啪啪啪!”
許嚴皺眉,循聲望去,便見一個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立在那里,饒有興趣的看著許嚴。
奇特的是,這個身影沒有站在樹木陰影中,仍在光線可及之處,卻漆黑一片,看不到具體樣貌。
光線到他的身邊,就消失不見,變成一片幽暗。
就好像,他的身體連光芒都能吞噬。
這讓許嚴心中一沈。
能影響外在天地,這黑影明顯也是煉竅之境。
那渾身焦黑的光頭男子掙扎起身,對著黑影躬身:
“多謝首領出手相救。”
黑影卻沒有看他任何一眼,好似他只是一個試探許嚴境界與手段的道具。
黑影只是對著許嚴道:
“沒想到,你竟已修至煉竅之境,成為我輩中人,為中洲又添一位高手。”
“幸好我比較謹慎,派人出來試探,否則還真會被你打個出其不意。”
那黑影話語間,似乎毫不在意多名凝血境界手下,只把他們當消耗對手底牌的棋子。
黑影看著火焰灼燒過的地方,見到那些倒地之人都被燃燒殆盡,連骨骼都焦黑,贊嘆道:
“不過,你修出“陽炎”,倒令人贊嘆。”
“掌控天地間的火行真力,可燃盡骨骸,果然厲害。”
在黑影眼中,燃燒人體,那還不算本事,畢竟人體肌肉脂肪只要幾百度就能燃燒。
雖然武道“易骨”之后,似運用某種力量強化了血肉,物性結構大大增強,卻沒改變本質。
再怎么力大無窮、刀劍難傷,依然是血肉之軀。
或許耐熱能力大增,但依舊是蛋白質,主要由碳、氫、氧、氮、硫組成,遇火還是會被點燃。
就像鉆石硬度遠勝炭塊,仍會被灼燒。
刀槍不入,卻非水火不侵,頂多幾百度就能燒掉。
但連蘊含磷酸鈣的骨骼都能燃燒,就要上千度高溫了。
黑影真心實意的贊美道:“如此威力,如此霸道,不愧為那一位的功法。”
“幸好本座知道你與雷府主發現了什么,親自出動。”
許嚴看著他,心中只想道:
“哪來這么多高手,來了一個又一個?”
他幾乎想嘆息:“如果擊敗了此人,是否又有十個煉竅高手,甚至秘藏宗師親自出手?”
“這莫非就是傳說話本中,打了小的,來了大的?”
不過,這些念頭也只是許嚴苦中作樂,自嘲一番的想法。
他很清楚,自己恐怕不是黑影的對手。
此人現身,竅穴真元就沒有停歇的溝通周圍光線,近乎達到身軀異化的層面。
這一點,他就大大不如。
許嚴只是因為機緣,初成煉竅,這黑影一看就是煉竅已久,他要勝之,十分艱難。
“此次恐怕兇多吉少。”
心里念頭飛轉,許嚴面上則做出怒容,寬闊的胸膛一鼓,怒吼道:
“宵小之輩,莫非真想與我東煌為敵!?”
他這一聲怒吼,聲如洪鐘,連空氣都震了一下。
震得旁邊的樹木都晃動了一下,還重傷的光頭男子霎時腦袋一懵,耳朵受到震蕩,身子搖晃了起來。
浩蕩的聲音傳遍數里,在森林間回蕩,驚起一大片的飛鳥
連在遠方的清河鎮,都能模糊聽見這聲怒吼。
許嚴的話語在森林中震蕩,卷起一絲絲狂風,卻沒讓黑影晃動半分。
他只是抬眸,淡然笑道:
“獅子吼嗎,功力倒是深厚。”
黑影微微搖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弄大動靜,讓那邊的人過來。”
接著,他嘲諷道:
“不過,你這聲音叫的再響,都不會有人來了。”
“你那位府主,早就有人負責攔住了。”
這話中的信息,讓許嚴心中一跳。
似乎呼應黑影的話語,大地突然震動了一下。
接著,一個巨大的真空球體在遠方浮現,無數土石沙塵沖天而起,直入云霄。
然后,雷鳴般的聲音炸裂:
“轟!!!!!”
不出一息,一道環狀的氣墻呼嘯而來,覆蓋數百里長空,將整個樹林卷的晃動不已!
被轟擊排開的空氣,化作暴風之墻,擠壓著天地,高達數百丈,層層向遠方推進,直到消失在視線的另一端。
許嚴面色劇變,感覺有兩股浩瀚的力量碰撞,至少相距百里,但其余波到達此處,都震動大地,搖晃樹林。
依靠竅穴對天地真力的聯系,他能感覺到,那是兩股似聯系天地,浩瀚強大的氣息正激烈碰撞。
天地真力在他們的控制下波動不已,激發出各種力量,就如同許嚴一掌出,灼熱烈焰爆發。
但那氣息,比許嚴還要強上無數倍。
若說天地為海洋,他是一頭大魚,游動間可以掀起水波。
那這兩股氣息,便是海中巨獸,兇猛無比,所過之處便是驚濤駭浪!
兩股驚天氣息,其中一股許嚴十分熟悉,是天福城那位武府府主。
但另一股,陌生無比,正和府主拼的不相上下!
許嚴的目光一沈。
這表示真的有恐怖無比的高手出馬,攔截府主。
而能與府主這等人物不相上下,背后牽扯的勢力恐怕大到超乎想像!
黑影笑道:“你們真以為,沒人知道你們在做什么?”
“那物落入東煌,實在為天下所不容,便請你為大勢犧牲吧。”
話語間,黑影一個模糊,便見遮天黑暗襲來。
光線,在此地消失。
天地為之一暗!
距離化為黑暗的樹林百里外,清河鎮之中。
玉微睜開眼,有些凝重的看向西方。
玉微本在繼續打坐,探詢體內的奧妙,卻陡然感到地面一晃。
他正在皺眉,隔壁立刻響起路戰訝異的聲音:“地牛翻身了嗎?”
白婉的聲音也跟著傳來:“遙兒,你沒事嗎。”
玉微回應道:“沒事。”
應付了一下父母,他回頭看向遠方。
他心里明白,那不是地牛翻身。
仙人的某種先知之覺,讓玉微感到不對勁,涌現莫名的危機感。
玉微的金瞳閃爍不已:“發生了什么?”
他看向窗外,只見遠處天穹正風云變色。
颶風呼嘯,掃過整個天空。
大片漆黑的墨云不知從何而來,將太陽壓下,于狂風中聚散。
抬頭望去,無邊烏云在遠方凝聚,有電光時隱時現,雷聲陣陣。
“轟隆!”
一道驚雷自蒼穹落下,照亮了連綿的山峰。
在層層烏云下,一座挺拔巍峨的高山直貫蒼穹。
那是云山,太平府乃至整個華州的第一高峰,撐天而起,在極遠的距離外都能看見其身影。
清河鎮距離云山足有上百里,但每日抬頭往西方看去就能見到那壯闊的云山,彷佛屹立天地間,直達蒼穹的一堵高墻。
在路家大廳,路戰抬起頭,也看向云山的方向處。
他的眼底,倒映著云山、烏云與雷光。
此時本是下午,大日還在天上緩緩移動,普照大地,現今卻烏黑一片。
那高聳的云山,也被烏云所掩蓋,轉眼天色變得無比陰暗,彷佛提前入夜了。
在路戰眼中,好似太陽西落,被無邊黑暗吞噬。
唯有黑暗中不時亮起的閃電,才將云山照亮一會。
那幽暗的風景,讓路戰眉頭一皺,心里覺得不對勁。
“天色雖暗,但方才天氣還算晴朗,現在卻突然烏云密布、雷聲大作。”
“加上剛才的地震,還有突然出現的厚重烏云。”
“這些天象,有些不尋常。”
路戰似乎想到什么,面色有些不安。
“先是血魔傳人,再是天色異變,真是不平靜。”
他立在原地,一張威嚴的面龐十分沉重。
直到一只素白的玉手揮來,打在他的背上,順便打飛他臉上的凝重。
路戰回頭,看見白婉拿著一盤豐盛的肉食,對喚了一聲:“在發啥呆呢,快來端盤子。”
路戰只能摸了摸自己的背,臉上笑道:“這就來。”
在路家的寢室,玉微也在看著云山方向。
他隔著透明的玻璃窗,眺望遠方。
東煌推動工府來熔制的玻璃雜質不多,十分透明,能清楚看見遠方的雷光。
玉微金色的雙瞳看著窗外,凝視那片烏云。
從云山方向傳來的地震,已經平息。
方才的地震只響動了一會,就自行停止了。
好像遠方有巨大的存在正在爭斗,此時爭斗停止,天地才靜了下來。
但玉微看著那片天空烏云密布,雷霆閃動,就知道事情還沒結束。
“這種感覺⋯。”
玉微心頭波動,有種種感應照入心底。
這感應只存在于意識之中,縹緲無比,就像隱約的未來可能性。
那是仙神自帶的前知特性,可稱為“天人感應”。
在神州之時,先天靈光完好,玉微只要一掐算,就可明天機,只要一抬法眼,就可觀過去未來。
就算只余剩意識,仍留有一點感知,可以明白福禍。
現在玉微心中就有一股危險的預感。
他瞇起眼睛:“不,除了危機感,還有其“什么”的感覺。”
很奇妙的,除了一股危機感,玉微心里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兩股感覺混在一起,讓他的意識略為起伏。
感應指向西方,烏云罩頂的云山方向。
彷佛那個地方,有什么事物會為玉微帶來危機,卻是他熟悉的事物。
但玉微知曉,這兩股感覺指向的是不同存在。
其中一股危機,似乎來自造成地震的力量。
另一股熟悉感,則來自玉微不知道的“什么事物”。
又或許,是“什么人”?
玉微金瞳閃爍,對于心里的預感展開思考。
.
另一邊,界于云山與清河鎮間的樹林,已經一片狼籍。
整個樹林,化為一片焦黑。
無數長了幾十年、幾百年的大樹,都變成灰燼,或像是被某種力量粉碎,四處散落。
兩名煉竅高手的戰斗,持續半刻,已經結束。
在原地,許嚴的身影已經不見。
只有那個吞噬光芒的黑影靜靜站立。
但他表面的黑暗,變得稀薄無比,隱約露出一張面色陰沈的臉孔。
黑影臉色不好,發出怨魂一樣的冷聲:
“好一個許嚴⋯我還是小瞧了你。”
他看見身側,一大片樹林被貫穿,直通遠方,在周圍燒出一大圈焦黑坑洞。
兩人戰斗時,許嚴功力遠不如他,交手不過幾個回合就落到下風,被黑影重創。
但最后時刻,他居然施展一門奇功,燃燒身軀,直接打傷了黑影。
他更依靠反震飛退,化為一道流星一樣的沖天炮,拖著長長的烈焰橫飛而去。
黑影身上沒有太重的傷勢,但讓許嚴逃走,便足夠他憤怒。
見黑影臉色不好,渾身燒傷已經結痂的光頭男子從旁走來,恭聲詢問:
“首領,您沒事吧?”
黑影瞬間轉頭,冷冷道看光頭男子一眼,也不見任何動作突,光頭男子倒飛出去,撞倒一棵被燒焦的樹木。
即使他凝血大成,身軀強壯,沒有受到什么傷害,此刻也控制體內氣血,吐出一口污血。
吐完血,光頭男子只是連忙爬起身,慌恐道:
“是屬下失禮了。”
他不顧隱隱作痛的身體,回到男子身旁。
被稱為首領的男子看了光頭男子,冷哼道:
“沒用的家伙,連被我重創的許嚴都攔不下。”
黑影的實力終究比許嚴更高,在許嚴飛退而去時,他也給了一下還擊,將本就燃燒自身的許嚴重創。
他冷笑一聲:
“那許嚴現在被我打得沒有幾分力量了,跑不出這幾百里。”
黑影在晦暗中亮起一道兇狠的目光,對著光頭男子命令道:
“你去把這方圓百里翻了,找出許嚴,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轉頭向身后道:“你們跟他一起去。”
聽聞黑影的話語,十多個人從樹林后走出,一個個背弓持刀,姿態恭敬。
黑影接著道:
“這百里找不到,就去前方的鎮子。”
“許嚴這幾日都在前方的鎮子,他身受重傷,無處可躲下,也可能回到那里。”
黑影眼中閃過一絲冷冽:“如果連那都找不到,就把那個鎮子屠了,就不信他不出來!”
“找不到許嚴,你等就提頭來見我。”
光頭男子抱拳,恭聲道:“是!”
他放下手,向周圍幾人偏了一下腦袋,頓時有十人配好刀劍,向他走來。
一行十一人很快踏著地面,一步數丈的遠去。
原地只留下黑影站在原地,看著遠方,目光閃爍。
白金之軀 第九章 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