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人間悲歌

碧空如洗，萬里琴音浩浩蕩蕩，令人毛骨悚然，天地間顯化出各種異象，有諸圣朝拜，有百鳥朝鳳……

亦有兩大高手持劍博弈，惺惺相惜。

天帝早就不反抗了，因為他很清楚，無論他怎么反抗，終究是死路一條。

“前輩，確實很強大。”

天帝長嘆一聲，任由帝身崩碎瓦解，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眸相當平靜，沒有半點痛苦，臉上露出一絲祥和笑容。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

天帝仿佛能夠聽到顧長天在他耳邊頌唱，笑容略顯苦澀。

自己這具帝身都要殞滅了，前輩卻在他耳邊頌唱這首歌曲，怎么感覺有點怪怪的？

“蒼天笑……”

“江山笑……”

“蒼生笑……”

豪氣干云的笑聲響徹仙界，天帝的帝身就變虛一分。

天帝心靜如水，看著魔帝正在不停收割曾經人間上古大圣的性命，并且摘取他們的氣運，不停打入人間里面，臉上也毫無波瀾。

這一局，他輸了。

“前輩，算無遺策，佩服，晚輩應當向前輩多多學習。”天帝看著那道偉岸聲音。

他沒有畏懼，也沒有產生心魔，反而是很坦然的面對顧長天。

天帝并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既然這一局里失敗了，那么就在下一局中再贏回來。

有強者站在自己面前，才會讓自己更具有往前沖的動力。

只可惜……

天帝說的話，沒有人回應。

天帝也不在意，前輩性格便是如此，低調謙遜，為人和善，但在眾人面前，前輩不會過多言語。

隨后，天帝看向了神霄……

面對這位美若天仙的女子，天帝只是淡淡一笑，一指點出，萬丈霞光爆射而出，如同貫穿諸天萬界一般。

他要殺我？

這是神霄腦海里下意識迸發出來的想法，但察覺到玄國至尊微微側移一步，神霄暗罵這個所謂至尊根本靠不住！

“轟！”

萬丈霞光落在神霄那凹凸有致的嬌軀上，散發出一股奇異波動，大道至理籠罩全身，滋養四肢百骸。

一絲絲偉力更是隱藏在了神霄體內，護住她的神魂，艱深晦澀的深奧法理，在此刻填滿神霄整個腦海。

不對……

天帝是在助我圣軀抵達極境，并且渡過成仙天劫！

神霄察覺到天帝的目的之后，臉上神色變得復雜起來。

天帝把她當成棋子，她自然恨天帝。

但這也是她身為臣子，所需要去做的事情。

如今……

這磅礴浩瀚的大道至理，還有帝尊偉力，天帝卻全部贈予自己了。

“有了這些東西，渡過成仙天劫之后，你便可以將現在身強化起來，證得不朽天尊之道。”天帝聲音平淡，提醒了一句。

這是他帝身殞滅前，能給予神霄的一絲造化。

也算是他鎮壓神霄三萬年的賠償吧。

這時，天空上劫云密布，一股來自于天道的威壓鋪天蓋地用來，如無盡星河墜落，令人心驚膽戰，退避三舍。

天地間還伴隨著悠揚琴音，但落在神霄耳中時，卻帶著幾分寬闊蒼涼。

三萬年前，她奉命前往人間凈化魔氣，鎮壓魔源。

雖然最后一縷神魂回到仙界，可天帝并沒有對她有任何獎賞，而是判她一個“私自下界”之罪，將她鎮壓在了青龍神山下三萬年。

畢竟，總得有人去背人間那口黑鍋。

這三萬年來，神霄曾有過怨恨和不甘。

但隨著時間慢慢流逝，一切不甘戒備磨滅，她的內心也變得平靜如水，毫無波瀾，

說完那句話后，天帝那具帝身便漸漸開始消散，化為粒子于虛空中泯滅。

“咚——”

仙界之中，鐘聲長鳴，哀意漫天，仿佛在告知天下，天帝隕落！

遙遠之地，魔帝沒有任何停手的意思，身影閃爍，穿梭在仙界之中，不停尋找那些從人間飛升的上古大圣們。

一經找出，便立即出手格殺，不帶半點猶豫。

前輩的目的是復原人間，而三界若想繼續維持下去，還得按照前輩這套玩法走。

“真死了？”

“天帝死了，仙界怎么辦？”

“如今魔帝還在仙界肆意屠殺，天庭還有人能管嗎？”

仙界修士們悲愴望天，眼里還帶著希冀。

他們都不相信，那般強大的天帝，竟然會這么輕易就死了。

仙鐘依舊在長鳴，悲涼落寞之意籠罩仙界，彈琴的那道偉岸身影，也消失在了這片天地之中。

“兩位尊上大人，天帝是否真的……”神霄神色復雜，看向兩大不朽文明的至尊，出聲問道。

玄國至尊眉頭緊鎖，他正在掐指推算。

但帝尊自身便可以蒙蔽天機，他一位永恒至尊，哪怕是把手指頭掐破皮了，也掐不出個所以然來。

“老黃，你不是最擅長推演盤算嗎？你試試。”

玄國至尊甩了甩發疼的右手，看向黃國至尊，將這份苦差交給對方。

黃國至尊祭出一個沙盤進行推演，但剛剛開始，沙盤卻瘋狂震動，如同炮彈般貫穿虛空，差點把黃國至尊都射的面目全非。

“算不出來。”

黃國至尊微微搖頭，聲音渾厚，天帝那般存在，即便是死了也會帶著一層迷霧，讓人難以看透，更別說推演盤算了。

“我感覺沒死。”

玄國至尊冷哼一聲，說道：“天帝不僅命硬的很，而且還老奸巨猾，他要是真的死了，臨死前絕對不是那副坦然灑脫的樣子，而是拼命掙扎，瘋狂求生。”

玄國至尊很了解天帝的尿性，如果真到了絕境，天帝會那么坦然面對嗎？

當然不會！

一個活了數億年，并且一直都在追尋著仙帝之道的人，會這么甘愿死去嗎？

“就這些依據？”

黃國至尊沉聲道：“可別忘了，那位前輩究竟有多么強大，不管是念頭、意志、分身，都能將天帝鎮壓下來，天兵天將更是死傷了不少。

當前輩最后彈奏琴曲的時候，仙界萬里寂靜，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音！”

“那位前輩雖強，但想徹底殺了天帝，也沒那么簡單。”

玄國至尊對于黃國至尊的智商感到無語，別說帝尊了，就連至尊有多難死，你自己應該也能知道的吧？

更何況像天帝這種無上帝尊，主宰著仙界，掌控著天庭，手段底牌到底有多少，誰都不清楚。

“我覺得天帝八成是隕落了。”黃國至尊淡淡道，也懶得再與玄國至尊爭辯。

兩大不朽文明本就是水火不容，在戰場上更是廝殺了幾億年，要是真有相同意見，也就不會斗那么多年了。

總會有個杠精專門唱反調的。

玄國至尊嗤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朝天大罵三聲天帝，看看他到底隕落沒有。”

這是最好的印證方法了。

罵一頓，就知道對方到底是死是活。

“我覺得……”

神霄幽幽開口道：“天帝若是真的隕落了，那么魔帝就不會繼續追殺人間的上古大圣，而是直接殺上天庭，斬盡仙官。”

魔帝行為舉止很反常啊！

一旦天帝真的隕落了，那么魔帝還會眼巴巴的坐以待斃？

“依據，知道什么叫做依據不？這就是！”玄國至尊伸長脖子，大聲朝著黃國至尊嚷嚷。

黃國至尊滿臉不耐煩，伸手一揮，勁氣洞穿虛空，極道威壓浩蕩洶涌。

“哈哈哈，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自認君子的家伙，何時還忍不住動手了？”

玄國至尊哈哈大笑，雙目炯炯有神，震出一道道恐怖的雷霆，轟隆炸響。

神霄默默退去，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兩個人完全就是一水一火，難以相容，動不動便是直接出手干架。

“嘭！”

恐怖的波動震蕩而出，如海嘯滔天，讓人驚心動魄。

魔帝出手，一掌直接將最后一位上古大圣擊殺，摘取最后一縷氣運，投入人間。

與此同時，魔帝也看向天庭那邊，冷笑道：“行了，別裝模作樣了，隕落一具過去身而已，這還是你三身最弱的一具，再花百萬年時間修回來就行了。”

此言一出，仙界修士霍然驚醒。

天帝……

沒死！

玄國至尊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沒有太飄，不然就真被天帝給惦記上了。

見神霄有些疑惑，玄國至尊便解釋道：“大圣渡過成仙天劫之后，便會鑄就出長生仙尊體，象征著長生不死。

而想要修成不朽天尊體的話，唯一辦法便是強化現在身，也就是你現在這具身體。

接下來便是重點，為什么那么多不朽天尊無法證道大羅道尊？

那是因為他們沒敢前往時間長河，去找尋自己的過去身，或者未來身。

只有找到其中一身，并且掌控，才能證得大羅道尊，元神不滅。

跟上面一樣，想要證得永恒至尊，那就要在時間長河里找到最后一身。”

說到這里，玄國至尊淡淡道：“時間長河里面滿是歲月的力量，稍有不慎，你現在身都有可能折損在里面。

這也是為什么會有一些不朽天尊突然不見蹤影，那是他們都殞滅在了漫長歲月當中，尸骨無存。”

黃國至尊補充道：“想要成就帝尊，那就要將三身合道，方可證得無上帝尊。”

玄國至尊瞥了眼對方，懶得搭理。

神霄也是稍微有些明白了，難怪修士到達仙境之后，都會那么艱難。

原來，想要繼續往前走，就必須得經歷時間長河，抵抗住歲月的力量。

玄國至尊看向天庭那個方向，瞇眼道：“天帝陛下損失了一具過去身，雖然是三身最弱的，但想要重新找尋回來，還得花很大功夫……

至少，在接下來的這一段時間里面，天帝陛下是不可能再布局人間了。”

除非陛下又想死一身。

自從知道天帝還活著之后，玄國至尊在天帝稱呼的后面，默默加上了陛下二字。

該給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審時度勢。

天庭。

天帝腳踏祥云從天而降，雙眸深邃如浩瀚星空，面容帶著祥和的微笑，大手一揮，生命之泉化作雨水鋪灑在天庭之中。

受傷的人，皆得到沐浴，并且傷勢很快就恢復過來。

至于破損的建筑物，稍微施點神通，便重現原樣。

“魔帝帶走了他的過去身。”天后看著天帝，沉聲道。

她知道魔帝來天庭的目的是什么。

因為，當年天帝從時間長河中，找到了魔帝的過去身。

于是，天帝便將魔帝的過去身囚禁在天牢底下，所以魔帝證得無上帝尊之道，并不完整，只是通過另一種合道方式成為了帝尊。

魔帝也很清楚自己的過去身到底在哪，要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四千萬年前的那場神魔終戰，他也不會落敗于天帝。

所以這些年來，魔帝一直都惦記著在天庭天牢底下的那具過去身，只要一有機會，他便會毫不猶豫的過來奪取。

好在，終于被他等到了。

若無過去身，魔帝不可能出手幫助前輩解決人間氣運的事情。

這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存在著無需交流，只需感覺相通的無形交易。

“嗯，我知道。”

天帝微微點頭，臉上并沒有太多慌張之色。

囚禁魔帝過去身這么多年，也是時候該放出去了，畢竟這種過去身，囚禁不了永遠。

“處理好天庭事務，我去解決人間的事情，而后便修生養息，靜待時代變化。”天帝笑著說道。

他的過去身隕落，實力至少削減了四分之一，這時候若還想跑出來明目張膽的算計，怕是連未來身都保不住了。

所以，只能修生養息，靜觀三界變化。

他倒要看看，諸天萬界的時代，到底會不會來臨。

三界之外的那些老妖怪們，又是否能坐得住！

“好。”

天后沒有任何意見，天帝說什么，她都會按照吩咐去做。

接著，天帝橫渡虛空，直接來到人間與仙界的通道處，目光先掃了眼玄國至尊。

待他看向黃國至尊的時候，后者只留下一個寬闊如熊的背影，遁入虛空離開。

“你猜猜，我這是現在身，還是未來身？”天帝似笑非笑的看著玄國至尊，說道。

玄國至尊沉聲道：“天帝陛下，我對您忠心耿耿，日月可鑒！方才我一直堅信您未曾隕落，只是那黃國至尊實在可惡，不停冒犯陛下，甚至還口出狂言，聲稱陛下連去地府輪回的資格都沒！”

神霄眨眨眼，永恒至尊若是夸大其詞的話，會不會吞一千根針？

“他說的很對。”天帝淡笑道。

額……

玄國至尊無語，這話他沒法接啊。

沒再理會玄國至尊，天帝目光看向人間那邊。

大圣戰，還未停息。

不過……

人間的氣運，倒是先回來了。

天帝心里充滿感慨，如果當年那個人不死，人間的五域大地，恐怕才是三界最為強大的存在。

想到這里，天帝看向長壽客棧，面色沉凝，陷入沉思。

“莫非……”

“前輩，便是那人的后手？”

“還是說，前輩是那人的師父？”

天帝微微搖頭，很多事情，還得去考究驗證才行。

人間。

如今除了中州沒有爆發大圣戰以外，另外四域都爆發了。

九霄大圣和破山魔圣，更是偶爾從東荒戰至北原，然后又從北原打回東荒。

兩人幾乎拼到精疲力竭，但依然沒有停歇下來，都非常硬氣，不斬對方，誓不罷休！

“你，還能打？”

破山魔圣冷笑道：“五臟六腑俱裂，神魂重創，圣軀更是撐不住三招，你還想拿什么跟我分個生死？”

“拿這條命！”

九霄大圣站在一片破碎不堪的大地上，右手拄著已經卷刃的黃金仙劍，渾身是傷，有些地方血肉全無，露出了森森白骨。

打到現在，他還能繼續戰下去，因為他的意志依舊在強撐著他的身體。

無論如何，他都得斬盡魔修！

他這一生沒什么遠大抱負，就只希望能將功贖罪，利用誅滅人間眾魔的功德，換取師父脫困的資本。

所以，哪怕九霄大圣今天戰死，他也一定要拉著破山魔圣去死！

人間，不留魔！

“那就來吧，打個天崩地裂，戰至星辰皆碎！”

破山魔圣也不退縮，最后的氣機爆發，每一寸空間都在劇烈顫抖著，蒼穹開裂，滿目瘡痍的人間大地，似在吟唱著一曲悲歌。

“轟！”

兩位大圣再次戰至一起，撼動天地，恐怖的力量波動橫掃八荒六合。

南嶺，余魔皇與隱元圣主交手，依然是隱元圣主占據上風，高大身影演化周天星辰。

東荒，峻魔皇與玉衡圣主纏斗在了一起，虛空塌陷，經過海水淹沒的東荒大地，仿佛要永遠沉陷下去。

北原，肅魔皇與開陽圣主戰至天昏地暗，兩人都是手持戰斧互相劈砍，空間裂縫不停撕裂開來。

西漠，隗魔皇魔芒驚天，天樞圣主搬起了一顆大星……

沒人退讓，大家都最好了赴死的準備！

天帝和魔帝都注視著人間這一切，他們也沒開口，因為這場戰斗無法阻止下去了。

玄國至尊忍不住說道：“仙子，你要不要下界告知你愛徒一聲，如今你已經脫困了？”

神霄自然是想，但是……

如今支撐九霄大圣活著的意志，便是她還被鎮壓在青龍神山底下。

一旦她脫困而出的消息傳出來。

九霄大圣……

也會就此隕落。

人最后的心愿若是達成，自然也沒有留戀世間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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