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我不值得你們原諒

他仰望就像絲綢柔順的淺藍色天幕，心有余悸，起源之城數百萬傀儡怪物死亡，他不知“災王”天之驕活著，亦是死了？他不知“星月之柱”遺跡是不是徹底消失，目之所及，前是深淵，后是戈壁……

噠踏，噠踏，清脆腳步聲傳入眾人耳畔，十幾秒過去，暗紅西裝嶄新的烏爾多虛空踱步而來，冷白色肌膚掛著愜意笑容，毫發無損，雙手揣兜，走起路來略微顯得囂張。

見狀，莫文松了口氣道：

“沒事吧？”

“沒事，‘靈皇’只是想要幫助紅月兮逃走，完全沒有搭理我，或者在乎我的念頭。”烏爾多自嘲一笑，“被封印千年之久，很多事情發生了微妙變化，比如，‘靈界’，比如，‘蘭蒂斯’，我還是小瞧了紅月兮，沒想到她搭上了‘靈皇’這層關系。”

莫文輕輕頷首，嘆息一聲：

“只能說世事難料，紅伯爵后手太多，也許她早就預料了自己會陷入絕境，早就準備了逃走的底牌，她總是若無其事，沉穩冷靜。”

“這場戰爭也給我提了一個醒，憑我目前階層，想要對她復仇，簡直是無稽之談，我以為我進步很快了，誰知……”

他話語未完，一只蒼鷹從遠處天邊飛馳靠近，停在了他腳邊。

這是？莫文表情一怔，注意到蒼鷹爪子上捆綁著一張白紙，他謹慎地取下白紙，打開一看，褐色眼眸愈發晶亮，泛起點點漣漪。

他側頭掃視安靜待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的眾人，吩咐道：

“奧斯頓，你們先休息一會，烏爾多，看住教會和教派的成員，別放走任何人，我要獨自離開片刻，不用跟著我。”

“遵命。”烏爾多伸手壓低帽檐回答。

不等教會和教派的成員開口，他周身溢出紅霧，瞬息困住近百人。

靈能摩擦起火，手中白紙焚燒成煙灰，莫文看了看太陽位置，然后轉身就朝著南邊跑去，留下傷痕累累的遺跡挖掘聯盟和心驚膽顫的近百人。

過了一陣，他穿過滿是進化者尸骸的戈壁，攀上一座竹林青山，來到山峰之巔，幾乎瞬間看見懸崖邊緣有著一張石桌、四把石椅。

莫文深吸一口氣，拳頭不由自主攥緊，咬住嘴唇，渾身染血的白襯衫襯托著他狼狽樣貌，黑發也是凌亂得像海草。

他就這樣站著，沉默了幾分鐘，握緊兩本書籍的手松了下，張嘴，嗓音低沉而沙啞道：

“老探長。”

沒錯，眼前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這位老人穿著華貴黑西裝，鬢角發絲卷曲，黑眸柔和平靜，蒼老臉龐流露歲月磨蝕的皺紋，胸前紐扣附近有著一條金色表鏈，體型瘦弱，腰背筆直，黯然無色的嘴角帶著慈愛微笑，猶如鄰家老爺爺一樣。

拉爾夫上下打量莫文幾眼，“要不是伯爵大人告訴我，我真不敢相信你還活著，你變化太大了，莫文.維爾多。”

“別站著，過來坐。”

莫文步履沉穩走近坐下，似在組織語言沉吟幾秒才說道：

“老探長，您又變老了。”

拉爾夫“哈哈”笑了兩聲，從衣兜掏出精致鐵盒，眼角皺紋醒目，幽默道：

“比起去年82歲的我，今年83歲確實老了幾分，人嘛，總有老的時候，記得我在你這個年齡，剛被伯爵大人安排進入命運女神教會，每天精氣神飽滿，長得又帥，追我的人少說也有十幾個。”

“我沒法跟您比，大學期間，我不是一個受歡迎的人，沒有異性喜歡我，后來結識了米拉，我與她經歷了很多，雖說她精神極端，嗜血殺戮，但只有我知道，她是被人一步一步逼成了瘋子……”莫文嘴角泛起幸福笑容，“這方面我比您幸運，至少有一個我愛和愛我的人。”

“米拉.安吉利亞，北大陸第一暗殺者，‘夜魔’，你還真是……”拉爾夫本想說，“你還真是不怕死，敢和一個精神有問題的暗殺者談戀愛”，可看著莫文那樸實無華，最真誠的笑容，想起莫文死后，那個女子發瘋，險些摧毀明朗，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掀起鐵盒，拿出一支雪茄，正準備點燃，就被莫文伸手奪走。

“身體不好就少抽煙。”

手指火苗消散，拉爾夫合攏鐵盒，摩挲冰冷的盒身，喃喃低語：

“是啊，抽煙的人都知曉抽煙有害健康，可還是選擇去抽煙……我明知曉老安迪會死，霍爾也會死，可還是選擇旁觀。”

“慶幸的是，你最終救了霍爾。”

莫文咬緊牙關，眼圈通紅質問，“為什么？為什么要背叛大家？我們一直將您當成家人，在瑞琪眼里，您就是慈祥的爺爺……”

那天，他復活從夢境空間回到現實，得知事件后續情況，一度崩潰，那天，他孤苦伶仃去明朗酒店，失魂落魄離開，那天，他遠遠望著消瘦的艾米婭，卻不敢靠近，不敢說一句話，只怕會牽連妹妹。

“我……”拉爾夫撇開目光，不與莫文對視，嘴唇顫抖，嗓音沙啞道，“沒有為什么，背叛就是背叛，我協助紅伯爵，害死了休克，害死了老安迪，我沒什么可解釋——如今，伯爵大人逃亡‘靈界’，我也算一顆沒用的棋子，我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啪嗒，他拿起一把黑金外殼手槍扔在石桌上，笑道：

“殺了我吧，我本來就患有暗傷，活不過今年了，與其病逝，不如死在你手里，就當是我的一種贖罪。”

“我知道霍爾將我當成父親來對待，非常尊重我，我知道瑞琪將我當成爺爺來對待，非常尊敬我，不過，我沒資格當他們的父親或爺爺。”

“以死贖罪？”莫文笑了，諷刺的笑了。

他此刻心如刀絞，難過至極，如果拉爾夫解釋，他肯定會原諒這位值得尊敬的老探長，畢竟，罪魁禍首是紅伯爵，拉爾夫只不過是棋子。

背叛就是背叛……莫文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竭力壓制情緒，站了起來，轉身，一言不發往前踱步。

他沒有心態再面對拉爾夫，沒有話語再對拉爾夫說，沒有……

槍聲打破山峰之巔的寧靜，莫文鼻子酸澀，兩滴淚水止不住滑過臉頰，一顆心涼得透徹。

他轉過了身，看見面容慈祥的拉爾夫倒在地上，看見黑金外殼手槍掉落一旁，看見血液飛濺桌椅和地面，還在源源不斷從太陽穴位置流淌。

他艱難走過去，每一步都沉重如山，干凈石桌，寫著一行血字：

“我不值得你們原諒。”

高處不勝寒，徐徐冷風吹拂，竹林山峰是那么沉靜，那么蕭瑟，那么令人憂傷。

起源之城邊緣。

黑發黑眸，吊兒郎當的烏爾多依靠石壁，左手揣兜，拇指外露，右手擺弄著一塊普通石子，悠閑地看著這些人類，真想，全部殺了！

他嘗試溝通“靈界”，按理說職業者溝通“靈界”會遭受詭異囈語影響，不過，這一次，他什么也感應不到，仿佛“靈皇”屏蔽了他的溝通和窺視。

另一邊，“雪王”寒雪，“雨王”夜雨香，“毒王”玉啼，三位王者傷勢不重，并未修養，而是圍在深淵旁，勘察與感應。

“確實有天之驕的氣息波動，很弱，他應該沒死，或許紅霧結界破碎剎那，他潛伏到了更深的地底，躲過一劫。”寒雪嗓音柔和似水，婉轉悅耳道。

“真是一個生命頑強的家伙。”玉啼出聲感嘆。

“沒必要在意，夜王死了，起源之城毀了，他除了躲藏，根本不敢現身。”夜雨香搖頭笑道。

就在眾人竊竊私語交談時，莫文回來了，衣服上有很多黃褐色泥土，表情沉凝，眸子黯然，似乎心情非常不好。

“探長！”

“夏維爾先生！”

“夢探長！”

歐陽小雅、溫莉莎、加爾安朵等人起身，目光帶著關切。

習慣獨自承受一切的莫文快速調整心態，不想將負面情緒帶給本就受傷的眾人。

他弄弄黑發，展露微笑道：

“沒事，剛才我去見了一個長輩……你們呢，傷勢如何？”

“放心啦，有著我和大叔在，他們這點小傷，輕松就能治療。”古冰瀾淺淺一笑講述。

她是“化學藥師”，路蘭克是“致命毒醫”，都擅長制毒和治療。

這時，被紅霧困住的達爾諾沉聲呼喊：

“莫文，能不能先讓這位大人撤除紅霧？”

蹙眉一眼近百人，莫文朝著烏爾多頷首致意。

紅霧消散，教會和教派的人倒也聰明，沒誰選擇逃跑，要是想逃，他們之前早就逃了，正因為知曉逃不掉，才安靜待在原地。

“你是莫文.維爾多？明朗命運女神教會守命者新人？”荊棘會的刀疤男人不知為何往前踱了幾步，驚詫追問。

見白襯衫男子沒有回應，他補充道：

“我只是想要確認而已，沒有惡意，相反，我這里有一個重要的情報，我想與你交易。”

一時間，所有人目光投向刀疤男人，搞不懂這家伙要做什么？委曲求全？徹底屈服？想投靠？

情報？莫文沒興趣回復：

“你們走吧，記住，別把起源之城發生的事情外傳。”

聽見這句話，戰勝教會的人第一個待不住，趕緊就走了，之前他們可是想要殺了奧斯頓等人，現在嘛，呵呵，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要是早點知道這些人后臺如此硬，他們根本不敢挑釁。

黎明之光和星月之主教會的人也走了，最后只剩光明與奇跡之神教會、古之學者會、荊棘會，三個勢力。

刀疤男人似乎不打算放棄，掏出暗紅匕首扔掉，攤手，表示自己沒有武器，緩步走向莫文，壓低嗓音道：

“別急著拒絕，我這個消息，與你的愛人有關，米拉.安吉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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