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幕.何為天災

白歌提示了一句，老霍似乎也思考出了結果，兩人沒有過多的言語交流，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你還有同伙？”

老霍隨意問了一句，看向窗外，城市廣場的方向，似乎有黑霧彌漫，帶來了疾病與傷痛，他對著通訊器里的田虹和范哲說道。

“去查看一下廣場上的情況，小心可能存在的敵人。”

“收到。”“好嘞。”

兩人應了一聲，隨即往黑霧彌漫的地區快步走去。

“陶老，你聯系一下警方，讓他們盡快疏散人群，嗯，最好戴上防化設備。”

老霍此時并沒有那種閑散大叔的感覺，反而真正像一名分部的部長。

“好。”

陶軒然拿起了手機，撥通號碼。

“呵呵，已經晚了。”

畢真言咧開嘴角，笑得十分張狂。

白歌也領悟到了畢真言的真正的目的。

他之所以還會留在靜江，還會與深淵遺物事務司交手，甚至隨意暴露自己的存在，都是為了能夠打入深淵遺物事務司內部，掌握監察官們的行動，另外，迷宮之墻必然在深淵遺物事務司的手中，他為了拿回晉升用的歷史殘片，也需要和白歌他們打交道。

這是一場戰術上必敗的戰爭，卻贏得了戰略上的勝利。

畢真言的“謎題”，不止如此！

“你們難道真的以為我只有一個人嗎？”

靜江，城市廣場上，一陣狂風吹了起來。

那寒冷蕭瑟的風并沒有吹散黑霧，反而令其迅速擴散開來，在短短的數十秒內，整片城市廣場的市民都被黑霧籠罩，停下了腳步。

咳嗽聲此起彼伏，無論是帶著孩子出行的年輕夫妻，還是陪伴老人的男子，又或者結伴同游的少年少女，都跪倒在地，痛苦地掙扎著。

“......這東西并不是毒氣？”

田虹只感覺那黑霧帶有某種危險的氣息，但并不致命，她拳頭上燃起了火焰，將身前的黑霧燒盡。

“好像也不是怨靈之類的。”

范哲收起了掌心的光芒，在陽光照耀下，黑霧并未有任何變化。

這時候，他看到了跪倒在地的三名便衣警察，由于之前行動的時候大致確認過長相，所以范哲很快認了出來。

在警察旁邊，有一對雙胞胎女孩，似乎已經陷入了重度的昏迷。

那兩位女孩與范思思年紀相仿，讓范哲一時有些動容。

“你們怎么樣？”

范哲揮手驅散黑霧，來到了便衣警察的身邊。

“還、還好，只是感覺有些頭疼......”

一名警察一邊咳嗽一邊說道，他指了指那一對雙胞胎。

“那兩個孩子，快將她們帶出這地方......不用管我們。”

說著，他還拿出了自己的警察證，似乎認為范哲只是普通路過的路人。

“田虹，幫忙。”

范哲說了一聲，隨即抱起了其中一名女孩，讓人感到心疼的輕。

他和田虹將兩位女孩搬運到了上風口，又沖進黑霧之中，準備營救更多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范哲發現，其中一名倒在地上的便衣警察，渙散的雙眼中，正閃爍著紅色的光芒！

“范哲，這邊也......”

田虹扶起一名中年女子，她眼鏡后的雙眸，也泛起了綠色的光芒。

遠處，身穿防化裝備的警察走進了黑霧之中，營救市民，可以看到，幾乎所有市民的雙眼中，都亮起了不同顏色的光芒。

有赤紅，有翠綠，有湛藍，也有金黃，還有純粹的黑。

是升格者的光芒！

“老霍，事情不對勁，這些市民都一定程度擁有了升格者的氣息......這些黑霧，是深淵之虹的蒸汽？！！”

田虹敏銳的嗅覺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

通過將深淵之虹融入噴水器的儲水庫中，以霧狀散布，再配合冬天的風，達到廣泛擴散的效果。

可是，這是深淵之虹，對普通人而言，雖然能暫時獲得升格者的能力，但最終還是會導致精神崩潰，永遠失去意識，就算是要制造混亂讓自己逃脫，畢真言的這個手段也有些過于迂回了。

而尚未裝修的店鋪里，白歌聽到了田虹的聯絡，他思維電轉，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

十七年前，在泛西海商業共同體新英倫地區，有多名升格者集體死亡，導致了天災：天啟的降臨！

從那件事之后，一階升格者被納入國際天文聯合會定義的升格者范疇，在各個國家和地區受到了登記與監控，此后十七年，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時至今日，諸夏的各個城市也會控制自己的升格者數量，過多的升格者就會遷往其他的地方，受到一定的約束。

可是，沒有人知道，深淵之虹制造出來的升格者，是否能夠引發天災：天啟的降臨！

假如，這深淵之虹不僅僅是為了收斂財富......不，這藥劑制作出來最本質的目的，就是在各個國家和勢力無法監控的情況下，短時間內制造大量的升格者！

而升格者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后，將這些升格者殺死，便能夠引動天災降臨！

畢真言，想要在靜江召喚天災？

仔細一想，一個無人能夠解答的謎題最好的出題方式，難道不是讓接觸過這件事的人全部死亡嗎？

只要沒有任何條件，那么靜江發生的事情，就將會是永恒的謎題！

“他想要召喚天災......天啟！”

白歌叫了出來，令畢真言原本游刃有余的笑容黯淡了幾分。

“城市廣場上現在至少聚集了三千人，如果全部被深淵之虹轉化，再被殺死，那么很有可能會引發天災：天啟的降臨！”

白歌急忙解釋道。

話語之間，他又忽然靈感迸發。

十七年前的英倫之霧事件，其罪魁禍首就是蛇之魔女艾瑞娜·阿方索，五階升格者，美杜莎的襲名。

而畢真言用來晉升的迷宮之墻，曾經是泛西海商業共同體負責深淵遺物的部門，軍情五處收容在新英倫地區的深淵遺物，在十七年前的英倫之霧事件中丟失，輾轉來到了畢真言的手上。

如果說，這兩件事其中有聯系呢？

如果說，迷宮之墻等深淵遺物其實并沒有丟失，而是被昨日教團拿到，被蛇之魔女拿到，他們以此為利益，誘惑了畢真言呢？

白歌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昨日教團的基本方針是歷史再現。

英倫之霧可以說是還原當年的倫敦大霧霾事件，可在靜江制造天災，還原的又是什么歷史？

就算那些家伙都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瘋子，可兩人一組的裁定者和修正者應該至少有一個是正常的，他們的行動應該確實按照一定的規則，不會說隨隨便便就策劃毀滅一座城市。

除非......召喚天災，毀滅靜江也不是真正的目的！

快思考，白歌，快思考。

他來到窗邊，看著戴防毒面罩的警察正在疏散群眾，并且按照陶軒然之后提示的，將人員分流，他內心的焦灼感越來越強烈，總有某種事物尚未明晰的感覺。

“......天災指的是......位格極高，完全活性化的深淵遺物，既然是深淵遺物，肯定就有歷史殘片，而且大多都直指神靈......”

換句話說，這些天災，如果能夠抑制其活性化，將其擊碎，就有可能獲得位格極高的歷史殘片！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這個！

這么一想，當時在碼頭附近的廢棄工廠，白歌和老霍在追擊畢真言的時候，都曾經一度動作變得遲緩，那時候白歌單純以為是迷宮之墻啟動帶來的影響，然而在之后的使用中，并沒有類似的現象發生。

這說明那并非深淵遺物的效果，而是當時有人插手，不讓白歌與老霍當即抓住畢真言，但也沒有直接攻擊兩人，打亂節奏。

他們要的就是深淵遺物事務司不斷追查這件事，最終浮出水面，同時等待著今年新年來臨，城市廣場聚集了大量普通人的時候！

而蛇之魔女的襲名，美杜莎正是能夠通過視線就將人石化的怪物！

蛇之魔女艾瑞娜·阿方索想要召喚天災，將其擊敗，獲得歷史殘片，晉升半神？

不，不對。

白歌想到。

天災之所以是天災，正是因為它們無法解析，無法阻止，無法收容，區區一個五階的升格者想要擊敗天災，實在過于癡心妄想，昨日教團的家伙是瘋子，不是傻子。

......等等，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白歌思維電轉。

蛇之魔女艾瑞娜·阿方索是怎么來到靜江的？

她是一名五階升格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掩蓋自己的氣息，但作為昨日教團有名有姓的通緝犯，諸夏不可能那么簡單就放任其進入境內，否則這五十年里就諸夏就不會只有一起因為深淵遺物活性化導致的重大案件了。

而且，假若情報為真，她是一名野獸原型的升格者，這深淵之虹也不太可能是她制作出來的。

對了，昨日教團一般都是裁定者和修正者一同行動，蛇之魔女身邊，必然還有其他人！

而這段時間里，來到靜江的人......

“弗雷德里奇·達姆施塔特！”

白歌猛然醒悟。

畢真言在美術課上提到過，在大學時代，他曾經聽過達姆施塔特的演講，相當認可這位收藏家。

如果說在那個時候，畢真言已經成為升格者，與達姆施塔特產生了交集......

白歌想到這里，忽然發現了更大的布局。

七年前，達姆施塔特手下的深淵遺物走私導致了竹云峰一家人遭遇意外，竹云峰的妻子去世，因此在竹云峰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以至于愿意和畢真言合作，提供資金來制作深淵之虹，試圖報復達姆施塔特。

這看起來像是巧合，但假如達姆施塔特早就有所預謀呢？

竹云峰遭到的，并非意外，而是蓄意的！

白歌相信，雖然并非官方組織，但昨日教團應該掌握了一定程度上控制深淵遺物的方法，不會那么簡單就使其失控活性化。

所以，竹云峰當時是被刻意盯上了！

他遭到了災難，憎恨達姆施塔特，但自己身為普通人，無法報仇。

這個時候，畢真言作為升格者，接觸竹云峰，提出了合作。

也就是說，竹云峰之后的一切行動，都在畢真言，都在達姆施塔特的掌控之中！

可憐的人，他以為自己完成了復仇，卻沒想到，就連這份仇恨，都是別人的棋子。

竹云峰出于“自己”的意志邀請達姆施塔特來到靜江，制造了這些事情，在他看來是自己復仇成功，可實際上，這是被利用了。

達姆施塔特利用這個手段，讓自己強行留在了靜江！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達姆施塔特走私文物的手段略顯拙劣，很容易就被查到了問題，而作為一名聲名顯赫的收藏家，他本不應該如此疏忽。

答案就是，這都是達姆施塔特的計劃，他原本就要讓諸夏將他留在這里！

等一等，可是，達姆施塔特很明顯是一個普通人，他身邊的人也沒有升格者，這一點應該是這幾十年來都確認過的。

白歌忽然遇到了壁壘，就像是原本暢通無阻的道路中央猛然佇立了一面嘆息之墻，無法突破。

除非......

對了，深淵之虹！

按照紫金山天文臺的解析，深淵之虹并不是將一份歷史殘片分化出數瓶升格之虹的藥劑，而是某種程度的命運的嫁接，通過將升格者的命運以深淵之虹為媒介嫁接到普通人的身上，從而讓普通人擁有升格者的力量。

既然如此，掌握了這種藥劑制作技術的人，是否也可以反過來，或者說，那些命運被轉嫁到其他人身上的升格者，最后都怎么了？

那位真正的制作者，是否可以通過對命運的操控與嫁接，來讓自己變得和普通人一樣，或者讓自己分裂出一個普通人的分身？

白歌如同被一道閃電劈中，瞬間有了領悟。

命運原型是對心靈的操控，假如能夠操控一個人的記憶與意識，那么將自己的所有意識備份進去，這不就是制造出了一個分身嗎？

所以，達姆施塔特本身就是那位升格者的一個身份......等等，這么說的話，從幾十年以前，這次的事件就已經在策劃之中了？

“達姆施塔特，老霍，達姆施塔特可能就是幕后黑手......他的兩名孫女，可能也是升格者！！！”

漫長的思考濃縮在了短短的數十秒內，白歌叫出聲來，提醒著位于現場的田虹和范哲。

陳楚川透過護目鏡看著倒在地上的市民，明明是冬天，卻冒出了冷汗。

這些人，雖然沒有受到致命傷，但雙眼卻改變了顏色，而受到過一定教學的陳楚川清楚，這是升格者的標志。

這些黑霧，能夠在短時間將普通人變成升格者？

這應該會有很強的副作用吧？

總之...必須小心行事。

陳楚川沒敢直接呼吸這些黑霧彌漫的空氣，只按照深淵遺物事務司給出的救助方案，將這些普通市民分開送往不同的醫院。

救護車和警車的聲音此起彼伏，現場正在緊張有序地進行著救助工作。

陳楚川看了一眼廣場，他看到了在廣場一隅，還有兩人似乎正在幫助救人。

他們的身邊，在黑霧被風吹走的地方，還有好幾位市民，陳楚川更是看到了達姆施塔特的兩位孫女，以及保護她們的三位便衣。

“小徐，跟我來。”

陳楚川帶上了幾個人，穿過濃稠的黑霧，朝著那個位置走去，試圖將他們帶出來。

就在這時，陳楚川的通訊器響了，這是直接連通了深淵遺物事務司的通訊。

“達姆施塔特現在在哪里？”

一個低沉的男聲問道，他正是指揮著陳楚川行動的深淵遺物事務司的監察官。

“他在江東分局的看守所里......這起事件和他有關？”

陳楚川一邊答道，一邊往前走著。

這時候，他隔著黑霧看到，達姆施塔特的兩位孫女從昏迷的狀態蘇醒了過來。

而那正在救人的一男一女，似乎聽到了什么，動作稍稍停滯。

下一刻，那兩位可愛的小女孩的頭發飛揚起來，如同毒蛇般粗壯的頭發瞬間延長，幾乎沒有留下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貫穿了那兩人的胸膛。

撲哧——

滾燙的鮮血從傷口處灑落。

田虹和范哲，艱難地看著自己的胸口，那頭發貫穿了他們的右側胸膛，破壞了肺部，隨即輕巧地抽了出來。

兩人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倒在地上，甚至連反抗都做不到。

白歌的聲音從通訊器中漏了出來。

“......達姆施塔特的兩個孫女，很有可能就是蛇之魔女！”

陳楚川一時呆愣，他看到那兩名小女孩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隨即，整個身體膨脹了起來，從裙子底下，粗壯的蛇尾綿延，她們長相變得成熟，嫵媚起來，頭發蠕動，像是毒蛇，又好像末端有無數的眼球，讓陳楚川一時想到了神話里的蛇發女妖。

其中一名女子轉過頭來，隔著相當的距離，陳楚川與之對視了一眼。

那灰白的眼眸令陳楚川瞬間動彈不得，就連思考都凝滯了。

還沒等陳楚川有所反應，他就又聽到了一聲爆鳴聲。

一道紅色的光芒從遠處飛來，直接擊中了城市廣場附近一處大廈的五樓，在那大樓上制造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陳楚川只能看到遠處，那光芒過來的方向，在云層之下，一個巨大的陰影正緩緩浮現。

一個蛇的陰影。

舊日盜火者 第一百一十三幕.何為天災