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幕.絕望

可是，那真的是人類嗎？

曼弗雷德·丹奈看了看地上的尸體。

已經四階的克雷格·莫雷格，一名泛西海知名的賞金獵人，曾經配合警方狩獵過諸多兇險的升格者犯罪，由于四階之后，擁有了屬于自身的領域，所以克雷格·莫雷格極難被殺死，只要躲進自己的領域之中，至少還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升格者。

竟然如此悄無聲息地死在了曼弗雷德·丹奈面前。

而且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前，他們還聯系過。

也就是說，這名犯人，僅僅用了片刻，就殺死了一名四階升格者！

“這是！！！”

維克多警長看到那犯人的一瞬間，就感到自己大腦一片混沌，就好像千萬條蟲子不斷噬咬般痛苦，太陽穴一陣鼓脹，似乎上涌的血液就要沖破血管炸裂開來。

那真的是人類嗎？

這個男人身材不算高大，但展露在外面的皮膚似乎被烈火灼燒過，呈現灰燼一般的灰黑色，上面布滿了皸裂的傷痕，在傷口之中，幽綠的熒光一點點滲透出來，顯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他身上穿著簡單樸素的衣服，但頭發已經所剩無幾，似乎經歷了極端的折磨，有著濃重的黑眼圈，面色蒼白，如同將死之人。

這男人有著偏東方諸夏的面孔，不過對于維克多警長而言，這種備受折磨的樣子，已經無所謂地區與國家了。

倘若白歌此時身在這里，那么他第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就是畢真言，昨日教團新晉的干事，四階升格者，襲名了米諾陶諾斯的畢真言！

曼弗雷德·丹奈果斷抬起了手，手中，是一把黑色的手槍。

人被殺，就會死！

砰砰砰——

這位富二代偵探扣下了扳機，子彈從槍口射出，朝著畢真言而去。

那些子彈仿佛被吸引進了其他的空間一般，消失在空氣之中，沒能對畢真言造成任何損傷。

他不言不語，身邊繚繞的黑霧狀若實質，朝著大廳四面八方蔓延。

凡是被黑霧觸及的地方，無論是桌椅，支柱，鋼鐵，都開始衰老，仿佛經歷了時間的摧殘。

可以看到，這些黑霧沿著奇特的軌跡移動，似乎有跡可循，不過曼弗雷德·丹奈并沒有注意到那么多。

“快走！”

曼弗雷德·丹奈甚至忘記了確認對方到底是誰，就抓住維克多警長的肩膀，同時，腳下的鞋子注入力量。

他試圖利用超凡物品，帶著維克多警長一起逃走。

可是當曼弗雷德·丹奈使用物品的時候，卻并未有任何響應。

失效了？

他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實際上出現這樣狀況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訝。

與此同時，畢真言不緊不慢，往前一步邁出，整個人周圍的空間扭曲，一瞬間就來到了維克多警長的面前。

他伸手，朝著維克多警長的心臟而去。

就在這時候，曼弗雷德·丹奈已經摸出了自己懷里的那斷箭一般的深淵遺物，朝著自己的手臂一扎。

嗡——

驟然間，他感到視野之中的世界被無形之物重組，某種力量自身體里涌現。

砰砰砰——

毫不猶豫，曼弗雷德·丹奈繼續開槍。

畢真言微微皺眉，正要如同剛才那般抹去子彈的時候，卻發現那些子彈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加持，難以扭曲。

就好像已經提前決定了結果一般，無法改變的因果子彈。

這是必中的能力！

曼弗雷德·丹奈二階襲名便是泛西海舊時代傳說中著名的游俠，以精湛的弓箭技術出名，在二階，這襲名能力的體現便是出色的射擊技術，靈動的身體，以及相關的知識與技術。

而這個襲名如果到達了三階，那么就會衍生出此刻曼弗雷德·丹奈使用的能力，羅賓漢，這是射箭比賽之中的一種術語，也就是用另一支箭，射到一支正中靶心的箭矢上，并將其一分為二的行為，表現出了絕對精妙的箭術。

在被英雄的導師命中之后，曼弗雷德·丹奈便覺醒了這個能力，這個能力可以讓他射出的投射物無論遭到怎樣的阻礙，都能必定命中目標，是真正的接近規則的力量。

噗嗤——

子彈就這么擊中了畢真言的身體，令他稍微顫抖一下，停止了動作。

但畢真言并未就此倒下，只見他被子彈擊中的位置，皮膚僅有些微的凹陷，那些黃銅色的子彈竟然完全沒有穿透畢真言的皮膚，而是被力量壓癟，掉落在地。

他的皸裂的皮膚顯出皮革一般的光澤，整個人的身體膨脹起來，頭頂還長出了一對彎曲的犄角。

畢真言的面容扭曲，雙腿也如同偶蹄目生物一般，長出了山羊一般的蹄子，他如同來自深淵的惡魔，散發著猙獰恐怖的氣息。

在這種怪物面前，子彈之類的人類造物根本沒辦法對其造成有效的傷害！

與此同時，曼弗雷德·丹奈也頭疼欲裂，強行使用這襲名能力對于僅僅只有二階的他而言也是極為沉重的負擔，見到畢真言的變化，他拉著維克多警長，也顧不上其他的警員，就準備朝著離開大廳的方向逃去。

“我們遭到了襲擊，是升格者”

曼弗雷德·丹奈同時朝著對講機里說道。

可是，當他和維克多警長來到大廳出口的時候，他們卻發現，大廳出口之外，并不是甲板，而是另一個大廳。

能夠看到錯綜復雜的道路在面前延伸，仿佛一個巨大的迷宮。

回過頭來，曼弗雷德·丹奈看到畢真言正一步一步朝著這里走來，就像是玩弄自己獵物的野獸，他發出了低沉的咆哮，令周圍的警員直接昏厥了過去。

砰砰砰——

強忍住戰栗的維克多警長開槍了，子彈擊中畢真言，卻未能擊穿他的皮膚。

不僅僅是畢真言強化自身的效果，曼弗雷德·丹奈還能感受到，這一片領域同樣擁有削弱科技武器的力量，就如同遠古蠻荒世界的角斗場一般，只有血肉的交戰，才能達成最后的榮耀。

不過，看著那牛頭人一般的怪物，曼弗雷德·丹奈可一點兒都沒有和他肉搏的想法。

人不能，至少不可以。

他一方面試圖找到迷宮的出路，另一方面，則一直在聯系外面的人，尋找突破口。

顯然的，他們被困在了這一片領域之中，要么從內部將這個殺人犯擊潰，要么就只能等待外部的人進來援救。

就在曼弗雷德·丹奈更換彈匣，和維克多警長準備進入復雜的另一邊大廳時，他們的動作忽然變得遲滯起來。

就像是走進了正在逐漸凝固的水泥澆灌的池子，兩人的動作變得極為艱難，仿佛只是抬起腳就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這，是，什，么

曼弗雷德·丹奈覺得自己的思維都遲鈍了許多。

在他前方，迷宮之中，一名女子現出了自己的身影。

她穿著一件浮夸的紫色晚禮服，身段優美，但下半身卻是滑膩如蟒蛇一般的蛇身，頭上，一根根交織的粗壯頭發末端，則是吐著信子的毒蛇腦袋，她雖然擁有絕美的容顏，但一雙眼睛黯淡無光，只有灰色的瞳孔，難以與眼白區分開來。

曼弗雷德·丹奈一瞬間就認出了這是誰。

昨日教團的蛇發魔女，阿方索姐妹的其中之一！

到了現在，曼弗雷德·丹奈也才真正確認了畢真言的身份。

這就是諸夏靜江天災事件的罪魁禍首之一，受到了天災侵蝕的升格者！

原來這是昨日教團的裁定者和修正者的組合！

他們之前的一系列犯罪行為，肯定是遵循著某種歷史再現的軌跡，而現在，既然他們真身出現，就代表距離他們的目的已經很近了！

怪不得，克雷格·莫雷格這樣的四階升格者短短數分鐘就被解決，面對五階升格者的偷襲，他根本不可能進行反抗！

片刻之間，曼弗雷德·丹奈的大腦似乎恢復了正常的思考速度，他迅速閃過這些念頭，但很快，又涌現出一股絕望。

眾所周知，蛇發魔女早就已經是五階升格者，只差一步就能夠登臨半神，假使面對畢真言這樣的四階升格者，他還有信心依靠自身的深淵遺物和超凡物品脫身，那么面對阿方索姐妹，曼弗雷德·丹奈就根本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了。

他看著蛇發魔女朝著自己蠕動而來，內心反倒變得平靜起來。

三言兩句將信息傳達出去，曼弗雷德·丹奈發現自己已經完全無法動彈，就連閉上眼睛迎接死亡都做不到。

但也正是因此。

曼弗雷德·丹奈才能看到，在蛇發魔女來到自己和維克多警長面前時，那灰白的世界里，出現的一抹耀眼的虹光。

亞歷山大港。

一間高級餐廳里。

葉戈爾將軍正簡單拿著刀叉，不緊不慢地切開面前的牛排，將其送入口中。

站在他身后的是穿著黑白相間女仆裝的煉金人偶海瑟薇。

而坐在他對面的，則是奧路菲·洛哈特，亞歷山大圖書館的館長。

奧路菲并沒有吃東西的意思，只要了一杯葡萄酒，拿在手中。

現在并不是吃飯的時間，餐廳里幾乎沒有其他客人，只有緩緩流淌的鋼琴聲，環繞在大廳之中。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也不知道能還能再看幾年煉金人偶，呵呵。”

奧路菲頗為感慨地說道。

“對了，葉戈爾，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展會，同人志販售會，我已經在網上找到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信很快就能辦起來了。”

“真的嗎，真有你的啊，奧路菲，我還以為那只是你的癡心妄想，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喜歡煉金人偶的人這么多。”

葉戈爾將軍詫異地說道，同時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哈哈，你可不要小看現在年輕人的行動力，比起我們那個時代，現在的人閾值可高得多了。”

奧路菲似乎在說著什么下流的話題，露出了放肆的笑容。

“如果能夠成功舉辦這個展會，那個家伙肯定也會很開心的。”

他忽然感慨道。

“你還在追逐那個幻影嗎？”

葉戈爾將軍放下刀叉，用餐巾輕輕擦拭嘴角。

“人的一生，總該有些追求。”

奧路菲眼神恍惚，似乎看到了什么夢幻之物。

“是啊，總該有些追求。”

葉戈爾將軍點點頭。

“奧路菲，聽我說，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你不用去看任何東西，不用去管任何東西，如果這么做的話，我至少能夠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他如此說道，表情嚴肅，并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結果你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奧路菲嘆息一聲。

“我當初不應該離開那個實驗項目，如果我還在的話，想必議長閣下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不，這和你是否留下沒有關系，即使你身處其中，我們也最終會變成今天這樣。”

葉戈爾將軍搖了搖頭。

“其實我知道的，葉戈爾，在舊時代，曾經有一位學者，只是為了飛向宇宙而進行研究，可他的實驗結果，最終卻被用于滅絕人類的戰爭，我們身為學者，是無法掌控自己研究的技術到底會如何應用的，從參與計劃的第一天，我就知道這個事實。”

奧路菲館長喝了一口葡萄酒，似乎陶醉于那美酒的馥郁中。

“但身為創造者，我有責任阻止這一切，葉戈爾，即便要和我的摯友敵對。”

他放下杯子，看向葉戈爾將軍。

“你不理解，事情遠非你所想象的。”

葉戈爾將軍似乎還在勸說自己的好友。

可這時候，一個人影走進了餐廳。

他步伐穩健地來到了這唯一的一桌客人旁邊，隨意地抽了一張椅子坐下。

“兩位，很抱歉打擾你們的對話，但我有一件事需要取得奧路菲館長的同意，所以就冒昧過來了。”

他的出現令兩人都有些驚訝。

因為這是亞森·赫爾克里。

“奧路菲館長，能請你將亞歷山大圖書館核心系統的最高權限給我嗎？”

這位泛西海的名偵探，白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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