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鱷城往事·七

勃朗寧神甫聽到這話，轉過頭，臉上的機械義眼發出細微的咔咔聲，似乎在掃描羅齊姆的面部。

羅齊姆點點頭，隨后看向伊斯文，對方立刻從手上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抽出一份交給羅齊姆。

接過文件，他舉在手中晃了晃。

“總督頒布的114514號行政令，想必鱷城這邊應該已經收到了吧？”

作為控制城市唯一一個遠程無線電通訊站的人，勃朗寧神甫自然是知道的，于是點點頭。

“是，三個月前就已經發到這邊，上任市長剛查收就遇害。”

“根據該行政令，鱷城隸屬于治安的那部分都隸屬于行政部門，但非治安部分則是法務部獨立運作，對吧？”

“是的。”

羅齊姆看向貝丘主教，臉上笑瞇瞇的問道：

“主教，是吧？”

貝丘主教微微瞇起眼，盤算片刻后，微微頷首。

“總督的歸總督，帝皇的歸帝皇，具體行政之事，教會無權過問，也不應干涉...您按照章程辦即可。”

“對，我就喜歡按照章程辦事，首先，這份行政令，并非由總督制定，而是我們偉大的，英俊的，百戰百勝的，能文能武的奈森執政長官，索什揚·阿列克謝戰團長制定的！它具有不可置疑的權威，而根據這個行政令，你們——”

羅齊姆手一劃，指向周圍的治安官。

“——還有它。”

羅齊姆又指向法務部大廈。

“都！歸！我！管！”

大胡子凱門眼睛一瞪。

“憑啥！”

羅齊姆轉身，用文件指著對方的鼻子，嚴肅的說道：

“首先，你他媽是個文盲，在這沒有發言權，其次，市長我心善，所以解釋給你聽，現在鱷城只有一個仲裁員，只有他隸屬于法務部，所以不歸我管，你們這幫臨時工，吃老子的飯，就得聽老子的話，最后，這棟大廈，它是什么時候建的？”

“五年前...不，跟這有甚關系！”

“關系他媽的大了！首先，修建它的費用哪來的？總不能是你們這幫連薪水都沒有的窮鬼籌的吧？那想必用的肯定是行政部門的財政，其次，法務部修建要塞要有批文，雷洛有嗎？我猜肯定沒有，因為他之前也是一個臨時工！”

說完，羅齊姆轉身，看向勃朗寧神甫。

“神甫，我說的都沒錯吧？”

機械神甫盯著羅齊姆半天，忽然發出一陣干癟的笑聲，又看了一眼表情變得有些陰沉的貝丘主教，回答道：

“沒錯，字字在理。”

“不對不對不對！”

凱門見狀立刻嚷嚷起來。

“它用的不是什么狗屁財政的，那窮的冒煙的地方有屁錢。”

“哦？”

羅齊姆轉過身，臉上堆起怪異的笑容。

“那它怎么來的？”

“是——”

凱門剛一張嘴，立刻注意到貝丘主教那冰冷的視線，意識到自己差點上當連忙閉上嘴。

“怎么？不說了？”

羅齊姆背著雙手，扭腰看向身后的主教，隨后點點頭，看回凱門，意味深長的說道：

“可以啊，嘴很嚴嘛，想必里面水也很深，那我更得探一探了，我這個人別的愛好沒有，就喜歡...潛水。”

“潛水好啊，鍛煉身體。”

一個年輕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羅齊姆轉身，看到一輛豪華轎車停在路邊，打開的車門外站著一個身著黑色禮服，頭戴高頂帽的年輕紳士，大概二十五六歲，緊接著又從車門里伸出一條被黑色吊帶襪包裹并踏著黑色高跟鞋的修長玉腿，隨后一名穿著酒紅色高叉禮服，頭戴白色花邊遮陽帽，有著一頭順滑卷曲的長發的妙齡少女伸手握住紳士的手，從車里出來，她的年齡在二十歲上下。

“哇，老大，正點啊...那腿快趕上維羅妮卡女士了。”

“柰子也挺大的。”

一旁的伊斯文連忙湊到羅齊姆身邊，但沒說兩句就被一雙手套扇在臉上。

“滾一邊去，丟人。”

西絲娜把伊斯文趕走，隨后斜視了羅齊姆一眼，羅齊姆立刻輕咳兩聲，整了整衣服。

那位年輕紳士挽著女伴來到羅齊姆面前，隨后脫下帽子，稍稍鞠躬。

“吉恩·瑪爾斯，代表瑪爾斯商會和我的父親，向羅齊姆市長致敬，因為吾父身體抱恙，無法親自前來，望市長您能諒解。”

說罷，他還遞上一封裝裱精美的函頁，羅齊姆接過后打開一看，頓時眉頭微挑。

不愧是鱷城第一也是唯一的商會，出手就是闊綽，一上來便是200萬禮金，要知道這可是钷幣，不是總督發的廁紙，就羅齊姆所知，現在巢都那邊一個中級11階的內務部職員，工資一個月也才600钷幣，這200萬可絕對算不上小數字了。

問題還不止這些，除了開頭200萬钷幣外，還另有豪華轎車2輛，小型飛行器1架，莊園2棟，奴仆100人，珍禽異獸12頭，以及各類裝飾文物和藝術品50件。

并且不只是給他的，還有女性用品，首飾10套，高級化妝品20件，各式名貴鞋子，手提包和皮裘超過百件。

大手筆，絕對的大手筆，羅齊姆不知為何又忽然覺得有點想笑，但并不是源于開心，之前他四處冒險，出生入死，似乎都是為了求財，排殤星，科摩羅，大漩渦...什么玩意他都遇到了，什么危險也都見過，卻基本啥也沒撈到，現在只當了半天市長不到，就得到了一個普通人幾十輩子也掙不來的財富。

但他高興嗎，羅齊姆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有點意興闌珊。

他忽然想起自己臨行前在巢都閑逛時聽到的一句諺語——三年清市長，十代富家翁。

不知為何，他腦中忽然出現了城市外面那些連衣服都沒有的枯槁身形。

羅齊姆笑了笑，將禮單轉交給一旁的絲西娜，隨后與對方握手。

“瑪爾斯商會早有耳聞，莫克多會長更是鱷城商界的代表和翹楚，我初來乍到，對鱷城還不了解，未來還需要莫克多會長多多協助啊，一個城市要管理好，商業是最重要的，有商業才有活力，有商業才有秩序。”

瑪爾斯商會，總督特別向他說明的勢力之一，這個商會和帝國大多數商會一樣，是具有壟斷性質的，而他們壟斷的正是鱷城幾乎所有商業活動，從小到火柴，大到機械車輛，都需經過他們的手，而他們主要的業務就是——正經生意。

沒錯，這商會不碰違禁藥品生意，至少總督這邊沒有具體證據，鱷城畢竟也是一個數十萬人口的城市，確實也會有正常的商業需求，包括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而這個商會厲害就厲害在，在這個充斥著暴力和血腥的城市里，居然能站得住腳跟，還能不被各方面侵犯利益。

當然這絕不是因為商人們特別厲害，而是商人們背后的勢力。

奈森五號也有數個大型商會，而瑪爾斯商會正是其中一個名為昆特星際商會的下屬商會，主導商會的瑪爾斯家族在昆特星際商會中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不過這里的馬爾斯家族只是旁系。

一般的商會藥頭們可能沒這么顧及，但昆特星際商會這種巨頭就不行了，在馬爾斯家族剛來鱷城立足時也遭遇過嚴峻的挑戰，一個當時很龐大的幫派試圖從這些商人手上敲詐勒索所有錢財，甚至還綁架了商會會長。

之后就是鱷城流傳三百年的一則都市傳說，就在瑪爾斯商會會長被綁架的第二天夜晚，數以千計的殺手從四面八方涌入鱷城，隨后將該幫派及他們的家人，超過五萬人殺戮殆盡，整個鱷城的主干道都被鮮血抹成了鮮紅色，因此也被稱之為——紅街之夜。

在那之后，瑪爾斯商會便真正在鱷城站穩腳跟，并迅速吞噬其他弱小的商業組織，很快就獨霸商界，變成了任何藥頭都不敢招惹的存在，而這些商人也恪守著“以和為貴，和氣生財”的理念，并沒有去碰正常商業利益以外的東西。

不過總督也說了，在鱷城待了三百年，瑪爾斯商會也絕不是什么白蓮花了，違禁藥品的生意雖然不做，但賭場，風月場所，甚至地下競技場這類在帝國“合法”的灰色產業他們卻做得很大，也基本達到了壟斷地位，比如現在鱷城最大最豪華的粉紅沼澤大酒店就是瑪爾斯商會很重要的產業。

藥頭們很能賺錢，也很能花錢，這些刀頭舔血的人們對于賭博，酒精，美女和血腥有著無窮無盡的需求，而瑪爾斯商會就是不斷從他們口袋里撈錢的那個人，同時為了維持這種生意，瑪爾斯商會也就自然會碰一些‘深灰色’地帶，比如人口買賣。

每年瑪爾斯商會都會從各地收購潛力比較大的女童，隨后進行專業的“培訓”和“教育”，并且花重金為她們提供身體保養與維護，也正是這些氣度雍容的美女們，把沒見過什么世面的鄉下藥頭們的魂都勾走了，心甘情愿的大把大把掏錢，甚至爭風吃醋，衍生出激烈的幫派廝殺。

所以這一個“小城市”的商會能夠拿出這么一份厚禮，自然也就不奇怪了，按照總督的說法，瑪爾斯商會的盈利已經快比得上一個巢都大型商會了。

當然，近期由于索什揚新政的影響，瑪爾斯商會的生意也受到了阻礙，比如人口買賣這一項就基本被切斷了，過去廉價的“工廠”途徑已經是非法途徑，巢都法務部現在更是在重點打擊人口販賣行為，勉強能賣到成本和風險也已經成倍增加。

但從這些羅齊姆也能看出，瑪爾斯商會絕對算不上一個“中立”勢力，他們的“中立”只限于藥頭之間，一旦有任何人影響到他們盈利，或者說影響到鱷城的現狀，就馬上會成為他們的敵人，這也是他們送禮來的原因——先禮后兵。

聽羅齊姆對商業評價這么高，吉恩·瑪爾斯微微一愣，隨后笑道：

“有羅齊姆市長您這句話，父親一定很高興，瑪爾斯商會也一定會支持您的工作，鱷城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位能夠帶來秩序的市長。”

說罷，他抬頭看了一眼法務部大廈，羅齊姆立刻猜到，對方來不止送禮這么簡單。

果然當吉恩低下頭時，他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聽說您要把市長官邸賣了，在這里辦公？”

“啊，是的。”

“請羅齊姆市長聽后輩一言，您若進去了，會給廣大民眾帝國政法不分的錯覺，有損于帝國的威嚴，其次...里面情況復雜，您總不能一個人辦公，現在很多部門都已經癱瘓，你要重建需要許多職員和僚屬，若您不嫌棄，商會有一棟綜合性辦公大樓，面積還算湊合，有9層高，內部有居住區，地下還有3層，之前是給研發，財務和結算部門使用，但因為新貨幣的發型，財務和結算部門進行了裁撤重組，研發部門也暫時停了，那地方便空置下來...”

一開始羅齊姆以為對方是在幫那個雷洛，不過很快他聽出了，這個人后面的話是很誠懇的，并且暗藏玄機，似乎在暗示他這樓內部很危險。

他思考一陣后，也猜測對方大概率不是跟雷洛一條褲子，這其中就非常值得玩味了。

羅齊姆轉過頭，看向大廈最高層，似乎與某個人進行了短暫的對視，隨后笑著點點頭。

“也行吧，一直在這耗著我也累了，就多謝瑪爾斯商會和莫克多會長的襄贊，羅齊姆會記在心里的。”

“不客氣，不客氣，我這邊已經準備好車了。”

“走！”

羅齊姆大手一揮，克倫收起熱熔炸彈，不過在離開前，他又突然轉身，手指向凱門。

“我不進去，不代表你們沒事了，記住，你們，歸我管，想要工資，就去我那報到！”

說著，他比了一個開槍的手勢，然后高高舉起，指著法務部大廈。

“砰！”

用嘴開了一槍后，羅齊姆哈哈大笑的坐進了豪華轎車。

“找死！”

穿著制服的雷洛猛地將眼前的望遠鏡推倒，臉上露出慍色和殺機，這多年了從沒有人敢這樣蔑視和侮辱他。

忽然，一雙纖纖玉手從后面抱住他腰，隨后一個溫柔的聲音勸說道：

“總督派的一條狗而已，沒必要氣壞自己。”

出現在他身后的一名穿著白色工作衫和黑色包臀裙，腳踏白色高跟鞋，面容清麗，大概二十歲出頭，頭發扎在腦后，臉上還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的美麗女性。

雷洛閉上眼，深呼吸幾下，隨后輕輕拍了拍對方的手。

“我沒事。”

女性歪過腦袋，看向他的臉，柔情似水的笑道：

“那要不今晚去我——”

結果對方輕輕松開了她的手，然后走向大門。

“我一會去見我岳父，如果沒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記得從應急通道走。”

說罷拿起掛著的風衣，推門離開，只留下身后一臉悵然低頭輕輕按住腹部的的女子...帝皇的告死天使 (番外)鱷城往事·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