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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手中劍

更新時間:2021-01-17  作者:春夢關情
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手中劍
第一百四十二章手中劍

孔逸成跟了他十幾年。

孔如玏此刻覺得通體寒涼,偏不能在趙盈的面前表現出來。

叫一個小姑娘看笑話?拿住他的痛處?那他幾十年也算是白活了。

當年父親過世,留下大總管魏明幫他打點府內府外的一切。

十三年前魏明病逝,他才提了孔逸成上來。

可是孔逸成能得他青睞,能做了家里的大總管,多少秘密孔逸成知道,多少事情是他幫著一手操辦,對孔如玏而言,孔逸成是心腹,是絕對值得信任且可靠的人。

孔逸成比他年輕了六七歲,身體又強健,他原本還想著,等他百年后,家里的孩子少不得還要孔逸成幫扶一場,就像當年魏明幫他那樣。

可是現在孔家弄成這樣,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昭寧帝加蓋了大印明發諭旨,連中書門下都沒驚動,就把他們家給處置了一手,他們經營之家,還能有什么法子?

只是他在趙盈未到揚州時自信滿滿,他沒做過的事,他一定清清白白,當然不怕什么欽差什么巡撫。

孔府上下三百余口,要說人人干凈,那他不敢保證。

這種罪行定下了,就是抄家滅門誅九族的大罪,況且他也不是傻子,明面上看來,是查他們家,實則還不是為肅國公府。

就算分了宗,這些人早晚不也還是想把他們揚州孔府和肅國公府綁在一起。

更別提他本就是國公府過繼到揚州孔家的孩子。

不過他自己本有成算,案子查明,一個也跑不了,這揚州孔家,不能毀在他的手上,求也好,哭也罷,無論如何都能試一試。

那時候他甚至覺得,這一切都不過栽贓陷害而已,清者自清,人家要拿他們家做筏子,真做起來,孔如勉也不能坐視不理。

他唯獨沒想過——

“孔逸成在我們家做了十幾年的總管。”孔如玏按著眉心,“是我一手提拔的他。我們家從前的大總管魏明,是我父親留下里的老人,一輩子忠心耿耿,十三年前病逝之后,我把孔逸成從莊子上提回了府中,叫他接替了孔逸成的位置,做了我們家的大總管。

可現如今……”

他面上閃過陰郁:“殿下說這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他而起,一時之間我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

這下子真的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凈凈了。

他也是無辜的受害者,是賊人混入他們孔家,造成今日之禍。

借著孔府的名頭,也借著肅國公府的勢,背地里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等到事發,連累整個孔氏一族,那是他想見的,更是他背后主子的精心籌謀。

一番說辭,情真意切,多叫人心生憐憫啊。

年過半百的人,面露愁苦,唉聲嘆氣的,被自己一手提拔上來視為心腹的大總管背叛,十幾年的時間被蒙在鼓里。

趙盈卻嗤笑一聲。

這一聲弄的孔如玏所有的情緒戛然而止。

他抬眼去看,趙盈眼底的漠然令人心驚。

他說的那樣可憐,她卻好似無動于衷——

孔如玏擰眉,這情形不太對。

女人多半心軟,年紀小一些的女孩子,尤其心軟。

耳根子軟,聽不得軟和話,別人在她面前哭上一哭,她心肝兒柔軟的一塌糊涂,哪里還顧得上別的。

然而趙盈顯然不在此列。

她聽過了,根本沒什么反應,甚至嗤笑了一聲。

她臉上的神情也滿是嘲弄和譏諷。

是在……諷刺他?

孔如玏瞇起眼來:“殿下笑什么?”

“孔老爺現在是在跟孤哭慘?”趙盈稍稍坐正了些,睨他一眼道,“孤最不吃這一套,而且孔老爺大概沒弄清楚狀況。”

這時候有個人替她補兩句是最合適的,但宋樂儀裝著是她的侍女,干不了這事兒,徐冽又指望不上……

“孔家涉案,人人都有嫌疑,你要見殿下,殿下給你三分薄面,也允你來見,但卻不是聽你在此哭訴賣慘,是要聽你講實情的。”徐冽冷著臉,背著手,仍舊站在趙盈身側一動未動,甚至連多余的表情都沒有,就那樣冷冰冰的,“你說了這么多,只有孔逸成的出身姑且還算在點子上,其他的都是廢話。”

趙盈詫異,側目看了一眼,匆匆又收回目光。

她都忍不住在心里為徐冽叫好了!

沒想到平日看起來沉默寡言又清冷的人,噎起人來這么有一手。

早知道他這么會說話,這么好用,當初在陳家哪里還需要周衍和李重之配合他,有徐冽一個就夠了!

果然孔如玏臉色徹底沉下去。

他不知道徐冽身份,但看他那個架勢,氣度不俗,想也是大家出身,又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跟在趙盈身側。

他要見趙盈,宋懷雍和薛閑亭都沒有陪同,反倒留下一個他陪著。

孔如玏深吸口氣,知道這是不能開罪的人,咬了咬牙根:“殿下還想聽些什么?”

“那要看孔老爺還能告訴我什么了。”趙盈根本就沒打算開口問,“或者說,孔老爺要見孤,單就只是為了弄清楚,朝堂為何下旨將你孔氏一族禁于府中?就沒有別的想同孤說的?”

他還真沒有。

放低姿態一點用也沒有,既然是這樣,他又不慣人前矮三分。

于是孔如玏長舒口氣:“起初來見殿下,確實只是想知道,孔家今日之禍是因為什么。

不過見了殿下,弄明白了,余下的……殿下是奉旨欽差,到揚州府來查案的,我是清白的,且若是孔逸成涉案——”

他話音頓住,似乎是在腦子里轉過什么念頭,想了好久:“我有一事不明,能不能問一問殿下?”

趙盈顯然知道他想問什么:“如果證實了在京中買兇刺殺孤的是孔逸成,又能證明你們孔氏族人確無一人與此案有關,那孔家是遭受無妄之災,平白受到牽連,定罪也只是定孔逸成的罪,與你們闔族無關。”

可前提是孔氏一族無一人與此案有關,無一人和孔逸成勾搭成奸。

孔逸成買兇刺殺她,是鐵打的事實,人證物證具在,是栽贓不得,孔逸成也推賴不掉的。

她的言外之意孔如玏聽明白了,那口氣又深吸回去,胸膛處起伏了一陣:“可是怎么才能證明孔氏族人無人與此案有關呢?”

他哂笑,不是沖著趙盈,倒有些自嘲意味:“那玉佩真真切切就是孔氏的東西,家里的孩子落生之前就會安排人雕刻好,每塊兒玉佩都長的一樣,雖說天下美玉無盡相同的,然則細微處有何不同,玉的質地、成色、紋路等等,縱使有不一樣的地方,當年也沒人留心在意過。

現在說叫我來認這是誰的玉,我也認不出。”

“這么要緊的東西倘或一時丟了,卻始終不聲張,孔老爺覺得合理嗎?”趙盈冷眼橫他,“既然不合理,為什么弄成現在這樣子?

孔老爺是清白無辜的,也不想孔氏一族受此案拖累,卻不知,孤以為是你族中子弟伙同孔逸成里應外合,以此物為憑,買通殺手刺殺于孤。

孔老爺,京師重地,殺手先后兩次刺殺,一次是深夜截殺,一次是孤隨皇叔往別院去時,隨行尚有護衛隨從,光天化日,當街就要刺殺孤,這般喪心病狂,難道是你一句不知就糊弄過去的嗎!”

她咬重話音的時候,透著凜冽。

剛好外面起風,風又自窗欞吹入屋中來。

趙盈吹在胸前的發絲晃動兩下,孔如玏一時只覺寒風刺骨,將人凍了個遍體鱗傷。

“我豈敢糊弄殿下。”他端坐不住了,站起身,躬身拜禮,“殿下此言,我心中實在惶恐。我欲證明孔氏清白,怎么可能糊弄殿下呢?”

紅口白牙翻說而已。

趙盈點著扶手:“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孤與你說這許多,是在等你坦白交代。”

她說坦白交代,孔如玏猛然站直,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去,音調也拔高了:“殿下懷疑是我!”

他也不是疑問,沉聲陳述著。

趙盈不置可否。

孔如玏呼吸不穩,胸膛的一陣起伏變成了劇烈起伏:“我是一家之主,知道輕重,更有分寸!

刺殺當朝公主,尤其是您這位自幼受寵的永嘉公主,無論事成與否,難道我能獨善其身不成?

殿下要查案,我孔氏一族定當全力配合,可殿下無憑無據就要懷疑我,我不服!”

五十歲的人了,說起話來,恁的幼稚。

不服?這可不是不服就算了的事兒。

不過趙盈也沒想真的把人往絕路上逼。

孔如玏不是個頭腦簡單的人,此番要么就是太會做戲了。

趙盈哦了一聲,正眼去看他:“孤只是這樣一說,孔老爺太激動了。”

孔如玏所有的聲音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這小姑娘在拿捏人心。

她未必真的懷疑他,又或許就是認為是他干的,可是翻來覆去的說,每次開口態度都不一樣,總是曖昧不清的態度,那樣不明朗。

這么大的案子,她擱置一旁,說是病了,但依他看來,她頭腦清晰,精神也不錯,除了面色白了點,真看不出哪里像是個帶病之人。

他們家是被架起來了。

趙盈燒著一把火,將孔氏一族置于火上,時不時的添柴加火。

那火會燒得更旺,一時卻又弱下來。

反復拿捏,煎熬折磨。

孔如玏臉色不好,趙盈細細打量一番:“你沒有涉案,又全力配合孤查案,孤自然也不會對你們家趕盡殺絕。”

說得好聽!

趙澈是她親弟弟,她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孔氏。

所以歸根結底,皇上不是不知,卻仍舊派了她到揚州親查此案。

孔如玏感到絕望。

前路茫茫,他根本就看不到希望。

眼下最該想法子給京中去信,將事態發展以及他們家如今的處境全都告訴孔如勉,請孔如勉想辦法,解救一二。

這不是他要低頭,而是今日孔氏之禍,八成由肅國公府而起。

肅國公府——

孔如玏眉眼一動:“我有幾句話,殿下想聽一聽嗎?”

這就是想單獨說了。

趙盈挑眉:“跟在孤身邊的,都不是外人,孔老爺有話就直說。”

她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留。

但現下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孔如玏無法,盡管心中填滿了不滿,還是只是順從:“殿下覺得孔家今日之禍,是由何而起?”

趙盈倏爾笑了:“孤與你都心知肚明。”

孔如玏又松口氣:“殿下既然知道,難道心甘情愿做他人手中劍,查處孔府,好叫人借此打壓肅國公府嗎?”

“你說錯了。”趙盈的笑凝起來,“你們既然分宗,自然各不相干,孔老爺雖出身國公府,但你九歲過繼到揚州孔家,早就不是肅國公府的孩子。

你們家犯事涉案,與肅國公府何干?

孤會做誰的手中劍?孔老爺是慌了,口不擇言。”

她這樣不肯通融!

其實她什么都知道。

說到底,孔家有沒有人與賊人勾結都是不一定的,她也曉得未必能查出什么,至多抓了孔逸成,再聽孔逸成隨口攀咬而已。

他本以為……他本以為她這樣的人,最心不甘情不愿為人利用,但她好似又不在意這些。

孔如玏有些喪氣:“殿下希望我怎么配合?”

這話就好笑了。

趙盈翹起二郎腿:“你府上出了家賊,孤將事情始末告知你,你不想著如何自查,反倒來問孤,打算讓你怎么配合?”

孔如玏明白她的意思:“殿下,如果真的只是丟失玉佩呢?”

“那就教你家的孩子弄弄清楚擔待二字作何解吧。”

無外乎那些說辭,要緊的東西弄丟了,怕挨罵,怕受罰,不敢聲張,平素總歸沒人問,想著神不知鬼不覺,也不值什么,卻不想惹下今日之禍。

可人做錯了事,本就該自己承擔后果。

趙盈懶得再跟他多說,給徐冽了眼神示意。

徐冽會意,也沒打算親自送孔如玏出門,是以不挪動,揚聲朝外頭叫了一聲徐七。

孔如玏心頭發慌:“殿下,我——”

“孔老爺去吧,孤給你三日,三日后孤會再派人傳你過府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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