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朱縱論

蔥白纖柔小手，指尖捏著一張粗陋到一眼就能看穿不是真人的易容面具，遞到眼前。

慕容復回過神來，將面具接過，很小，大約只有七八歲的小孩才能帶上。

“公子，怎么了？為何你看我的眼神中好像有一絲憐憫，是我看錯了嗎？”阿朱眨了眨眼，歪頭問道。

“沒什么。”慕容復岔開話題，“你當初那么小就敢偷跑出去，就不怕遇見壞人嗎？”

“哪個壞人不開眼，敢惹慕容家？咱們南慕容的名號威震江湖不知多少年，有公子做后盾，阿朱不怕的。”說完似乎察覺到言語有些不妥，臉色一紅，微吐了下小舌。

慕長生搖了搖頭，心中一動，連當時這樣一個小女孩都有這樣的想法，可想而知四大家將心中更是根深蒂固。也難怪兩大坑貨“包不同”和“風波惡”，一個敢肆意賣弄口舌，一個到處找人打架。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多少武林人士，這些人轉頭又把這筆賬算到慕容家頭上……

慕容博在時自不用說，交友遍天下，少林主持、丐幫幫主等等，皆是一方巨頭，可他這一“詐死”二十多年，而慕容復整日練武，偷空還有扮演“西夏李延宗”，幾乎沒在江湖上顯露身手，也難怪后面劇情有人敢來參合莊撒野。

說到扮演李延宗，慕容復實際上也是會些易容術的，只是等級不太高，還需要借助胡須衣袍等道具遮掩面部。

“阿朱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叫做‘遠水不救近火’，若是歹人不買慕容家的帳，你又如何？所以還是要自己練好武功！”慕容復說著，把面具揣入懷中，收到NPC物品空間。

空間背包，游戲中不止玩家獨有，NPC同樣也有。所以才有玩家擊殺NPC會掉落物品。

“有公子在，哪里需要我這個小丫頭練武？”阿朱吐了下舌頭，不以為意，“可惜三十年前第一次華山論劍時，老爺和南宋大半武林高手去了雁門關外，沒空參加。十余年前老爺不在了，而公子尚幼，又錯過了第二屆。不然老爺若參加，一定能拿下天下五絕的稱號。”

她臉色惋惜，隨即想到了什么，重新展顏：“好在‘華山論劍’含金量不高，武當掌門老神仙張三豐、道門精神領袖寧道奇、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嶺南天刀宋缺、還有已經失蹤幾十年的上任獨孤閥閥主獨孤求敗，等等等等絕代高手，以及許許多多不知名的隱世高手未去，所以這個論劍的結果，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不過參加的人最后名氣都得到了極大提升，上一屆的新人郭靖，現如今的郭大俠，就是憑此戰成名。可惜東道主華山派在第一屆論劍前夕，發生了氣劍之爭，傷亡慘重，至今沒有好的成績。”

看著阿朱在那里夸夸其談，搖頭晃腦，大有指點江山的氣勢，慕長生笑道：“你怎么知道這些的？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

阿朱眨了眨眼睛，小手指天：“公子，天道耶！自從異人降世，天道似乎也隨之覺醒，咱們原住民從此天道系統加身。現在不但有個人儲存空間、個人數據面板，而且還能向異人發布任務等等。像這種查看以前發生的大事，只是天道的功能之一。”

慕容復微微頷首，說道：“那關于當年雁門關外一事你了解多少，怎么看老爺帶人襲擊一位遼國大臣。”

“這個系統沒細說，只是寥寥提了一句，想來對世界影響不大。不過老夫人經常和我們說起老爺當年的事情，所以對雁門關一事，婢子還是有些了解。”

阿朱停頓下來，眼中露出回憶神色，組織了下語言這才說道：“老爺當年帶人于雁門關外十數里處，一懸崖附近埋伏遼國蕭太后親軍總教頭、遼國第一高手蕭遠山。兩國以雁門關為界，時有摩擦，卻無大的戰爭。這是驅虎吞狼之策，只可惜還是失敗了。

老爺也因此身受重傷，回來后五年就病逝。這期間公子出生，老夫人掙扎著多活了十余年，待公子長大，這才撒手人寰。所以對于慕容家而言，雁門關之戰，是場災難。但老爺的做法也沒有錯，一切都是為了大宋。”

“……”

慕長生沉默片刻，忽然道：“聽說遼國大臣蕭遠山一向待漢人友好，無辜被人襲擊之時，尚有剛出生不久的幼子，這點你怎么看？”

阿朱眨了眨眼睛：“當時尚有一幼子嗎，公子竟然知道這個，這么小的孩子一小就沒了父母，也是可憐，不知他活下來沒有。”

“哦對了，公子問那蕭遠山。對漢人友好只是傳言，而且多半是民間一廂情愿的想法。就像百姓會幻想著某某朝中知名大臣剛正不阿、清潔廉明一樣。就算蕭遠山真的對漢人友好，但他的官職卻決定了無數漢人會間接死在他手上。

他是蕭太后的親軍總教頭，負責軍隊的訓練，且年輕輕輕，日后難保不更進一步，若再升任遼國全軍總教頭，這對遼軍戰力的提升，該有多大？”

“當年遼宋尚且接壤之時，蕭太后便一共發動了六次和我們的戰爭，軍民死傷慘重。‘一家哭何如萬家哭？’老爺英雄了得，接過了這份重任，和其他二十位義士一起，雖死無憾。蕭遠山雖然無辜，但他的身份決定了他必須死！”

慕容復聽得有些出神，他翻過的資料，可從沒見過為慕容博說好話的。

從不同的立場角度出發，可以得出不同的結論嗎？想來游戲為了適應背景，做出了略微修改，使其更加合理。

“阿朱，這些都是你的想法？看來平時倒是小覷你了。”

阿朱垂頭：“都是老夫人教導有方……公子平時哪里用正眼看過我們，又怎會知道婢子們的學問？”

慕容復一默，微微嘆息：“是我平時太忙了……母親倒是什么都教你們，對你們兩個可比我這個親兒子還疼。”

“公子哪里話！”

阿朱臉頰微微泛紅，想起了老夫人的臨終遺言……

慕容母王氏在產子后，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又遭逢慕容博死亡的打擊，身體每況越下。熬到兒子十歲出頭，恐自己命不長久，收養了兩個年僅一兩歲的小丫頭。以她的眼光，選的自然是鐘靈毓秀的美人坯子，所圖自不必說。盡量培養她們，既是給兒子事業上當做助手，也能生活上進行陪伴，害怕兒子日后孤單一個人會寂寞……

阿朱似乎比原著里要來的聰敏，慕容復心中一動，決定再試試她：“那你覺得的當年雁門關一戰，沒有挑起遼金大戰的原因是什么？”

阿朱連眨眼睛，過了片刻才說：“婢子不知細節，只曉大概，就憑空猜測了。我想是這些武林中的大老粗們，準備的不夠充分，太過想當然了。”

“當時亂戰，有蕭遠山親衛數人，皆是武藝高強之輩。南宋武林義士死傷慘重，危急關頭必以南語相呼喚，這一聽就漏了不是金人的馬腳。”

“而且當時不論是將遼人殺光，導致遼國找不到真正兇手。還是故意放走幾人，混淆視聽，其實結果都是一樣的。

“蕭太后沒了第一高手的武力威懾，但仍大權在握，最先做的，肯定是穩住局面，打壓可能趁機冒頭的反對勢力。她首先會想襲擊自己親軍總教頭的，會是國內的哪個大臣或是部落首領。查無結果后，才會懷疑到對面金人。

“而且就算懷疑，她也多半不會動兵，遼國是部落聯盟制，雖然后來仿效我國建制，但內部依然部落眾多。就像現在的突厥部，實力已不在契丹之下。所以當時一旦對金國出兵失敗，則遼國危矣，她不敢冒險。況且遼國當初就是被金國打敗，丟失萬里山河，心里對金有著無形的恐懼，哪里敢隨意招惹對方。”

慕容復微微頷首，道：“那你覺得當初該怎么做才能引發遼金大戰？”

見到公子鼓勵的目光，阿朱精神振奮，又想了一陣道：“由于當時太過慘烈，只幾位義士活了下來，皆身心俱疲，已經沒有太多操作空間了。不過若是能堅持下來，以此事為契機，去遼國都城攪動局勢，買通當地人幫助宣揚復仇。成功點燃遼人對金人的仇恨，才有幾分可能。”

聽到阿朱侃侃而談，他越發覺得這個小丫頭不簡單，聰明伶俐、思維活躍，就這樣拱手讓給喬峰，實在有些可惜。

忽然想到原書中蕭遠山還活著，他的對手不止蕭峰一人，而是兩個時，頓覺一陣頭大。

至于他那假死的便宜爹慕容博，還是算了吧，不坑隊友就不錯了。

他腦中迅速回憶著資料上蕭遠山所做的一切，驟然就是一驚，若是從陰謀論角落出發，去分析這人的行為，竟然一切也能成立！

當初遇襲，蕭遠山雖強，但面對南宋二十位武林高手，長時間以寡敵眾，在爆發潛力之后，精疲力盡，面對著殺妻仇人，想要報仇，卻又無力回天之時，忽然心生一計。

假意刻字巨石，表明自己無辜，博得殺手同情，使其心存愧疚。然后先是抱著兒子一起跳崖，再扔上去，造成嬰孩似乎死過一次的假象，一般人定不忍再次加害一個無辜的嬰孩。同時因他自己已死，去了殺手心患，可放心將嬰孩養大。

蕭遠山就是賭自己跳崖不死，在必死局面下，尋覓一絲生機。即便他失敗了，孩子也能活下來。

是以他最后僥幸生還之后，不返回遼國，反而去了少林偷讀武學秘籍，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將這些武學帶回遼國。

對比個人私仇，顯然國事為重，是以才隱忍三十年，放著仇人一直不殺，直到最后自認將武學秘籍記得七七八八，想要回國之時，這才出山報仇……

想到這里，他倒吸了口冷氣，如果真是這樣，那蕭遠山就十足的老陰比了，配合他粗礦的外表，絕對一陰一個準。

陰謀論這東西，在沒被證實之前，一切聽上去都是那么危言聳聽，可現實中卻有無數的陰謀論最后被證實為真……

“但愿是自己多心了，這樣的對手可不好對付。”

“公子公子。”阿朱連連呼喚，不明白自家公子怎么忽然不動不說話了。

“在想一些事情而已”，慕容復平復了下心情，對著阿朱笑罵一句，“來吧，讓我看看咱們不知道怕為何物，就愛到處玩耍的阿朱，現在的實力如何了，是否有這個資格闖蕩江湖了！”

說到這里他心中一動，阿朱的性格在某種程度上，是和阿紫有些像的，還真不愧是孿生的姐妹。區別只是阿朱更加穩重懂事，知書達理，畢竟從小就接受著良好的教育，而阿紫沒有。

“啊，還是不用了吧，婢子又打不過公子。”阿朱眼神躲閃，連連表示拒絕，她平時一些愛好，難免耽誤了武學境界。

“放心吧，本公子不會還手，你盡管攻擊便是。”慕容復的笑容溫和，卻不容置疑。網游長生 第四章 阿朱縱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