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342、飛云神捕,被揭開的真相

一處鳥語花香，宛如世外桃源的墓園之中。

日光照耀下，哀樂回響，氣氛顯得陰冷沉郁，以天雄府侍衛長穆連成為首，一隊精干的漢子神情肅穆，抬著一尊華貴的棺槨，小心翼翼放入已經開掘好的墓穴。

墓穴之前，擺滿了花圈，灑滿了金燦燦的紙錢，天雄府之主赫連雄孤身一人沉默的注視著這一切，仿佛要把這個棺槨深深的映入眼中。

今天，便是赫連啟下葬的日子，在他身后，除了零星幾個觀禮者以外，別無他人。

白發人送黑發人，即便他身為兩軍提督也沒有邀請太多的人，甚至因為赫連啟很討厭主宗子弟的緣故，他也并未邀請。

“老爺。”

等到棺槨安置完畢，穆連成等人來到赫連雄的面前，低聲道：

“可以準備封土了。”

赫連雄點點頭，漠然揮了揮手。

隨著他的指使，一旁一直等候的一隊軍士突然押上來了十余個侍女及下人，這些人無一被捆縛手腳、堵住嘴巴，發出嗚咽和掙扎的聲音。

然而這些軍士卻臉色冷硬，絲毫不為所動的將這些侍女下人直接推入了方正的墓穴大坑之中。

接著，一旁司儀以尖利的聲音高喝道：

“填土，立碑，送赫連少爺往生歸天——！”

一眾軍士當即手持鐵鏟，大捧大捧的泥土潮水一般的填下，墓穴之中十余個侍女及下人驚恐萬狀、涕泗橫流，雖然無法出聲，但是眼眸之中盡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和絕望。

然而面對這一幕，赫連雄剛硬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是輕聲道：

“啟兒，你從小錦衣玉食，沒有吃過多少苦頭，為父能做的不多，便把你院中的這些下人送下去，繼續伺候你吧......”

赫連雄的聲音很低，而在他身旁，身為侍衛長的穆連成，以及當日幾個侍衛，則是眼皮微跳，背后冷汗直冒。

活人殉葬，乃是前朝皇帝王侯之特權，那時帝王下殯，陪葬的嬪妃奴仆規模甚至達到數百人之巨，到了神人降世、新朝建立之后便被徹底廢止。

但是這個廢止也是相對而言，私底下這種情況一樣不曾禁絕，天人世家的權柄地位比王侯還要更高，而且這些下人奴仆都是貧寒出身，簽的都是賣身契，命比草還賤，就算作為陪葬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是穆連成明白，自己等一眾當值侍衛沒有救下赫連啟，同樣有著不小的責任，如果不是自己曾經在赫連雄麾下勞苦功高，如果不是自己屬于第五境強手，以赫連雄喪子之痛，自己連同其他的當值侍衛現在恐怕都要成為陪葬品！

十余個精悍軍士出手，泥土如潮，將墓穴中所有陪葬的下人盡數淹沒，偌大一個墓穴很快被填埋完畢，隨后眾人呼喝中一個早就被打造好的沉重石碑被立于墳頭，隨著司儀的呼喝，哀樂大作，大量金燦燦的金箔紙錢如雨一般當空拋灑。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赫連雄深深閉上了眼睛。

“雄老爺，節哀順變。”

就在這時，赫連雄身后，一個須發斑白，但是梳理的一絲不茍的老者慢吞吞的走上前來，低聲道：

“明光族老知曉啟少爺下葬，命我專程前來哀悼，他不便親自前來，還請你不要介意。”

赫連雄轉過頭：

“胡管家客氣了，請轉告明光族老，赫連雄多謝他的掛懷。”

被稱作胡管家的老者沉吟了一下，問道：

“我聽明光衛說，殺害啟公子的兇手直到目前還沒有找到？”

赫連雄神情冰冷深沉，好似深淵：

“不錯。這些天我各方人員掘地三尺，除了除了大貓小貓兩三只以外，暫時還沒有抓捕到鬼神眾的上層成員，要抓捕到那鬼眼陰魔魏離生，恐怕還需要漫長的功夫。”

“這樣么......”

胡管家沉吟一下，不再多問：

“雄老爺不必心焦，明光族老有吩咐，明光衛這段時間隨你調用，相信那兇手遲早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明光衛是明光族老麾下一系的秘衛高手，整體實力比起赫連雄麾下任意培養的武師都要精悍，赫連雄臉色稍緩，拱手道：

“多謝胡管家，族老援手之恩，我銘記于心。”

胡管家點點頭，也沒有多說，當即告辭離開。

“你們也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等到對方離開后，赫連雄則是揮退了其他人等，獨自一人留在目前，輕撫著石碑，一直以剛硬冷峻示人的面貌上，顯現出一抹難掩的哀傷之色。

不過這樣的狀態并沒有持續多久，不過一兩刻鐘以后，被揮退的侍衛長穆連成便帶領一個身材高瘦，面容略顯滄桑的俊逸中年男子趕了過來，低聲道：

“老爺，鐵云峰鐵神捕來了。”

赫連雄回過頭，便見叫做鐵云峰的中年男子拱了拱手：

“提督閣下，因為調查線索耽擱了些，恕在下來遲。”

說完，他便來到碑前點上一炷香，然后肅然一禮，以示哀悼。

等到禮畢，一旁默不作聲的赫連雄才低沉開口：

“鐵神捕，調查的情況如何了？”

鐵云峰，西疆鎮武司副總捕頭，號稱鐵口直斷，洞徹人心，曾破獲過多起大案要案，有飛云神捕之美譽，也是一位資深的五境武功強手。

赫連啟之死，雖然大多證據都指向了鬼神眾，但是依舊有很多離奇詭異的地方，尤其是豪杰等人的不知所蹤，是以他專門邀請了這位神捕進行調查。

而面對詢問，鐵云峰沉聲道：

“鐵某不才，的確是發現了一些端倪，根據這些異常的情況，赫連統領之死恐怕還有隱情。”

赫連雄眼神驟然波動：“什么隱情？”

“首先，便是赤龍會幫主豪杰，以及其手下幫眾。”

鐵云峰眼中精芒閃動：

“毫無疑問，這些人應該是在當天一大早便與赫連統領一起出了城，但是去做什么卻是無人得知，而到傍晚回來之時，卻只有赫連統領一人歸來，豪杰等人不知所蹤。

這是十分關鍵的一個情況，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線索，我詢問過當時城門口值守的所有士兵，得知當天還曾出過一個異常狀況，那就是中午曾有幾個武師負傷而回，聲稱自己等人在虎頭坡遇到了盜匪。”

“盜匪......”

似乎想到了什么，赫連雄眼眸幽深：

“繼續說。”

鐵云峰繼續道：

“得知情況，我便親自前往了虎頭坡，不過很遺憾，那里風沙甚大，痕跡雜亂，我勘察一番雖然發現有不正常的打斗痕跡，但是并沒有找到與豪杰等人的尸體或者遺物。

這條線索斷了，我便回到大塞開始追查那幾個聲稱遇到盜匪的武師，花費了不少時間才終于鎖定了他們的身份來歷，乃是東城一家叫做利通商號的小商會武師，而遭遇盜匪一事，據說是他們的老板席鶴翔當天在虎頭坡被盜匪綁架，并且向其家屬索要五千金葉的贖金。”

赫連雄頓時沉聲道：

“這些人現在何在？”

鐵云峰沉默了一下：

“事發后沒兩天，那老板席鶴翔便舉家搬遷，早已離開了大塞，據說是前往了中州。”

這句話一出，赫連雄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懾人：

“舉家搬遷？”

這種情況，任何人都會覺察其中有巨大的貓膩，并不意外赫連雄的反應，鐵云峰點點頭：

“不錯。這一家人雖然遠走高飛，但是其店里有兩個伙計卻是并未一起離開，我找到他們，繼續挖掘打探，然后得知席鶴翔雖然安然回返，但并不是其女席北月或商號武師去送的贖金，而是席北月的好友，一個叫做陸錚的除魔司副尉孤身前往，去將席鶴翔帶回來的......”

陸錚？

再度聽到這個名字，赫連雄頃刻間眼神連變，似乎已經明白赫連啟、豪杰等人到底做了什么。

毫無疑問，赫連啟傷好之后，召集豪杰等人外出就是為了展開報復。

而他應該就是調查到了那家商會之女和陸錚的關系，所以才用了手段將其引誘出去，以此布下陷阱再引誘陸錚入局。

但更大的問題是，那一天的虎頭坡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陸錚能安然回返，而豪杰等人卻不知所蹤？

還有赫連啟傍晚回歸大塞，帶回來的籮筐里到底裝了誰？

濃濃的疑云還在心中擴散，一旁同樣知曉赫連啟和陸錚恩怨的穆連成忍不住驚疑道：

“鐵神捕，確定沒有搞錯么？”

鐵云峰淡笑一聲：

“事關重大，我怎敢大放厥詞？有疑問的話可隨時召那兩個商號伙計詢問。”

難以置信陸錚竟然真的踏入陷阱，還在赫連啟設計下全身而退，穆連成難以置信：“那公子帶回來的籮筐里......”

鐵云峰目光玩味道：

“穆兄是不是覺得，這籮筐里裝著的應該是那陸錚才對？”

擁有神捕之名的，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實際上在接下這么一樁案子之時，他就已經對赫連啟這段時間一切情況都調查了個清清楚楚，其中自然包括對方在陰山礦林中與陸錚產生的恩怨。

而根據調查的種種，他自然也清楚什么虎頭坡盜匪，大概率就是赫連啟為了引誘陸錚所設的局。

不過赫連雄位高權重，而且為了請他出山調查，一出手就是五千金葉的大價錢，赫連啟想殺誰又與他何干？

直到鐵云峰除了鐵口直斷的神捕之名外，還有一個八面玲瓏、熱衷財色的評價，絕對不是什么嫉惡如仇的正人君子，并且接下這個案子還收受了高昂的報酬，穆連成看了一眼赫連雄，得到默許之后不由得的問道：

“鐵神捕慧眼如炬，這期間的內情應當早已了解清楚，依你看豪杰等人為何不見蹤跡，而赫連公子卻是一個人獨返？”

“豪杰這些人，毫無疑問已經被毀尸滅跡，處理的干干凈凈。”

鐵云峰緩緩道：

“至于獨自回來的赫連統領......誰能保證他就是真正的赫連啟呢？”

這句話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赫連雄豁然緊盯對方：

“你的意思是說，回來的那個人，不是真正的啟兒？”

“可能性很大，否則根本無法解釋豪杰敵人失蹤死亡，赫連統領卻獨自一人回返的情況。”

鐵云峰鄭重的點點頭，沉聲道：

“幾年前，我曾經追繳過一個叫做百面銀狐的巨盜，此獠武功并不多么高明，也就是血氣境的程度，但是一手易形縮骨功及易容之術卻是出神入化，可以很輕易的就偽裝成另外一人的樣貌，并且達到八成的相似程度。

試想一下若是有人以同樣的方式偽裝成赫連統領進城、回府，短時間內不是熟識或者近距離接觸，誰又能輕易發現？”

赫連雄的臉色瞬間變化起來，穆連成卻是遲疑道：

“若說城門的守衛或許無法發現，但是府上門房及下人當日都是和公子照過面的，一開口豈不是就會露陷？”

“這有何難？”

然而鐵云峰卻是微微一笑，說話的同時突然變幻了強調，竟然變得與穆連成有七分相似：

“江湖上改換聲音的秘術不在少數，將另一個人模仿個七七八八不是難事，更重要的是赫連統領和下人門房也不需要說太多的話，寥寥幾句又怎么能分辨的出來？”

這一番推斷有理有據，聽著和自己極為相近的聲音，穆連成頓時面面相覷，看向赫連雄。

鐵云峰換回來聲線，繼續道：

“我猜測真正的兇手恐怕是殺死了豪杰等人，并且重創了赫連統領，自己再偽裝成赫連統領的模樣，滿天過海，帶著重傷的赫連統領大搖大擺的回到了天雄府，再故意設計當著你們的面殺死了他，如此一來便可以解釋豪杰等人的失蹤、還有那個籮筐中的俘虜問題了。”

話音落下，赫連雄沉默不語，穆連成則是臉色連變。

回想起前因后果，和當時赫連啟被殺死的細節，的確到處充斥疑點。

但如果按照鐵云峰的猜測，似乎一切都能得到解釋。

場面上一瞬間沉默無聲，鐵云峰嘆了口氣道：

“當然，這些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人證物證一概沒有，具體是不是這樣，我還要時間去繼續調查。”

“不錯，你說的很有道理......”

而下一刻，赫連雄氣息沸騰，仿佛終于從思維誤區中走出來并且想明白了什么事一樣，一種逼人的壓抑感覺從身上擴散而出：

“鐵神捕，那你以為，真正的兇手是誰？是那個陸錚么？”

鐵云峰皺了皺眉：

“這個陸錚我也大致調查了一下，他成為除魔司副尉也沒有多久時間，理論上是不可能殺死赫連統領、豪杰這兩大五境強手的。但毫無疑問，真正的兇手應該和對方關系匪淺，或者說是就是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

赫連雄頓時笑了起來，那笑聲低沉、嘶啞，讓人毛骨悚然：

“啟兒，你的仇我終于可以報了......”

饒是鐵云峰，感覺到這低笑中驚人的煞氣殺意也是眼皮微跳，連忙道：

“提督閣下勿要心急，之前的種種畢竟都只是我的推測和判斷，還需要再進行細致的調查，暫時不宜輕舉妄動。如果如我推測的話，那陸錚背后的幕后黑手絕非一般人物，任何冒然舉動都會驚動對方，一旦斷了這條線索，想要揪出兇手來恐怕就千難萬難了。”

身為兩軍提督，赫連雄城府自然深沉，他沸騰的氣息很快就平靜下來，幽幽道：

“鐵神捕提醒的是，情況尚未明朗之前的確不易輕舉妄動......”

鐵云峰拱手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接下了這件事，我自然要勘察清楚。提督大人這邊調查起來容易打草驚蛇，我的暗中調查卻是不會。只消給我一點時間，我必然將那陸錚背后藏匿的兇手調查清楚，以慰赫連統領的在天之靈！”

“很好......”

赫連雄深深凝視著鐵云峰：

“鐵神捕，你若是能將兇手調查清楚，除了我之前贈送的薄禮以外，我赫連雄還欠你一個巨大的人情，到時候無論是權利還是財富，亦或是人元真功，我所擁有的，任你挑選！”

以赫連雄的身份，這無疑是一個極重的承諾，而且哪怕是鎮武司的副總捕頭，獲得人元真功也是不可多得的機遇，鐵云峰頓時眼神微喜，頓時抱拳：

“在下必會全力以赴，不負提督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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