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雪國列車

坐在餐車內的麥克羅·吳喃喃自語道。

昨夜下雪的時候，他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并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大雪竟然會導致列車出現問題，實在讓人意想不到。

原本他們應該在今晚就抵達下一個補給站，泛西海商業共同體最東端的穆赫蘭鎮，到了那里，軍情五處的支援就會抵達，接下來的幾天就能稍微輕松一些了。

當然，昨晚解決掉了那個疑似“暮狼”的升格者后，麥克羅·吳心態上已經沒有那么緊迫的感覺，只是單純的為列車延誤感到習慣性的焦慮而已。

他和同伴，灰發的菲洛·楊坐在餐車內，看著外面列車工作人員忙碌地走來走去，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小娜拉本來想下車玩雪，但出于安全考慮，麥克羅·吳拒絕了這個提案，小家伙只能坐在靠窗的位置，饒有興趣地看著列車員們的動作。

如果這是開挖掘機，我也能看上一天。

與此同時，身處包間內，同樣望著外面景象的白歌想到，他要了一杯溫熱的咖啡回來，并沒有急著喝，而是捧著杯子溫暖手心，順便看看之前找列車員買的報紙。

泛西海的議會即將在五月召開，這次似乎牽扯到議長的更迭以及議會評議委員的換屆，因此相關的新聞早在一月份就開始占領報紙頭條，白歌看了一會兒，感覺頭昏腦漲，政治這玩意兒實在讓人頭疼，他又閱讀了一篇最近的有關煉金人偶犯罪的新聞，才放下報紙，看向窗外。

就現狀而言，這趟列車并不樂觀。

被暴風雪困在了陌生的站臺，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啟程，而列車上還有受到了威脅的目標以及升格者，還有可能存在的襲擊者。

活脫脫就是一出暴風雪山莊殺人案的良好素材。

白歌回想了一下剛才去餐車時，坐在靠窗位置的四人的狀況，尤其是那兩位升格者的狀況。

麥克羅·吳雖然略顯疲憊，但眼神里的警惕消失不少，更多的是一種沉穩，他使用右手的次數明顯變少，拿著杯子的時候平衡性也比昨天差了點兒，是因為昨晚受傷了？

需要讓一位升格者需要受傷才能解決的敵人，很有可能也是一名升格者。

而菲洛·楊，他的笑容明顯更多，對四周的乘客的注意力沒有昨天那么集中，似乎也放下心來。

這說明，某種壓迫他們的危機已經解決，兩人此刻正保持著相對警惕的狀態，但已經放松不少？

嗯？昨晚他們解決的那個，就是真正的襲擊者？

白歌思維閃爍，花了十幾分鐘將咖啡喝完，隨即準備回餐車再來一杯。

麥克羅·吳合上自己的筆記，他剛剛完成了昨日的記錄工作，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吃午飯了，餐車內的乘客也多了起來，變得喧鬧了不少，食物的香味和美酒的芬芳彌漫在。

“要是沒有出問題，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麥克羅·吳喃喃自語。

“哈哈，有點懷念我媽做的土豆泥和炸魚薯條了。”

菲洛·楊頗為放松地說道。

“你確定那是你媽做的而不是單純的買半成品之后加熱出來的嗎？”

麥克羅·吳挑了挑眉毛，似乎對此深有體會。

“反正都一個味道啦......不知道這里有沒有類似的食物......”

開著玩笑的菲洛·楊準備起身去要一份菜單。

這時候，一位乘客站了起來，他似乎是想要去洗手間，只不過，在經過亨利克教授與娜拉座位的時候，他似乎被什么東西絆倒，往前倒去。

急忙之中，那位乘客抓住了菲洛·楊的衣服，同時，另一只手試圖放在桌上穩住身形，可那手卻不小心碰到了桌面上的刀叉，一時間，鋒利的餐具飛了起來，朝著菲洛·楊飛去。

菲洛·楊陡然一驚，一時竟然不知道該不該用能力躲閃，不過很快，他回過神來，屁股往后一坐，手往前伸，抓住了跌落的餐刀。

至于叉子，落在了座椅上，隨即跌落地面，發出聲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位客人是昨夜去小鎮過夜的四位年輕男女中的一人，或許是因為昨晚太累，所以腳步虛浮，沒能站穩。

“沒關系。”

菲洛·楊扶起對方，應了一句。

麥克羅·吳微微皺眉，在旁人看來，可能是對這乘客走路不穩的不滿，但實際上，他剛才稍微檢查了一下這名乘客是否散發出針對他們的惡意。

結果是，沒有！

這完全就是一起意外。

麥克羅·吳思考之間，就看到一名拿著裝有熱茶的水壺的服務生被一名突然起身的乘客撞到，那滾燙的熱水驟然朝著他們所在的位置潑來。

麥克羅·吳急忙躲閃，但身后，又是一名乘客因為慌亂而撞上了他，令他難以逃開。

噗——

熱茶澆到了麥克羅·吳的身上，本來應該只是保持高溫的茶水，似乎因為服務生的失誤而變成了剛剛燒開的沸水，一時間，麥克羅·吳捂住了自己的臉，發出低沉的悲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

那名服務生十分慌張，低下身子想要查看麥克羅·吳的傷勢，但迅速被菲洛·楊攔住了。

“你先不要動。”

菲洛·楊抬起手，準備去幫助自己的同事，但地毯里莫名的一塊凸起讓他一個踉蹌，朝著一側摔倒，而假如他沒有躲避的話，菲洛·楊的腦袋將會正好撞上桌角，頭破血流，甚至當場死亡！

菲洛·楊思緒一轉，他面前的桌角便好像忽然縮短了一點，擦著他的腦袋，沒能擊中預定的位置。

撲通——

他就這么姿勢不好地摔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坐在亨利克教授與娜拉身后一桌的，頭發花白的老者想要查看發生了什么事情，他站了起來，椅子推動，竟然正好撞到了娜拉的椅子上，讓這位小姑娘一時往前倒去。

而準備扶住外孫女的亨利克教授，被凌亂的桌椅擋住，手臂撞上了椅背，發出痛苦的聲音。

“需要幫忙嗎？”

好幾位熱心的乘客站了起來，試圖幫助倒霉的菲洛·楊和麥克羅·吳等人。

“等一等！”

麥克羅·吳出聲叫道，讓所有人都下意識停止了自己的行動。

失算了......

麥克羅·吳心中已經把握到問題的實質。

此刻車廂里的所有人，對他們四人其實都沒有惡意。

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只是單純的偶然導致的意外罷了。

是的，偶然。

一切都是偶然，但又不是偶然。

因為當小概率事件連續不斷發生的時候，就意味著這背后必然有人在操控。

換句話說，襲擊者仍然存在，并且，正在試圖殺死他們！

麥克羅·吳頓時領悟過來。

最開始派出了一名一階升格者，以蹩腳的手段入侵是為了確認麥克羅·吳等人就是對方的目標，同時測試他們兩人的能力，同時也是一次鋪墊性的試探。

有了第一次的鋪墊，昨夜出現了一名實力不錯的升格者這件事，就很容易讓麥克羅·認為“暮狼”已經出手，將其解決之后，放松警惕。

畢竟通常情況下，不會有人會將一位實力不錯的二階升格者拿來當試探性的炮灰用。

于是，在麥克羅·吳等人以為威脅已經清除的現在，就是刺殺的最好時機！

同時，對方使用的能力，則是利用了這一車的乘客，利用了普通人進行的刺殺，讓麥克羅·吳和菲洛·楊根本沒辦法隨意施展。

打撲克牌的年輕人可能會將他們撞到椅子上，正在大快朵頤的肥胖商人手中的餐刀或許會無端飛出來插進他們的胸口，端盤子的服務員可能失碎餐盤，破片飛濺，割傷他們的皮膚，就連那位老者，他的拐杖或許也會突然斷裂，刺入他們的心臟。

此刻，在這個車廂里，他人即是地獄。

這就是暮狼，步步為營，小心謹慎，從來沒有失手過的暗殺者嗎......

麥克羅·吳試圖感知周圍的惡意，但那些乘客們惶恐不安，沒有半點兒惡念，讓他一時迷惘。

就連殺意都被遮掩，外部根本不可能知道這車廂內發生了什么，這就是真正的暗殺嗎？

在哪，到底在哪？

暗殺者到底在哪？

麥克羅·吳知道，如果讓乘客們繼續動起來，自己等四人肯定要面臨更多的“巧合”和“偶然”的意外，最終殞命于此。

在這車廂內，所有人都是殺人兇手。

眼看著剛才的提醒已經失去效力，有好幾個乘客已經站起來看向這邊，麥克羅·吳咬咬牙，準備利用自己的能力，讓這些乘客暫時沉睡——這是他二階時候獲得的能力，是簡單的對心理的暗示，不過他只用這能力催眠過最多五個人，面對如今，除了他們之外至少有十二名乘客和服務員的餐車，麥克羅·吳不太抱有希望。

至于菲洛·楊，身為創造者原型升格者的他在沒有提前準備與布置的情況下，能發揮的作用相當有限。

就在原本停滯的餐車里的眾人即將再度開始行動，潛藏的殺意即將吞噬麥克羅·吳的時候。

餐車的門被推開了。

一名穿著泛西海款式平價西裝的男人拿著空杯子，正站在門口。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麥克羅·吳很快認出了對方：亞森·赫爾克里！

“嗯？”

白歌才剛剛走進餐車車廂，就覺察到了一股不對勁的氣味。

是犯罪的氣味。

驚人的是，在打開這扇門之前，白歌竟然沒能提前預感到這一切，就好像這車廂變成了一個封閉的劇場，外界無人能探知到一般，比起“無聲的世界”要略有不同，或者說更加高級而讓人感覺不到違和。

他看到地上，跌坐在門口，被滾燙開水燙傷的麥克羅·吳，摔倒在地的菲洛·楊，抱住自己外孫女娜拉的亨利克教授，以及其他十位乘客，兩位服務員。

他就像一個誤入了盛大派對的路人群眾。

但白歌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因此，他露出微笑，扶了扶單片眼鏡，對跌倒在地的麥克羅·吳說道。

“需要幫忙嗎？”

舊日盜火者 第六幕.雪國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