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城戰(一)

斗大的石彈如同雨點般往城墻上砸了過來。

城墻上頓時土木齊飛，不時有箭塔和望樓被砸散。

守城的明軍有的躲在藏兵洞里，有的躲在墻垛后面死死地頂著盾牌。協助守城的青壯更是一個個臉色蒼白，縮在墻角瑟瑟發抖。

作為這次攻城的先鋒的線國安，本是遼東漢軍正紅旗人。

自滿清入關以來，線國安便跟隨孔有德一路南征，素有戰功。

孔有德桂林自焚后，清廷便任命他為廣西提督。

由于孔有德無后，止其女孔四貞逃回北京，被太后布步木泰收為義女養在身邊。

線國安實際上便是定南蕃的一號人物，早幾年更是和李定國在廣西打過好幾次大戰，也是不分勝負。

故此他雖未封王，在清廷的地位卻是極高，在漢軍中僅僅比吳三桂和尚可喜略低。

所以他向來自視極高，這次在龍街卻被李興設計，他更是深以為恥。

昨天羅可鐸讓他負責主攻后，他便將所部綠營分成兩軍，分別由總兵劉三湘和副將李國柱率領。讓他二人今天必須破城一血前恥。

在羅可鐸下達了攻城命令之后，清軍的投石機便停止了發射。

一隊隊的綠營兵在劉三湘和李國柱的率領下在盾車的掩護下，往楚雄城撲了過去。

城墻上的明軍在清兵投石機攻擊停止之后，就紛紛在各隊小旗的率領下爬出掩體，進入了各自預訂防守的位置。

李興看著洶涌而來的清軍，當時就命令所有的火炮同時射擊。

二十余門火炮同時射擊，城頭上頓時硝煙彌漫。

根本不需要瞄準，那一枚枚鐵球便砸入清軍陣型當中，濺起一朵朵血花。

攻城的綠營兵頓時就有數十人死傷，但是他們絲毫不以為意，依然打著號子死命地往前沖突。

這些綠營兵多是久經沙場的老兵油子了。

明軍的火炮雖然兇猛，但是卻不一定會落在自己頭上，但是若是現在轉身逃跑，自己面臨的就會是督戰隊的屠刀了。

無數的綠營兵冒煙突火，往城墻邊涌了過來。

守在城頭的明軍看著距離城墻越來越近的清兵，一個個張弓搭箭，就朝著城下清軍射了過去。

明軍的火銃兵也不示弱，不停輪流往墻頭下射擊。

在城頭助戰的青壯則一個個躲在墻垛后面，不停地將滾木和擂石往城下丟去。

城墻下面矢石齊飛，不時有綠營兵被擊中倒地，然后被跟上來的綠營兵淹沒。

跟隨線國安西征云貴的綠營兵本來就是定南王孔有德的部下，戰斗力極為強悍，并非普通綠營可比。

他們根本不顧死傷，在劉三湘和李國棟的指揮下，將一架架云梯往城墻上抵了上去，然后就頂著盾往城頭爬去。

城墻上的明軍也是毫不慌張，不停地用叉桿死死地把云梯往外頂，更多的明軍則將一鍋鍋滾燙的金汁沿著云梯倒將下去。

登城的綠營兵的攻勢為之一滯，不過他們的弓箭手和火銃兵卻不甘示弱，不停地朝著城墻上射擊。

一架架井闌也被推到城墻邊，那井闌二丈有余，每副井闌上皆有數十名清兵，更有數名弓箭手，不停地往城墻上射擊。

城墻上防守的明軍不斷地有人被射中，有的倒在城頭，有的從城墻上墜了下來。

明軍的炮兵此時已經換上了散彈，他們一個個調整方向，朝著井闌就是一陣猛烈的炮擊。

每一門火炮多噴射出數十顆仿若雞蛋大小的鐵彈。

井闌上攀附的清軍由于無法躲避，幾乎每一次炮擊，多會被帶走十余條生命。

劉三湘等人看到明軍火炮犀利，他也是發了狠，一邊吩咐手下士兵將沖車往城門撞擊。一邊命令炮兵往前推進，對著城樓射擊。

李興等人見得清軍攻勢猛烈，只得命令士兵將猛火油往城墻下投去。然后丟下數十根火把。

城頭的青壯看得明軍放火，卻是將早就預備好的干材，木板往城下扔了過去。

城墻下頓時燃起大火，那些云梯，井闌，盾車，沖車皆是木制，一點就著，整個東門便燃起沖天的大火。

將臺上的羅可鐸和線國安終于色變，羅可鐸沉聲傳令道：“讓兒郎們多退下來吧，等過了午時再戰。”

其實他們兩人心中也清楚，若是能一鼓而下的話，那佟國恩，孫思克，楊國柱等人就不會死了。

“鐺，鐺，鐺，鐺，鐺。”隨著一陣急促的鳴金聲。

攻城的綠營兵心中一松，便如潮水一般往后退去。

城頭上的明軍看到清軍撤退，更是發出震天的歡呼聲，又是對著跑在后面的綠營兵一陣射擊。

攻城的清軍丟下了七八百具尸體狼狽逃回。

劉三湘和李國柱二人死死地跪在線國安面前：“大人再給末將一次機會，末將等一定攻下楚雄。”

線國安哈哈大笑著將二人扶了起來說道：“本將看的很清楚，此戰非爾等不盡力，不過是明軍放火而已，不過猛火油數量有限，本將到要看看明軍能堅持多久。”

清軍退回去之后，那投石機便又開始不停地往楚雄東城砸了過去。

羅可鐸心中微嘆，對著身邊的剛圖哈說道：“也就是云南地形復雜，物資轉運困難，不然我大清若是調來紅衣大炮的話，此城早就破了。”

剛圖哈哪里敢說半個不字，他不斷地點頭道：“平郡王我軍有二萬余人，此城早晚能被攻下。”

羅可鐸看了剛圖哈一眼，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大軍午時過后，全軍攻城，打破城池，大軍縱兵三日。”

剛圖哈心中一凜，大聲領命而去。

楚雄城東城，雖然清兵的投石機仍然不停的對著城墻射擊。

不過那些參戰的青壯也沒那么害怕了，一個個躲在掩體后面，拿著剛送上來的饅頭和明軍吹牛打屁。

而城中的老弱則在錢安寧的組織下，運送傷員，收斂陣亡的將士。

剛才的一輪守城戰，明軍死了靠近兩百，還有數十個青壯陣亡。

死了親人的百姓們，在他們的尸體前哭的死去活來。

李興在清軍退去之后便帶著幾個親衛下城巡查，聞得這邊哭聲震天，便帶著親衛趕了過來。

看著尸體收斂處，數百名百姓哭的呼天搶地，他也不禁動容。

他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們。

那些百姓看到李興走了過來，一個個怒目而視，甚至有百姓鼓噪：“如果不是明軍到來，他們又怎么會死。”

李興也不理他們，徑直來到收斂處前。

他給戰死的明軍和青壯上了一柱香，就這樣背對著那些百姓冷冷地說道

“本將聽陸知府說過，清兵沒來之前，我楚雄有人口三萬余戶，本將未來之前我楚雄又有多少戶？”

一眾百姓頓時沉默不語。

李興猛然轉身，他緊緊地握住拳頭對著一眾百姓說道：“我們本來安安穩穩地生活在這里，男耕田，女織布，日子和和美美。但是建奴來了，我云南的百姓有多少人死于清軍之手？是的，曾經的明軍沒有保護好你們，不過現在我來了，本將誓要保護好你們，除非本將死了。”

一個個百姓終于動容，他們哭喊著跪伏于地。

李興說完就帶著親衛匆匆上城而去。

錢安寧乘機高舉拳頭怒喊道：“誓與楚雄共存亡。”

在場的百姓也是發出震天的吼聲“誓與楚雄共存亡。”

永歷十四年 第三十六章城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