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深深醉思量 110.好多好多魚
正當明思令歡呼雀躍,忙不迭收網之時,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一條巨碩的金色大丑魚,嗖的一聲從水面躍出來。
好大好丑的魚啊,這家伙足足有一個成年男人的高矮胖瘦,還有一張猙獰的狗臉。兩只昏黃色凸出來的眼珠子,和一嘴犬牙呲互的獠牙,黑黃的大尖牙上還掛著一條衣料,想來它的午膳,應該是穿衣服的生物,人吧。
“媽呀,什么鬼?”明思令驚呼著,連連后退。
這魚絲毫不怕人,它忽閃著魚翅,氣勢洶洶向船上飛行而來,第一口就叼走了胡琴逢手中的燒雞直接吞掉,然后滿意地甩著口水,咂著嘴落入湖水。但轉瞬之間,它再次從水面飛出,直沖著胡琴逢的腦袋就張嘴咬了過來。
所幸那狐貍機敏非常,一閃身就躲了過去。但也被甩了一頭一臉沾著魚鱗碎片的粘液。
明思令與胡琴逢面面相覷,都張大了嘴巴,異口同聲嚷著:“好惡心的魚啊!”
那魚似乎也聽懂了二人絕非贊美的驚呼,它在半空中翻了個身,然后毫不客氣一甩尾巴,就扇到了胡琴逢后背上,力量巨大,讓猝不及防的大狐貍痛呼一聲就把明思令抱住,撲倒在甲板上。
兩人重重滾在一起,眼看著那金色狗頭魚,還朝著他們吐了吐烏黑的舌頭,一個翻身終又躍進了湖面。
這可苦了明思令和胡琴逢。他們本來就摔得不輕。兩個人還被黏糊糊的液體粘了滿頭滿臉,竟然相互黏在一起,掙扎不得。一股子嗆鼻子的魚腥味,充斥在整個甲板上。
船艙里的人聞聲而來,可眾人實在沒見過這陣勢,都手足無措地無計可施。
“胡琴逢,拿開爪子!”一個呼吸間,酆一量從艙內飛沖到甲板,也撞開了圍觀的侍衛。
他一見胡琴逢緊緊抱著明思令,滾在甲板上的狼狽相,就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朝著大狐貍的屁股就踹了一腳。
“又不是故意的,粘……粘住了。你踢我干什么,還不快幫把手?”胡琴逢愁眉苦臉,盡力吐著嘴里的魚鱗,叫苦不迭。
“別站著看熱鬧,我們被狗頭魚的口水粘住了,快想辦法啊……”明思令拼力想推開面前的人,但絲毫沒有進展,反而粘得更緊了,她也開始慌張起來。
“這到底怎么回事?魔尊,快想想辦法。”梁淺淺跟著跑了出來,見到此情此景,也焦急萬分。
她拿著手帕,蹲下身子,先擦擦明思令的臉,又費力抹著胡琴逢臉上的魚鱗,急得都要哭出聲了。
“回去!”酆一量扭頭朝著梁淺淺怒喝一聲,直接把她嚇得坐在了地上。
“老不死的龍瘋子,你別嚇唬我娘子啊。淺淺,你別怕,這里危險。你回船艙里等我。來人啊,還不趕緊把夫人攙回去。”胡琴逢黑著臉嚷著。
他用盡力氣掙扎,非但沒有起什么作用,還把粘在自己身上的魚口水,甩的到處都是。
酆一量低頭凝視著自己衣裾與靴面上的污穢,他琥珀星瞳中氤氳起磅礴怒氣,他狠狠一甩衣袖,又掩住口鼻。
轉瞬之間,樺湖之上,忽然就暗黑如夜,夜空中響起雷霆萬鈞,湖面上立刻落下滂沱大雨。
天邊由遠而近,閃爍著紫色的閃電,還帶了一陣陣咸腥味道的颶風。當如瀑般暴雨從天而降,豆大的雨點砸在甲板上,發出了劇烈的噼里啪啦聲。一個個侍衛都成了無辜的落湯雞,眼睛被雨水淋得完全睜不開。
這雨來的及時,很快就沖刷干凈了明思令與胡琴逢身上的粘液,兩個人漸漸恢復了自由。
胡琴逢好心還想將半跪在甲板上的少女扶起身來,卻被一道閃電劈了個正著,姿勢不雅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死老龍,你有完沒完啊?”他抹著臉上的雨水,沒好氣地嚷著。
酆一量斜了他一眼,自顧自走過他,然后一把撈起明思令。但被他攬在懷中的少女,卻緊張地指向湖面,驚慌失措喊著:“魚,好多好多,魚!”
她話音未落,就見從湖面上躍起了數十條,比方才更加碩大而兇猛的狗頭魚。它們齊頭并進,一起呲著尖牙,就朝著甲板上的人群飛躍過來。幽綠的魚眼在雨幕中惡光閃爍,如同猙獰的點點鬼火。
滾落在地的胡琴逢,一個鷂子翻身,飛躍到梁淺淺面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
“弓箭手,放箭!”大狐貍半瞇著碧綠眼眸,嘶吼著,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犀利的長劍。
弓箭手還在搭箭之時,酆一量不屑地瞥一眼飛來的魚群,冷笑一聲。
他藏在袖中的頎長手指,輕輕往空中一撩。空中的閃電就猶如有了靈性一般,徑直劈向了魚群。隨著轟雷掣電,那些丑陋兇狠的狗頭魚被劈成了焦黑色,殘肢紛紛落入湖面里與甲板上。
其中,一頭魚被劈破了肚子,滾到明思令腳下。
她眼見著,從魚肚子骨碌碌滾出人類的殘肢,想來是被狗頭魚吞到肚里的漁夫吧。那頭魚貌似狗頭的臉,已經燒得焦黑一片,只剩下一顆渾濁的眼珠子,依舊保持著吃驚神色。看來,它實在沒預料到,這群人中居然還有一頭龍,一個能呼風喚雨的狠角色。
哎,流年不利,做魚也要看黃歷。晚了,慘了,這回成烤魚了。
明思令與狗頭魚充滿悲傷的首級,對視了幾個呼吸。魚腥味與焦臭味交雜在一起,讓她實在忍不住,轉身蹲下就狂吐起來。
酆一量一邊輕輕拍著她后背,一邊繼續操縱雷殺術,輕松劈落著剩下的落網之魚。一時間,湖面上漂翻了焦臭的魚尸。別說梁淺淺,連眾多侍衛都忍不住,扶著欄桿一頓狂吐。
“以后,我……再也不吃烤魚了。”明思令郁悶而痛苦地囁喏著,忍不住又吐。
看著心愛的娘子,都快吐暈在自己懷中,這可急壞了胡琴逢,他朝著酆一量嚷著:“劈夠了沒有,你惡心不惡心啊?”
“我……已經停了。”酆一量一把拽起明思令,淡淡道。
但湖面上的風雨與雷電并沒有停下,甚至更加激烈了。
“好像,雷電是從那邊過來的。”她努力指向樺峰峰頂,隱約有屋影的地方。
“不是我。”他抱緊她,半瞇著眼眸,盯住她指的方向:“那里,有人!”
“是歸源寺!”胡琴逢仰首遠望,喊著:“難道,鬧鬼了不成?不對啊,你我在此,什么鬼怪還敢出來作妖?”
“那……那是什么?”明思令依附著酆一量,突然又吃驚地指向湖心的位置。
“像是……鴨子!”他微微蹙眉,凝視著雨幕中,隱約閃現的巨大黃色身影。
“是夕無悔!”胡琴逢大喜過望,他把梁淺淺輕輕送到大丫鬟攙扶中。
他自己卻敏捷扒住欄桿,把身子往前探去,笑了:“龍兄,你真厲害,居然真把夕無悔給活活劈出來了。”
果真,隨著他話音未落,從湖心陰影里慢悠悠游出一只憨態可掬的大黃鴨。它直愣愣地盯著船上的人,嘴巴沒有動,卻發出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
“酆都魔尊,為何要來擾我清幽?扈丘尊者,你心愿以償,難道又有難事,想要和我交易?”大黃鴨慢悠悠的聲音,卻很有穿透力。
明思令驚悚地望著那只鴨子,停留在一定距離,便不再靠近。但它的聲音卻在湖面上,激蕩起聲聲回響,聽起來格外瘆人。
“別怕。”酆一量低聲安慰,他挺直腰背,倨傲地緩緩向前一步。
“夕無悔,是本尊想與你交易!”他不卑不亢。
“莫非,魔尊想為娘子換回肉身?”鴨子模樣的夕無悔,突然哈哈一笑,露出了鴨嘴里一層又一層閃著銀光的牙齒,格外瘆人。
“看來,城主早就知道了。”胡琴逢大聲回應。
“二位都乃六界之中,掌握生殺大權的王者。夕無悔,早就久仰大名。好,我愿意和你交易。”夕無悔的聲音,總透著一股子詭異。
“你想要什么?”酆一量冷冷道。
“手機!”夕無悔一字一頓。
“什么?”明思令驚呼出聲,她不可思議再問:“你要什么?手機!”
“手機是何物?”酆一量微微頷首,低聲問。
“你有嗎?”胡琴逢也納悶地看著明思令,后者哂笑著點點頭。
“你確定,要手機嗎?沒電的,行不行?”明思令揉了揉眼睛,更加仔細地打量著大黃鴨,以及周圍環境。
“行,明日黃昏,還請到歸源寺一敘。記住,帶著手機。”夕無悔的聲音越來越遠,那只鴨子也在漸漸消失。
“你所有的困惑,時間終會給你答案。”鴨子的聲音和身影,終于都消失不見了。
不多時,天空又晴朗起來。船上的侍者,開始忙碌著打掃著甲板上的狗頭魚尸。
“這狗頭魚,會不會跟夕無悔有關?鴨子,最喜歡的就是魚。”胡琴逢嫌棄道,他一腳把半根魚尾巴踢進了樺湖。
“手機,是何物?”酆一量懶得理狐貍,他凝視著正若有所思的明思令。
“是我們那里的通訊工具。”明思令比劃著,想要解釋,但看見那幾個人迷惑不解的神情,終歸放棄了。
“我從帝都帶過來的,可惜沒電了現在不能用。只是,我不明白,為何夕無悔會知道手機呢?這也太古怪了吧。”她嘆了口氣,郁悶地按揉著太陽穴:“難道,我們那里的大黃鴨也穿越了不成?”
“無妨,明日便會有答案。”酆一量一甩衣袖,灑脫道:“回去吧。”
“既然夕無悔找到了。蟲子,你……讓夜之醒把你肉身,帶來如意居。”他風淡云輕道:“放心,我不動他。不過,我希望你親口告訴他,十日后,你將成為我的魘后。你們的婚約,也該作廢了。”
“啊?這么快。”她吃了一驚,指了指桌幾上的灑金箋,言不由衷嘀咕著:“那個,那個聘禮的禮單,我還沒有列好。而且還都被丑魚砸壞了。還有啊,解除婚約也需要……儀式啊,哪有那么快?”
“回去,我看著你寫!”酆一量淺淺一笑,又意味深長:“若解除婚約費事,那未婚夫暴斃,就不需要任何儀式了吧?”
“不費事,一點兒不費事。”明思令暗自一驚,連忙改口。
“嗯,如此最好。”他微微一笑,轉身離去:“好好歇息吧……”
“酆一量,別動夜之醒和我明堂的人,這是我的底限。”少女心有不安,她朝著男人的背影大聲喊著。
“別傷我的家人,不然……就算我拼盡一切,也要與你勢不兩立,死戰到底。”明思令一字一頓,喃喃自語道。
夜寒深深醉思量 110.好多好多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