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收服
第一百三十九章收服
薛閑亭才是把話說到了點子上的。
宋子安的態度趙盈特別不喜歡。
從前她也遇到過這樣的。
但宋子安和那些人比起來,不配。
那時候她肯自降身份,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為之。
現而今形勢一片大好,她也沒走到那個份兒上。
拉攏人心這事兒固然是手底下人越多越好,支持輔佐她的勢力越是多,她在朝廷之中才更有話語權。
然而不是十分必要。
權臣勛貴太多了,宋子安所代表的又只有他自己,不是整個宋家。
也正因為如此,趙盈的臉色才始終都不好看。
宋子安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薛閑亭的話無異于冷嘲熱諷,宋子安當下臉上就掛不住,縱然知曉薛閑亭一貫就是這么個人,可對于他這種態度和語氣跟自己說話,還是掛了相:“你這叫什么話?我既然把話攤開了說,自然也是盡心要輔助趙澈的,難道我便只是坐享其成,等著他上位了來封賞我,我什么也不做的嗎?”
這是癡人說夢呢,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不成啊?
薛閑亭橫了一眼過去,根本就沒接這話茬。
趙盈的淺笑聲驚動了他。
他詫異回頭望:“你笑什么?”
“小舅舅大概拿我當傻子,又或者看我年紀小,覺得我好騙,三言兩語就算是投靠我們了嗎?說幾句話就算是輔佐我們了嗎?”
趙盈也不跟他提趙澈,只說我們,冷冰冰的,睇他一眼又道:“你既說我能為澈兒做到那份上,我就不缺你一個。”
宋子安徹底無語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一個是那種態度,兩個也是。
宋懷雍和宋樂儀坐在一旁也沒有要開口幫腔的意思。
他們是一伙的,他倒城外人了。
宋子安一肚子的火氣,為了正經事且先再三的忍著:“你這意思,我得表表忠心了?”
“不然呢?”趙盈不答反問,揚了尾音也挑了眉,笑問道,“依你所說,你很是不必如此行事。你對我們而言是花非炭,所以你隨時都可以抽身而退,我這么理解沒問題吧?
現在我官居一品,奉旨提督揚州府,在朝中勢頭正好,所以你覺得我們行,你等著我進了揚州找上門來,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可人沒有一帆風順的,何況是這條路。
要是有朝一日我走的不順遂了,不穩當了,撞個頭破血流,小舅舅你也未見得沖上來替我止血吧?
薛閑亭說的一點也沒錯。
你的底氣源自國公府是你的后盾,哪怕叔公和大舅舅和你于此事上意見相左,如果你出事,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
但那于我并沒有什么用。
我們在前頭沖鋒陷陣,小舅舅你又不辦事,又隨時可能跑路,我為什么用你?”
她問為什么!
她居然問為什么!
宋子安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其實趙盈說的也對,有些話是真戳中了他內心的。
他就是底氣十足,他就是沒擺出福佐主君的態度,薛閑亭說他倒像是等著趙澈相求,他雖沒有這樣想,做派大抵卻如此。
實際上他沒那個心思,可他也的的確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如何表忠心。
但這小姑娘未免太不給他面子!
宋子安黑著一張臉:“那你想怎么樣?”
看吧,就是這種態度。
宋懷雍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掩唇清了清嗓子,沒什么感情的叫了聲阿叔:“私開金礦是大罪,那是損害了朝廷利益的,阿叔在揚州六年,比我們更知道內情,不如此事阿叔查明真相,等我們辦完了揚州的事回京時,阿叔與我們一道進京,或是具折由元元帶回,怎么樣?”
那就是他去沖鋒陷陣,趙盈坐等吃功勞唄。
幾個小兔崽子在這兒等著他呢。
宋子安略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他卻不問宋懷雍,只盯著趙盈目不轉睛:“我辦成此事,你就信我是誠心的?”
“不信。”趙盈不假思索丟出這兩個字來,“我說我信你才比較假吧?”
宋子安眉頭緊鎖:“那你究竟想怎么樣?”
趙盈嘴角牽動了下:“自今日起你要謹記,咱們之間是君臣有別,我敬稱你一聲小舅舅,可你既擇澈兒為主君,我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你就合該敬我重我。
如今一切形勢未明,父皇又正值壯年,短時間內絕不會動立儲的心思,加上澈兒年紀還小,是以在外、在朝堂,都只有我,沒有他。
你能做到嗎?”
他選了一個主君,這還帶附送一個的嗎?
宋子安正了正神色:“自然是能。”
趙盈似乎滿意他的回答:“那除了表哥說的,還有一件事,小舅舅在我離開揚州之前辦成,我就姑且信了你的誠心。”
姑且——宋子安真是恨的牙根癢。
干什么呢這是?
他又不是求著上趕著給趙澈辦事,輔佐趙澈,就這態度啊?
他鬢邊太陽穴跳了跳,聲音又低沉了不知多少:“還有什么事?”
“我在朝中根基未深,從陳士德案到馮昆案,我所得威信仍舊不夠,沈明仁他們上躥下跳排擠我,打壓我,無非是覺得我年輕歷練不夠,手段不足,現在不趁機把我風頭壓下去,將來我站穩腳跟,他們再拿我沒辦法罷了,所以我目下最需要的是立功。”
宋子安眸色微沉。
急于立功未免急功近利,并不是什么好事。
趙盈似乎看穿他所想,又道:“我不是急功近利,分寸我自己會拿捏,你不用擔心這個。”
宋子安覺得眼前的趙盈是趙盈沒錯,但她又不是那個趙盈。
揣摩人心,拿捏人,她好像做慣了,簡直如魚得水。
從頭到尾,她的態度,她說出口的每一個字,把他吃的死死的。
反客為主,她真是信手拈來。
他悶聲問:“你還希望我在揚州府做什么?”
“揚州官場個個清直嗎?”
從法蘭寺出來,宋懷雍和薛閑亭都沒再上宋子安的馬車。
好在趙盈的馬車是真足夠寬敞,尤其章樂清可太會辦事兒了,她奉旨欽差,又是天家公主,章樂清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這么大的一輛馬車,專供她出行所用,那馬車里坐七八個人都松散有余的。
等上了馬車,徐冽也沒趕著下山,是直到宋子安的馬車漸次駛遠,他叫了聲殿下,趙盈拍了拍車廂內壁,他才駕車下山。
宋懷雍觀她神情,似有愉悅之色,想她同宋子安說的那些話,不免又擔心起來:“你真要拿揚州官員做筏子?”
來之前可沒說過這事兒。
他知道她此行揚州府一定另有目的,不然真不至于親自來一趟。
從古至今就沒有哪一個有心奪嫡的皇子肯離開京城的。
哪怕是形勢不明的時候。
京中形式變化莫測,這一來揚州數月,就算京城里一切都交代的妥當,也還有父親坐鎮,但輕易離京,實在不像是如今的趙盈會干的事。
不過當日他問過兩回,她只說起沈明仁的事,其他的也不肯多提。
他想著她近來很有出息,做事有章法,又肯沉下心來慢慢琢磨,也就隨她去了。
他想了想,又說:“牽一發而動全身,揚州府屬南直隸,你要辦揚州官員,還不知道要牽扯進來多少人。”
“宋子安總是有這點分寸的。”趙盈噙著笑,并不顯得如何緊張,倒像是在同他說今兒中午要添什么菜,加什么湯一般,“我原本也是想等來了揚州,少不得要借宋子安的力,如今倒輕省許多,不比我費心思了。
他在揚州任都轉運使六年,揚州官場他比咱們任何人都更熟悉。
什么人動了無關緊要,什么人眼下是暫且不能動的,這點分寸都沒有,我要他有什么用?”
宋樂儀就靠在她身邊坐著,聞言側目看她:“你在考驗宋子安啊?”
“他說輔佐就輔佐,說投靠就投靠,我又不是撿垃圾的,什么爛的臭的都往身邊招攬。”
她自己也知道這話說的難聽,但事實就是這樣的。
“以往親厚,那是情分,可是這種事,沒什么情分好談的。撇開朝中事,我仍然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也仍愿意同他往來親厚。”
宋懷雍嗯了一聲,表示贊同:“其實他能在揚州干了六年,總不會是個草包。”
宋家也不會養出個草包兒子,丟人現眼。
她也不過是想看看宋子安能做到什么份兒上,他的能力底線又究竟在哪里。
“是不是草包我不知道,能不能辦實事才是我關心的。”趙盈挽上宋樂儀胳膊,小腦袋一歪,靠在她肩膀上,“他又不是你們,縱使年少時親厚些,也并不到我無條件便要信任他的地步。
六年不見了,他身后是恪國公府宋家,誰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呢。”
宋懷雍神色一凜,連薛閑亭也顯然吃了一驚:“元元?”
趙盈就像是沒說過方才的話,一時笑起來,自己打岔道:“都說淮揚菜一絕,都這個時辰了,咱們也不回去了,進了城找個茶樓喝兩杯茶,中午我請你們外面吃呀。”
宋樂儀把她頭給推開了:“怎么還打岔呢?跟我們不是無條件信任嗎?也不說?那你這是不信任徐冽了。”
她虎著臉,作勢就要拍車廂內壁:“叫他停車,躲到一邊兒去。”
馬車還是穩穩當當的前行著,徐冽明明什么都能聽到,偏裝作什么都沒聽到。
趙盈叫她逗笑了:“表姐,你別總打趣徐冽啊,他人老實,你怎么總欺負他。”
外面趕車的徐冽眼角抽了抽。
他什么時候變成老實人了?
薛閑亭也咧嘴:“老實人盡干離經叛道的事,你這是哪門子老實人?”
宋懷雍拿手肘撞他,示意他人就在外面,人家聽得見。
他自己沒事人一樣,根本不當回事。
宋樂儀也笑:“我連你都欺負了,還不能欺負他?你別打岔,我倒想問問你,怎么連宋子安也懷疑呢?小時候跟在人家身后一口一個小舅舅,叫的那樣親熱。
恪國公府的孩子那樣多,從大伯到小叔叔,便是三個姑母待你也都是好的,你卻總不愛跟他們親近,唯獨小叔叔是個例外,為這個還惹得姑母醋過一場。
變臉這樣快呢?”
其實這樣不好,趙盈知道。
且當日她同宋樂儀說什么用人無疑,到了宋子安這兒好像又不是那回事。
宋子安想做什么她了解了,也能理解,是以宋子安未必存什么壞心,大概也能真心實意替她辦事。
只是信任這東西彌足珍貴。
她不也是嘴上說著用人無疑,實則并非事事告知孫淑媛嗎?
要如今的她敞開心扉,實在不太可能。
也就只有他們而已了。
趙盈又把小腦袋靠過去:“親熱歸親熱,我方才不是說了,撇開朝廷里的事,他還是我的小舅舅,一碼歸一碼,不能混為一談。
我不信任他,要考驗他,試探他,難道他就是無條件信任我的嗎?
照表姐這么說,他年少時跟我玩兒的那么好,我又肯親近他,他動了這心思,怎么不是立時就想到輔佐我和趙澈呢?
他這六年時間都謀劃了些什么,思慮了什么,今天草草帶過,可什么都沒說。
他不也在考驗我們——是用時間,用借朝中旁人的手,在考驗我們。”
趙盈牽過宋樂儀的手,把掌心朝上,另一只手在她掌心上畫著圈,一圈圈的,動作輕緩,竟也不覺得無聊:“留雁和孫淑媛的事,表哥表姐何曾多問過我半句?
設立司隸院,要做皇太女,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舅舅又可曾罵過我一個字?
當日西北兇險,可我開了口,只說為了我,薛閑亭便朝堂請旨,毛遂自薦,主西北之事,一去數月,長途奔波,他又可有刨根問底,深究過旁的?”
話音落下,手上動作也止住,她幾不可聞輕嘆道:“人跟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親疏有別也就是這么個道理。宋子安的做法自然是無可厚非,那我對他沒有十足的信任,也沒什么奇怪的吧?”
她語氣之中透著無所謂的態度,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時皆無言。
請:m.yetian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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